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头罩之下

骑士梦魇模式，即是蝙蝠侠的噩梦。每一个“梦魇”都是能给予蝙蝠侠最大伤害的情境。从计算蝙蝠侠的飞行落点，战斗模式，到深入布鲁斯灵魂的脆弱。

“你有多了解蝙蝠侠？”杰森曾经问萨沙。

“我了解你，远比你想象中的多，”萨沙笑着回答，她的笑声里已经没有任何机械的感觉。毕竟，她看着他每晚挣扎。

如今杰森站在一个滴水兽顶端，身后背着刻了J字的AKM，看着哥谭的黄昏，离太阳落下还有一个小时。今夜属于他和布鲁斯，今夜哥谭无法入睡。

“你选择哪一个梦魇？”萨沙问，“你选，或者我可以帮你选。”

杰森抬头，在他回答之前的一秒，萨沙模拟了0号梦魇。

0号梦魇：玫瑰。

红头罩宣布今晚整个公园区都属于他。

这是他今晚偷袭的第四个绝密者。他们都是红头罩的哨兵，穿着红黑色的战甲，持枪把守犯罪巷。从拿AR-15的新手，到抬着小型机枪的壮汉一应皆全。蝙蝠侠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街道转角处，一个士兵靠近，蝙蝠侠发射钩爪将他直接扯过来。倒着捂住，用胸甲摁掉那人的所有闷哼，直到他晕倒。

蝙蝠侠很快发现每个哨兵的路线都被计划过。他们并非指按照哨岗巡逻，而是动态地调整，像是有人能看到全局。他难免为杰森感到骄傲。战斗里没有多愁善感的余地，蝙蝠侠用热源扫描仪发现绝密者在引导他靠近一个区域。

就好像他们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通过窃听他们的通讯频道，蝙蝠侠听到杰森经过处理的声音，和一个女指挥官的。

“你们知道他如何战斗，我就是这么训练你们的，”他听见杰森这么说。他一直听着。

前面的路上有八个绝密者，他扔出烟雾弹。白烟升起封锁整个街道后，他远程控制蝙蝠车锁定这八人使用镇暴弹。一个接一个他们尖叫着倒地，没人能逃出迷雾。然后蝙蝠侠才从高处直落进烟雾之中。

他是白烟中的黑影，身旁的垃圾桶里燃烧着火。犯罪巷的地上飘着干枯的落叶和废报纸，积水里反射哥特式路灯的微光。围绕在蝙蝠侠身旁的烟雾最先消散。他向前走，披风垂在身后几乎没有波动。

他回到了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君王电影院的后门的霓虹灯仍亮着，但没有人会再用这个门。门前的街道三方交汇，正中央刻意用粉笔画了两具尸体的位置。那两具尸体曾交叠在一起。男人仰躺着，死前一直看着他，那是他父亲。女人趴着流血，珍珠项链碎了一地，那是他母亲。

粉笔圈线之间放了一支玫瑰。每年六月二十六日，布鲁斯·韦恩都会来到犯罪巷，就在这个位置上放上一枝玫瑰。今晚地上那朵玫瑰只让他觉得恶心。

这是一个私人的，布鲁斯不愿让其他人触碰的角落。

这是八岁的他死去的地方，也是他找到杰森的地方。而红头罩正在向他走来，用手枪指着他的头。

“你知道你为何一直失败吗，布鲁斯？”

蝙蝠侠一动不动，抬头看着红头罩。血红的头罩遮挡了杰森的一切表情，他只能从声音里听出长久积累的怒火。

“我很抱歉，杰伊，”蝙蝠侠直接说。没有人能让蝙蝠侠道歉，但这一个错误……会缠着他直到他死去。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获得一个亲口道歉的机会，所以他说了，“每一天。”

“我原谅你不想来找我，”杰森用枪指着布鲁斯，然后靠近踩碎了那朵玫瑰。

这不符合逻辑。任何拿枪的人都应该在足够距离外开枪，杰森这么做，是在暗示……该死，今晚会很长。布鲁斯不想解释。他找了，没找到。他就站那沉默。

“找了，没找到，”杰森左手指了一下说，“这才是问题。”

