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信,我重重地朝静会方丈磕了三个响头,回房收拾了行礼,便牵着方丈的小毛驴往长安去了。
但长安究竟在哪,我并不知。
临行前,方丈说下了桃花山一路向北会有一条江名曰汉江,在汉江渡口处可坐船至江对岸。
江对岸有两座大山相连一曰狐岐山一曰白沙山,翻越这两座大山之后有一条河名曰黄河,过黄河一路向西北而去,再过五县经六郡,长安便遥遥在望矣。
我牵着小毛驴从半山腰而下,这时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尚未开。
下山之后,我安稳地骑在驴兄背上。
驴兄这回倒像是有了些自知之明,知道从此以后与方丈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便只能由我奴役由我喂它一把草料,极有可能生不是我的驴死了大概也要做我的驴鬼,此次倒不似前几次那般嚣张那般傲娇了。乖乖的驼着我与行李,屁股上背着一把梅花枝,奋力的在雪地里向前冲着。
值得让人宽慰的是,这次路边再没有豁牙的黄口小儿停下来用手指着嘲讽我是个傻子,有驴不骑了。
但是行了一段路之后,我便很快宽慰不起来了,这帮黄口小儿他们居然停下来在路边呸了我一口,一脸鄙夷地指着我说你看那个人多狠毒的心呀,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竟然这样为难一头瘦弱的驴!真是世风日下呀!
狠毒你妹!
我忍不住在心里仰天长啸几声,一双白眼也是翻了又翻,差点翻出白内障来。
这孔夫子说得真是对又不对,他说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小人明明比女子难养百倍千倍好么!
上次老子牵着驴跑,尔等骂老子是傻瓜有驴不骑,老子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不与小人计较,没有把尔等打得满地找牙,于是忍了。
这次老子骑驴了,尔等又骂老子狠毒开始心疼驴了。合着骑不骑驴老子都该被骂呀。
我暴躁地想下驴把这群豁牙的黄口小儿给暴揍一顿!
可是看了看此时正在亢奋的驴兄,又怂了……
驴兄现在精神很是亢奋,如被人追杀的野驴一样,在雪地里跑得飞快。我怕我突然停下来,驴兄一个蹶子把我甩出几丈远,还未出家门,倒先骨折了,说出去真是丢脸丢到姨姥姥家了。
望着路边那群讨人厌的黄口小孩,我暗暗下决心:等着我从长安回来罢,回来一定好好揍你们一顿。
雪天雪地里,除了路边几个闲的蛋疼的黄口小儿蹦来蹦去的,我与驴兄竟一路畅通无阻,天黑前,刚好赶到汉江渡口。
汉江渡口是琅琊郡唯一的渡口,郡里无论是贵人还是百姓但凡要出行,皆从此过。是以,为了给过路人有歇脚处,客舍、茶馆、酒肆皆一应俱全。
我下了驴,东瞧西瞧,早已有客舍眼尖的小二哥过来热情地搭讪,“瞧小公子模样是要渡江吧。”
我点了点头。
临行前,静会方丈说,姑娘家在外多有不便,于是便找了男装让我换上,孟桑又给我挽了男子的发髻。
初初照镜子时,我始终觉得有些别扭,总是担忧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个假的儿郎。此时听这小二哥唤我公子,心里的担忧顿时去了一半。
那小二哥又指着渡口停泊的船只道,“天色已晚,此时大船小船都已停止渡客,公子不妨先在寒舍歇一歇脚,等明儿中午江水化冻了再出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