第43章 墓园忆往（二）

爸爸气坏了，哥哥一力承担，全部把错事揽在自己的身上，爸爸心疼你，却也还是罚了。

还有那次，我爬树，哥哥给我当梯子，我踩在你肩上去捉鸟窝，结果鸟蛋碎了，鸟妈妈过来琢我脸，哥哥护着我，然后哥哥就变成花脸。

我抱着鸟蛋，哭了一个下午，一想到小生灵在我的手里死了，就觉得难过。一连几天没吃饭。

明明哥哥的脸受了伤，留了点疤，我在意的却是鸟蛋，哥哥，那时候开始我就挺没良心的吧。

哥哥却还说我太善良了，说你早就发现了，床头的去疤膏，新买的玩具，就连我最喜欢的漫画书，明明都偷偷塞到你床头，却还假装说是放错了地方。

笨蛋哥哥，你总是太聪明，看穿我的心思和小动作。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在娘胎里，我把血肉细胞全给你，或许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第一次，爸妈带我们出国，我好奇，没见过飞机，就一路到处乱跑，想跟着飞机的节奏，结果和你们走散了。

爸妈花了好两个小时才找到了在机场外吃了冰淇淋不给钱，被店长给留下训斥的我。

那一次，错过了飞机，爸爸延误了出行，错过了一次重要会议，合约延迟，整整训斥了我好久。

哥哥护在我面前，替我受训。

海边去玩耍，我贪玩，明明不会游泳，还把救生圈给丢了，非要学着别人不用救生圈游泳，于是溺了水。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淹死时，哥哥明明不会游泳，还冒着溺水的风险来救我。

结果，上了岸，我醒了，哥哥却没醒，当时我太傻，不知道哥哥怎么了，左阿姨吓坏了。

有个大人亲了哥哥的嘴，我死活拽着那人不让她占哥哥的便宜，还说哥哥只能让我亲，别人谁也不允许。

不管多少人要来拉我走，我死活抱着哥哥的身体哭闹不走，见谁咬谁。

左阿姨的话我也听不进去，还说，哥哥是睡着了，不要让人打扰，肯定一会醒。

可大人们说，哥哥是溺水了，再不把水吐出来，就死了。

我吓哭了，跟疯了一样，把哥哥拉起，身子朝下，坐在哥哥后背上，使劲地锤，还掰开哥哥的嘴，用吸管往出吸水。

不知折腾了多久，哥哥终于吐了海水，当你睁开眼的时候，你对着我笑了，还说，我是个呆瓜，小孩子游泳一定要用救生圈，要是我出了事，你也跟着去，怕我孤单。

后来，我才知道，大人们亲你那叫人工呼吸，而我差点害得哥哥挂了。

也直到很久后，才明白，哥哥说的那句要是我出了事，你也跟着去，怕我孤单，不是跟着我去玩，而是跟着我去死。

当我明白后，哭了一整晚。

还记得，第一次，去幼稚园，有个小女生总是黏着哥哥，我生气了，把那孩子的书给撕了，她就吓哭了，后来她家长来了，是哥哥挡在我面前对他们各种道歉赔礼，为了补偿那个小女生，你天天陪着她玩，那时我挺恨哥哥的，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我不理哥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理你。

时间久了，我每天就知道哭，哥哥为了我，终于不理那个女孩了，每天看着她孤孤单单，我心满意足。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她哭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就听哥哥的去跟她道歉赔礼，她不听，将我推倒了，磕破了头，住了院，还缝了针。

住院那段时间，你每天都在我面前笑，然后偷偷躲着难过自责，认为如果不是你让我道歉，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却浑然不觉，还说，我抢了走哥哥，她生我气应该的，反正我没死。

你那时哭了，那是第一次我见到哥哥哭，你说不让我提死字，后来我真的不提了。

祖母还在世时，她总是很偏心，好东西全给了哥哥，对我不理不睬，我很生气，也很郁闷，也不理她。

每次祖母给我东西时，我都当她面前扔了，祖母说，我是个没教养的孩子，我回，我的教养是与生俱来的，如果嫌弃就把我赶出家我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祖母吵架，气的大半夜溜出了房子，躲在后院的大树下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冻发烧了，挂了两瓶针。

廖家一脉单传，只有爸爸一个儿子，外加一个外嫁国外的姑姑，祖母对男孩很重视，对于我反而有些冷淡。

我那时想，一定是祖母觉得我不听话调皮，又是女孩，迟早要外嫁，所以才不喜欢我。

从那会开始，我就成天想，要是我也是个男孩就好了，当个女孩真辛苦。

所以经常穿哥哥的衣服，把自己扮成一个男生，还乐此不彼的要求哥哥穿成女孩子，你明明很不喜欢，却总是温柔的顺着我的心思。

我们长的很像很像，似乎只是换个发型和衣服。

有时玩的开心了，上学时也穿成那样。

明明不喜欢，你却总陪着我胡闹。

外嫁的姑姑带着金发碧眼的姑父回家，说着我听不懂的洋文，我很郁闷，还以为他不懂中文，于是追在他屁股后面，用新学到的中文各种拐弯抹角的笑话他，还叫他西洋怪物。

可恶的是，这个姑父还是高材生，出身贵族，不仅懂中文，还很流畅，当他熟悉的用中文说了一句特别深奥的诗句，我只理解表面认为他骂我，就去找姑姑和妈妈告状。

还在反对他们成亲的祖母面前说姑父的坏话，姑父知道后没生我气，还送我礼物，带我去游乐场。

我跟他置气，他也不生气，我以为他大度，就原谅了他。

跑到祖母面前替他说好话，替他送礼跑腿，还漫天说着各种未来他的宏图志向。

祖母不愿听，可耐不住我死缠烂打，总算听进去了。

也不知怎么的，姑父很会来事，讨好祖母的方法各种各样，每次都能顺到祖母的内心。

祖母终于同意了这段婚姻，姑父带着姑姑离开时，和哥哥最后见面时的一段对话，我不小心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