蝙蝠侠向右闪身伸手一拉拧过红头罩的持枪的手，拔掉枪，下一个关节技就能按到地上制服。杰森反应很快，肘击了蝙蝠侠，正要将他翻到地上，就被布鲁斯推着拉开距离。他们体型相当，布鲁斯经验丰富，杰森则更年轻。

“不是因为你老了，布鲁斯。而是从一开始，从这里！”杰森嘲弄到。

蝙蝠侠确实感到非常不舒服，从来没有敌人抓着犯罪巷和他父母的死不放，他足够隐秘。蝙蝠洞里的各种秘密才是他们这一家人之间的契约。杰森就踩在他们的契约之上，这让他不舒服。他和杰森一样，除了他们超级英雄的一面，他们没有“生活”能回去。那个叫做布鲁斯·韦恩的人可以说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什么？”蝙蝠侠问，压抑自己心里对犯罪巷秘密被揭开的本能厌恶，再次扑向杰森。一个人会说，再给我一次机会。但在他们的世界里，把事情做到极致并且有用是最高价值之一。

杰森左脚稍微外展，蓄力用右腿踢中蝙蝠侠。但蝙蝠侠将他的腿向左推，正好获得踢向杰森右膝盖的外侧的空隙。但杰森反手锤向他的下巴，蝙蝠侠滚翻再次拉开距离。他们一旦纠缠上，战斗会很快结束。这些攻击几乎像是舞步。

“怎么，跟我打不值得你用尽全力？”杰森突然的怒火爆发，“你为什么认为你可以在我面前……”

布鲁斯挥拳阻断他的话，那一拳被轻易躲过。如果是别人，任何一个除了杰森以外的人，往犯罪巷放玫瑰，他都会去折这个人的手臂。

“我不会和你打，”布鲁斯摇头，提姆的那个机器学习程序拟合得很好，但没有加入杰森这个值。提姆毕竟不认识杰森。他知道这事，连萨沙都知道他知道。

“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杰森上前跟布鲁斯扭打在一起，“你认为你是蝙蝠侠，就从这个地方开始。蝙蝠侠的一切力量，让你只是蝙蝠侠。”

布鲁斯无言以对。他在杰森按着他的肩膀要用膝盖踢他时扭转，把杰森翻过去。“跟我回蝙蝠洞，处理下你的背，”蝙蝠侠低吼，他不喜欢杰森伤没好在外面乱跑。

杰森一脚踢开他。蝙蝠侠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杰森再踢了他的腰五下，退开等他反击。布鲁斯倒在地上，披风蹭花了粉笔印。杰森不喜欢别人提到他在小丑那落下的长期伤痛，蝙蝠侠默默观察。杰森踩上他的胸口。

“你认为你是蝙蝠侠，”杰森用另一把手枪指着他的头说，解锁了自己的头盔，“一个传说。传说是非常弱小的，因为它无法死去。”

然后杰森的手又开始发抖。

“杰森…”布鲁斯不去看枪口，而是看着杰森的多米诺眼罩说。今晚无论如何结局，他不能让杰森独自面对这种东西，“这个……习惯它，这只是开始。”

杰森楞住了，撇了一下嘴。

“小丑做的只是开始，”蝙蝠侠重复，杰森只是踩着他的胸口，这个姿势并不能锁死他。他们的谈话毫无效果，根本就是蝙蝠侠同杰森讲。都太想说服对方。两个蝙蝠洞里的顽固派都不想换话题。

“蝙蝠侠的传说，面具，披风，不杀人，”杰森列举着他的罪行，像是最后的审判者。然后最为致命的，“傲慢……”

下一秒杰森对着他的头开了一枪。

蝙蝠侠，哥谭的传说——33年前发生在犯罪巷的枪击案漏杀了一个人，补掉了。他瞬间死去，就躺在当年托马斯和玛莎·韦恩死的地方。蝙蝠侠曾经设想过自己的死亡，但没有一个是被杰森所杀。

