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配不起这样的她

茶室之中，似有若无的茶香四溢，清新淡雅，一缕缕热气自茶杯中蜿蜒盘旋而上，仿若婷婷袅袅的佳人，宁静怡人。两厢无言，只余茶水注入杯中的“叮咚”声，清脆悦耳。

伊一捧着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那乖巧柔顺的模样惹得莫忘初心中一阵悸动。然而，莫忘初看不到的是，她那垂下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掩去了那对黑得发亮的珍珠，正躲在蝶翼下左滚滚，右转转，后又像玩累了般停下。

一番踌躇以后，伊一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还有件事，伊一想要麻烦大人。”

莫忘初正“偷窥”美人，不小心与那双灵动的眸子撞见，心中尴尬，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礼貌微笑，而后淡定地移开视线。他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微微快了些，更欢喜伊一肯开口麻烦他，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于是，他强压雀跃起来的一颗心，镇静地问：“还有何事？你我不必客气，直说便是了。”声音勉强还算镇静，嘴角的翘起的弧度确实压不下去了。

伊一皱着眉看他一眼，察觉到他突然的变化，心下一阵狐疑，又暗恼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于是撇开心中微妙的思绪，镇定地娓娓道来：“伊一知道大人此次南下是为了赈灾和查案，虽说有些杞人忧天……但哪怕是当年流落战乱之地，我也从未见过路边如此浮尸遍野！所以，伊一想请大人下令全郡杀虫防疫，禁止百姓使用河水。”

莫忘初原本兴奋的心情顷刻间被浇灭，紧紧抿着唇，良久才松开，为难道：“不是本官不愿……只是……只怕要让伊一失望了……”

伊一早已准备齐全，于是不死心地继续游说：“大人是不是担心杀虫的药材和百姓的用水问题？”

“伊一，此事，我实在有心无力……”莫忘初颓然道，一个男子，要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实在是件很伤自尊心的事。可他的俸禄有限，实在支撑不起如此大量的支出。

伊一闻言释然一笑，道：“大人，你只要负责下令就好了。药材的事不必大人烦心，我已经命人联系了城中的各家医馆和药铺，他们也都答应了会全力配合。至于后续的药材会不够用的问题，我动身前已动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大约再过两日，第一批药材就能进城了。至于不让百姓用河水，可以用井水代替。只是，封河还需要个正当的理由……”伊一说着陷入沉思，她歪着头微微皱了眉，倚着桌子，一手撑着下巴，小嘴不自觉地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时而瞪着发呆，时而又懊恼地闭眼。

莫忘初被伊一云淡风轻的一席话震撼得久久不能自已。这个自称一介商女的小女子，为了一个曾经的书童，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南城郡百姓，为了可能不会发生的一场瘟疫，放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不过，不远千里南下来到这地域偏僻的小城，还不惜代价地想要以一己之力防范那一场不知会不会发生的瘟疫！

如此胸襟！哪怕是身为男子的他也自愧不如！难怪皇上对她赞赏有加！难怪她能想出让两国结束战乱的通商之策！

莫忘初突然在这个女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他，着实配不起这样的她！心中陡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哪怕是当年家破人亡，也没有让他有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事实也证明，他的确有能力报仇。

撑着下巴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某人却完全没有发现莫忘初看向自己复杂又变化莫测的目光。她将脑子里所有的古代故事都过了一遍，终于灵光一闪，眸子闪着亮亮的光，她兴奋地笑道：“大人，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莫忘初静静坐在一旁，陷在暗自神伤中，不可自拔，被伊一突如其来的欢呼雀跃拉了出来。只是，抬眼间，他还来不及收拾好脸上的落寞。

他破罐子破摔，也不掩饰，只尽力了扯出一抹笑，柔声问道：“想到了什么？”实际上，他都不大确定自己答得会不会牛头不对马嘴？因为他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伊一后知后觉，偏偏天生直觉准的惊人，“你好像看起来有点伤心，是不是……呃……你没事吧？”

莫忘初强装笑意，努力压下心中的失落感，苦笑道：“你为了南城郡百姓做了这么多，我……我这个做父母官的，都要自惭形秽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不是刚好我爹爹有点小钱，还刚好被我遇上了。明知道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如果不做点儿什么，换做谁都会良心不安吧？”伊一浑不在意地自嘲道，“我其实吧，也是为了自己。你想啊，万一真的发生了，我却什么都没做，岂不是要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所以，说到底，我就是怕良心不安而已。”

“伊一……你……唉！我都觉得自己要配不上你了！”莫忘初叹口气，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向来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

“啊？”伊一有点跟不上节奏，她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扯到配不配的问题？显然俩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屋内陷入了安静，良久，伊一忍不住开口扯回了刚才的话题，她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法子，得赶紧说出来免得不小心忘了。

她弱弱地问了一句：“大人，我方才想到了一个封河的法子，你要不要听听看？看能不能用？”

莫忘初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话说出口后虽然心里难过，面对伊一却能更加坦荡了，他调整好了心态，忽略掉心中难以言喻的闷痛，浅笑道：“哦？伊一想到了什么妙计？”

伊一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淡笑道：“谈不上什么妙计，就是要麻烦大人做做表面功夫，咱们可以贴个告示出去，就说大人要亲自举行祭祀大典祭奠河神为百姓们祈福，所以需要暂时封河。我听掌事的说，这里几乎到处都有井，井水应当是够用的。既然不会影响百姓的日常生活，封河应该不会太困难。”

莫忘初再次对伊一另眼相看，赞赏道：“伊一，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南宫家又要出一代高官了！”

伊一疑惑地眨眨眼，片刻后眉开眼笑：“大人是说，我的计策可行？”

莫忘初毫不吝啬地夸赞：“何止可行？此计策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