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喜镇的时候,我时常闯祸做错事情,阿爹一开始还骂我几句,后来觉得烦了,连骂我也懒得骂了,只要不太出格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去了。
我那时从不觉得自己真正做错过什么。
可是此时望着段相爷铁青的脸庞,荣玉红肿的手指,我想我错了。
我不该任性的。
在我松开茶盏的刹那,坐在我旁边的荣玉怕热水烫到我,便眼疾手快伸手去接那茶盏,整整一杯热水全洒在了他的手上。
如果说荣玉因我受伤让我愧疚,可是面对段相爷说变就变的脸色,荣玉明明白白的袒护却让我觉得自己作茧自缚。
“四喜年纪小,不懂事,今日驸马与公主大婚她心里难过,性子急躁了些,兄长不必着意吓她。”
我强忍着泪意握着荣玉通红的手,盼着方才侍女那一眼能看到荣玉受伤的手赶快打些凉水过来。
谁知段相爷听了这番话,桃花眼却像刀子一样死死扎在我身上:“本相从未听闻年纪小便是令人放纵的借口。李姑娘你今年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别人都会如你阿爹一样纵你惯你的小性吧?本相今天在这告诉你,在这长安城没人会因为你心里难过,心情不好而将就你,你若是还想继续在长安待下去,就给我收一收你那性子,免得日后惹是生非还要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再者若是真不想待了,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荣玉对我的袒护就像刺激了这位段相爷一样,什么心里话都倒豆子一样说出来了。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吧。
不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生而为人大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来将就我的坏脾气呢?
这世上从没有应该之说。
这世上也再无阿爹那样对我好的人。
那侍女果然打了盆凉水过来。
我蹲下身,将摔碎的茶盏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里,有破碎的瓷片锋利,不小心将手心划破,有鲜血渐渐渗出来,却一点也不疼。
我蹲在地上抬头望,穿粉色衣裳的侍女正在弯腰给荣玉的手上擦药。西下的太阳的一缕洒进厅堂,门外只留段相爷一身白袍背影。
有侍女眼尖发现我的手流了血,弯下腰唤道:“公子手流血了,这些交给奴婢一会打扫,奴婢先给你包扎一下吧。”
我摇头,勉强朝她挤出一丝笑意,“不用,你忙去吧。”
荣玉抹好了药,蹲下身与我平视。最终,一手的碎瓷片还是被他夺去。
我有些呆滞的跪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肩膀,有风吹进来,我听见他说,“四喜,你别怕,你还有我呢。想哭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问他,“可是,荣玉,我的眼泪都流干了怎么办?”
夕阳西下,荣玉和我面对面拥抱着,我们都看不见彼此。我们之间隔着一片将要被风干的红茶叶的湿痕,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悲伤,“四喜,你告诉我,你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