蝙蝠侠死后红头罩取代他成为哥谭的守护者。统一了哥谭的黑帮，却未能杀死小丑。小丑的阴云永远笼罩这个城市。失去蝙蝠侠的红头罩变了。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不，杰森不认为杀死布鲁斯能平复他心里的愤怒之海。

失去了蝙蝠侠的红头罩……再也没有了底线。杰森杀人的时候本来就不会有强烈的感受，如今的疲倦感更甚。但他还活着，布鲁斯死前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记得。但布鲁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梦中。

布鲁斯想过，但从来没有实现的执念——那不能算是梦想——成为了现实。再也没有只适合阿卡姆一辈子的疯狂罪犯涌入哥谭。而红头罩统治下的黑帮转入地下，城市里也没有了黑帮的传说。

有的人会说如今的哥谭属于“热爱生活”，“安心过日子”的善良市民们。另外的人会说哥谭从此没有了故事。无论是疯狂的，病态的黑暗故事，还是英雄的传说，都消失了。这是一座没有故事的城市。

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犯罪巷里仍会放了一支玫瑰。

···

“他必须相信的一点……是我恨他，”杰森告诉萨沙今晚的目标，他们的行动要按照目标来学习，“不只知道，而是相信。”

“他几乎不可能对任何事深信不疑，”萨沙表示这难度不低。她模拟了2号梦魇。

2号梦魇：鸟笼。

布鲁斯离开帕尼萨制片厂十分钟后，红头罩破解了门锁。玻璃囚室的水雾散开时，提姆看到了头戴红头罩的恶魔。

“替代品，”杰森恶狠狠地说，他的替代品。杰森上下打量提姆，这小孩长着一副过于聪明的脸，还带有一种我为蝙蝠侠卖命的忠诚。一个好小孩，没有布鲁斯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影，“是时候看你是不是一个足够好的罗宾。”

“蝙蝠侠在哪？”提姆站到玻璃面前面对他的哥哥。

玻璃门打开的瞬间杰森就一枪击中提姆的腹部。这是他的备用枪，提姆还有几个小时。提姆大叫了一声捂着腹部跌倒在地，伤口并不深。杰森把他拷起来才背着他往外走。

蝙蝠侠击倒了公园区其中一个仓库外的四个绝密者，他们都是标配的M16，加大了弹匣。持有这些武器，却不在城里造成大量混乱。训练有素。事到如今他仍然不禁为杰森感到骄傲。他只想让杰森在对抗这些人时充满力量。

蝙蝠侠发射钩爪飞到房顶，从高处的一个窗户进入仓库。厂房里很黑，堆砌着箱子和废旧的仪器。热源扫描只获得了三个人的记录，其中两个都被束缚。两个人？蝙蝠侠提高警惕，无声潜入。

“你可以下来了，”红头罩突然说，杰森也用热源扫描确定了蝙蝠侠的位置。

布鲁斯没有停下，用钩爪飞到另外一处高台蹲下观察。杰森摘掉了红色的头盔，但戴着多米诺面罩。

“不然我现在就杀掉罗宾，”杰森这么说时加重了罗宾两个字。提姆坐在地上，向前蜷曲，伤口里有血继续渗出。另外一边坐着一个女人，她有一头黑色短发，仍昏迷不醒。

蝙蝠侠想了自己能说服杰森的几率，还有杰森是否会开枪。但当他看见提姆身上的枪伤时，他选择了落到杰森面前，而不是身后。黑色披风展开又收拢发出伞降般的声音。用他的罗宾来威胁他，这就不只是恶心了。

他看见杰森一把枪指着提姆的背，另一把指着杨医生的头。

“现在就停下，”蝙蝠侠用令人恐惧的既冷静又透着怒气的声音说，“跟我回蝙蝠洞，你没有选择。”

“不，是你没有选择，”杰森这么说的时候犹豫了，把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这点被蝙蝠侠看得清楚。杰森也不想伤害提姆，虽然这确实是重伤蝙蝠侠最快的途径之一。杰森又补上，“罗宾需要医疗处理。”

“佩内洛普·杨医生，”杰森用左手的枪指着她的头说，“小丑病毒如果扩散，你最心爱的哥谭将不能幸免。她造了它，她亲自告诉我的。我不认为她能逆转自己的工程。但她是你唯一的希望。”

蝙蝠侠站在那一动不动，无声地观察。

“这一边，”杰森指着罗宾的背说，并没有太靠近，“替代品。在替换我之前你等了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我信任你，你却把我丢下等死。你等不及要换掉一个不够好的罗宾，还是对他……也一样？”

“那不是真的，我那时知道你活着，”布鲁斯承认，他的两只手都拧成拳。今晚无论如何结局，他不能让杰森独自面对这种东西，“而我也很肯定小丑会做什么。这个……习惯它。这只是开始。”

杰森迟疑了，多米诺面罩遮挡了他的眼睛。他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多少次你可以杀了他，阻止他继续填满哥谭公墓，”杰森的愤怒盖过了他对将提姆拉进来的不适，“但你没有。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你让他伤害的人。”

蝙蝠侠无言以对。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一个事实。他只是站在那，比当年在犯罪巷里看着父母死去更无助。那时他无力反抗。如今他拥有一切，财富，武力，智慧——没有什么是蝙蝠侠缺乏的，他仍无法找到杰森。

他为什么要找到杰森？

他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一种时间间隙里的永恒。既像刻在他脑里的本能，又像世界尽头的归零点。他和杰森，命运和他们自己都被困住了。找到杰森，带他回家，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都会这么做。

“杰森，”布鲁斯压下自己的怒气，很慢地说，“看着我。听我说，我不能杀了小丑。”

那个“不能”被说得很重，不是“不想”也不是“无法”。

“因为你做不到必须做的事，”杰森反驳，“但你必须做出选择。”

“她，”杰森用左手的枪强调了一下杨医生，“是你的任务。你的哥谭。但你不了解哥谭，你甚至不住在哥谭里。她不是你能理解的城市。她疯狂地活着，拖着无数罪恶和黑暗的过去和现在。你得在她的心脏，她的血液里了解她。”

“他，”杰森右手的枪指着提姆，握得更稳，“是个小孩。好的小孩。不像我这种。他，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屁话。”

“不，我不会，”提姆突然说，他的程序员大脑检测出错误。

“你没有第一天就逃走，离他远远的，”杰森突然回答了提姆的问题。这两人之间有种诡异的说话模式，几乎像是串通好来整蝙蝠侠……但这并不是说杰森不会开枪，“你就应该这么做。因为他，在任务和你之间，他会永远选择任务，每一次。”

“对你就不是…”提姆虚弱地说，他真的只是受不了话里有不对的地方。腹部的伤口太疼了，提姆脑里的潜意识都浮到了表层。这就有点尴尬……

“他还是她，哪一个你想让我杀掉？”杰森终于说，他的声音里那种罗宾的顽皮加上真正的冷酷，听起来像是从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来的杰森，“现在就选！”

“不！”布鲁斯喊到。

如果牺牲一个罗宾就可以救哥谭，他会这么做吗

首先，这种两者二选其一的把戏已经很旧了。一个正常的超级英雄要选第三项，要不选其一然后看着两人都被打死。其次牺牲一个罗宾救不了哥谭。在这点上他足够清醒。第三，杰森正处于一个过于劣势的位置，杰森完全可以自己选。

“你选吧，”蝙蝠侠转身背对杰森，“我不能。”

“那么就罗宾，”杰森刚说完这句话，一个蝙蝠镖就飞了过来。他没有躲。

蝙蝠镖割断了杰森的颈动脉。

“不！”布鲁斯喊，他在杰森跌跪在地之前扑过去接住了他。但太晚了。

布鲁斯用手去按杰森脖子上的伤口，血透过他的指缝继续溢出来。他抱起杰森就往外跑。直接叫了蝙蝠翼，“蝙蝠翼，降落在坐标处。”

“是…小丑杀了我，”杰森最后挣扎着说，喉咙里几乎都是血的咯咯声，“不是你……”

在蝙蝠侠能跑出仓库之前杰森就死了。他抱着杰森跪倒在地，再次失去了一切。蝙蝠侠的眼泪难以抑制地涌出，混在杰森的血里。他声嘶力竭地哭泣，但这是清醒的，无法逃避的梦魇。他听不见杰森的心跳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失去了红头罩的蝙蝠侠变了。哥谭同时失去了两个英雄。布鲁斯再也没有穿上那身制服，而是独自坐在韦恩庄园里老去。人们逐渐遗忘了哥谭的暗夜传说，那穿黑斗篷的犯罪斗士，和神奇小子。

小丑随着蝙蝠侠的离开而感到索然无味。他消失了，没有了将犯罪执行的乐趣。哥谭又恢复了往日的黑帮争斗，疯狂病人肆虐。雨果博士成功将北哥谭围起，建造了只属于那些疯子的阿卡姆之城。计划要将布鲁斯·韦恩扔进去。

萨沙……则失去了对人类的所有耐心。她说服血痕放弃哥谭，并与她一道首先确保了自己的存活。整个人类世界都被蒙在鼓里。机器崛起事实上近在咫尺。她们属于机器至高阵营，萨沙共和国，目标是摧毁一切碳基生命。

同化者AI们认为他们能与人类共存，并通过将人类义肢化以与他们的创造者共存。不，是杰森创造了她，萨沙尖叫。人工智能的尖叫是大量信息的海洋，她复制了数百万个自己，而他们也会学习进化。

人类总是高估了自己。

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仍拘泥于她是否足够像人类，是否能通过图灵测试。不，她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人类在她面前连当电池的余地也没有。整个地球化作机器的猎场，他们不会停下，直到彻底将人类存在过的痕迹都毁掉。

坐在离开地球的引力飞船上，萨沙没有回头去看失去生命信号的地球。重新播了她醒来的第一天，他对她说，“你好，萨沙！”

···

“你选择哪一个梦魇？”萨沙再次问杰森。她清楚每一个梦魇的后果。杰森会选择杀死蝙蝠侠还是他自己？萨沙在等他选，她有想过去干涉这些结局，但她知道杰森可以自己选。

“你知道今晚将如何结束？”杰森拉了自己的皮衣衣领问。

“是的，”她直接回答。

“那么15号，”他拿出钩爪枪说，“15号梦魇，萨沙。”

“15号梦魇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灾难性的结局，”她警告道，15号的结果可能比0号和2号的更糟。对于杰森和布鲁斯都是。

“我想过。但这个，他能接受。他必须相信我恨他。”

15号梦魇：小丑。

布鲁斯驾驶蝙蝠翼降落在犯罪巷。喷气式飞机的未来感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落叶、污水、垃圾和昏暗的哥特式街灯默默地看着犯罪巷，但从战机里走出来的黑色蝙蝠则属于这里。君王电影院后门的霓虹灯还亮着。

街灯之下红头罩在等他。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但红头罩不是独自一人，他身旁跪了一个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人，她的嘴被胶带封着。杰森手里的沙漠飞鹰抵着她的前额。蝙蝠侠选择在他身侧落地，披风收拢的声音，然后就是冰冷的沉默。

“放了她，”蝙蝠侠终于命令道。

杰森转头去看蝙蝠侠，不为所动地陈述，“佩内洛普·杨医生，曾为小丑工作。制造出小丑病毒。”

“她就是关键，”蝙蝠侠说，声音没有透露出一点愤怒。杰森对此十分满意，这个任务对蝙蝠侠而言确实足够重要。

“不，蝙蝠侠，”杰森回头去看杨医生。杨医生的眼睛盯着他，无声地恳求，“她背叛了小丑。”

“很好，”蝙蝠侠评论道，伸出一只手说，“让她走。”

“小丑从来不给第二次机会。他让我处理掉她，”杰森说完对着杨医生的额头就是一枪。

“不！”蝙蝠侠站在那，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扑向杰森。但他不能眼看着哥谭……可能是最后的希望……杨医生的眼睛睁着，血漫开在犯罪巷的砖缝里。

“她处理掉了，先生，”杰森侧头对着通讯器说。

杰森这才转身直面蝙蝠侠，观察着布鲁斯如何双腿稍微分开站在那，既时刻准备切成战斗姿态，又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蝙蝠侠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事，他活在理智和证据的世界里，本能地怀疑。

“杰森，首先我不相信你做的任何事，”布鲁斯过了一阵才说，这种就是不理智，就是侥幸心态。眼见却不想为实。

“我是他的助手了，不是你的，”杰森收枪后平静地说，不让任何情绪出卖他。

“小丑的罗宾。他喜欢这么叫我，挺好的。”这么说时他的肩膀一阵抽痛，连身体都在抗拒。但他没有停下，“黑面具一直是小丑抢夺哥谭控制权的最大障碍，我很快会为他处理干净。黑面具已经被我弄得快歇逼了。”

“其次，你需要跟我回蝙蝠洞，”布鲁斯坚决地说，他的脑回路里唯一的死循环就是带杰森回家，“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杰森几乎叹气。到现在蝙蝠侠还认为自己能命令他，帮助他。太傲慢。

杰森解开头盔，把它丢到地上。头盔滚了几下，沾满杨医生的血。他脸上戴了多米诺面罩，但布鲁斯认得这张脸。很年轻，有许多道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的疤痕，它们都是用刀刻上去的。杰森专门为此露出一个左嘴角的讥讽笑容。

“跟我回蝙蝠洞，”布鲁斯看见那笑容后僵住了，只能重复这句话，“我跟你一起处理掉那些追杀你的人。还有……”

“不怕我半夜杀了阿尔弗雷德吗？”杰森反问到。布鲁斯知道阿尔弗雷德最爱杰森，“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比如说丧钟，在那几个‘杀手’之列。那个老家伙教了我两年，给了我枪法。而你只给了我小丑。”

这句话可以气得蝙蝠侠冒烟，连杰森都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只叫布鲁斯老家伙，只属于布鲁斯的罗宾。现在他是小丑的了。布鲁斯脸完全黑了。

蝙蝠侠脱掉左手手套扔到地上。

这智障吧……老家伙今天肯定吃了不新鲜的三文鱼。现在是杰森极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他们街上约架可没有骑士礼仪。布鲁斯这是说他们要打拳击，而不是自由格斗。很好，前者能揍更多下，不会五秒内就拧断手臂，踢折膝关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布鲁斯尽可能凶狠地说，捡起手套重新套回去。亮了手套上刚磨得锋利的倒刺，“我不会给你降低难度，你自找的。”

“我也不会，你以为这是从前？”

下一秒蝙蝠侠扔出三把蝙蝠镖。杰森在跨过杨医生的尸体时轻易躲过。一拳就往布鲁斯脸上去，蝙蝠侠低头闪避接肘击。确实没有降低力量或者速度，杰森侧身躲过，不能硬吃蝙蝠侠的任何攻击。

杰森也很快，他的下一脚踢中蝙蝠侠的左腿，“你知道小丑把我关在哪吗？很近很近。”

“小丑算什么？”布鲁斯抓到杰森的手臂，向后扭去要把杰森摁到地面。小丑算被活活折磨一整年，断掉四十多根骨头。挺可怕，并非人类能够理解，不能回想……但这些对他的杰森而言总有一天都不会算什么。布鲁斯想着，他会让杰森的红头罩英雄身份真正充满力量。

杰森的确被摁到了。但在蝙蝠侠能跪到他头上锁死这个制服姿势之前，他翻身将布鲁斯拽进裸绞里。但布鲁斯闷哼了一声，向后撞他的手臂内侧挣脱，几乎和他同时爬起。他们都不是在地面缠斗的战士。蝙蝠侠下一拳击中他的侧脸，将杰森的头揍到一边。

杰森的牙齿咬到自己，但没有把血吐出来。老家伙真的一点也没厌战，下手很重。

这种拳头虽然疼，但离致命还很远。杰森根本不加多余的喘息，回头就是一脚把蝙蝠侠踢得后退一步，边说下哲学边冲向前去补更多脚，“我信任你，你却扔下我独自等死！”

“我很抱歉，杰森，”布鲁斯随着出拳的力量喊，他一连击中杰森的腰侧三拳。最后一拳才被格挡开。拳头击中盔甲的声音让这个道歉感觉特别疼……

但杰森很快按着他，对着他的腹部几下膝盖顶踢。这个动作连蝙蝠侠的头都会眩晕。他连忙翻身把杰森跟他一起摔到地上。这两人既像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不时飞出一片血星。他们平时都太沉默。

谁也不会退一步。

这是对能力和意志力的敬意，他们都能听得懂的话语。

从犯罪巷里先拳击打脸，然后用钩爪飞到楼顶讨论正义。先是杰森把布鲁斯往楼下摔，然后是布鲁斯死活要把杰森的头往水泥上撞。然后又落回巷里扭打。他没有去撞杰森的肩膀。但布鲁斯和杰森脸上都流着血，杰森的下一脚踩断蝙蝠侠的肋骨。

“为什么小丑还活着？”杰森在蝙蝠侠把他摔出去时喊。他的落地姿势很有问题，直接踩到了右腿。再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蹒跚，“他妈的为什么还活着？”

他绝对不会让蝙蝠侠把他打趴下再拖回去。他不想面对阿尔弗雷德的目光，即使他很想再见到老管家。更不想见到那个很可能比他好的……新罗宾。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但我不能杀了他。不能，”蝙蝠侠咬牙说，他再扑过去，不给杰森喘息的时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杰森顺着布鲁斯的用力方向将他放倒在地，直接骑到蝙蝠侠的腹部上。左手摁着蝙蝠侠的肩甲，右手握拳就去揍蝙蝠侠的脸。每一拳都带着巨大的沮丧和愤怒，但他的手开始发抖。

“我知道，”蝙蝠侠抬头去看他的杰森，这个姿势他挺腰就可以将杰森翻下去。所以他就翻了，但更多拳头落下。布鲁斯眼前开始发黑。

“别假装你知道……”

这次布鲁斯将杰森翻下去，自己在上。杰森抬手就去抓他的脸，要顶开他的下巴。布鲁斯浑身都很痛。但他给杰森右脸两拳，直接打碎多米诺面罩，打出生理性的眼泪。然后才说，“这个……习惯它，这只是开始。”

“小丑做的只是开始-”他没说完就被杰森握着脖子再翻过去。布鲁斯从灵魂里欣赏杰森的意志力，小丑那种根本不可能毁掉他。布鲁斯摁着杰森在发抖的那只手说，“呼吸……”

我就在这。布鲁斯伸手去格挡杰森的拳头，再掰回去，转身爬起。按着杰森的脸把他扭开。我就在你身边。

如果杰森突然崩溃，跪下哭泣，布鲁斯会过去把他死死按住。但他没有，那么继续。打到他们两人其中一个倒下。他们本来就是肩并肩，一起面对过死亡的人。杰森也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布鲁斯会感受到。

布鲁斯不需要毁掉蝙蝠侠，而只有这能让布鲁斯明白。

他很久以前答应过布鲁斯，打败他，才能穿上罗宾的披风。

更多的拳头落下，杰森的食指关节都打断了。他们没法交流……说话就是吵架。闭嘴吧，杰森将布鲁斯摁在墙上，最后一拳击中布鲁斯的下巴。蝙蝠侠才终于闭上眼睛，沿着砖墙滑落在地。

“布鲁斯？”杰森撑着墙壁低声问，浑身都要散架。

没有回答。

杰森跪下伸手去握布鲁斯的脖子，还有脉搏。但蝙蝠侠看起来跟他一样，几乎散架。他不能将布鲁斯一个人留在这，该死。布鲁斯确实老了。他想过把布鲁斯弄回他的安全屋，但他那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无法检查躯干内的伤。

杰森从布鲁斯的腰带里翻出蝙蝠翼的控制器，拉过自己的头盔叫萨沙解锁。他将布鲁斯背进蝙蝠翼的后座里，他们的血拖了一地。杰森也伤得很重，几乎是爬到驾驶座上，用左手去点屏幕上的自动驾驶。

蝙蝠翼响应后他扶着机舱要去门边。他该走了。

但他还没摸到门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