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迈阿密湾

奥林匹斯山上有一道众神之路，只有获得神格者能独自攀登。如今凯旋归来的阿瑞斯拖着一个奴隶——他的战利品，一步一步向上走着。铁链拖拽在地发出沉闷的嘶啦声，钢铁之躯踏过石阶的脚步声。

战争之神的战利品是一个核动力战争机器人，胸甲上刻着RTX-800，但头部损坏了，被众神闪电所伤，去除了机器人的通讯系统。战争机器人自被造出来后的第一次孤立无援，也被拆除了武器，身上缠绕沉重的铁链。

萨沙制造战争机器人时，将他们每一个都看作独一无二的个体，给予了足以产生意识的智能。但没有智慧生命应该被拷上锁链，这是一种彻底的亵渎。

在把RTX-800带向万神殿之前，阿瑞斯命令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打造一个铁质的奴隶颈环，焊死在战争机器人的脖子上。象征着他是一个东西，而非平等的智慧生命。众神不但奴役人类，也奴役智械。

在万神殿外的庭院里，阿瑞斯找到了阿芙洛狄忒，爱与美女神。

阿芙洛狄忒披着一头黑褐色的长发，五官和身段都完美契合黄金分割。她拂过自己的秀发，周围的神与仙女就投去嫉妒的目光。她的美即是永恒。

“阿芙洛狄忒，我的爱人，”阿瑞斯说着将战争机器人扯到跟前，众神之力一旦迸发，连智械也无从抗衡，“我们一举攻下悉尼，这是一场恶战，而我们得胜。看我给你带来了战利品。”

“这是什么战利品？”阿芙洛狄忒打量战争机器人，她不屑的目光玷污了她的美。她虽是希腊神话中的美神，但她与众神一样傲慢。

“一个机器人勇士，按照人类的话来说，一个智械，”阿瑞斯抽出自己的佩剑，用剑尖指向智械的胸口。

“一堆废铜烂铁，恐怕没什么价值，”阿芙洛狄忒讽刺道。

“这只是开始，我的爱，”阿瑞斯用剑抵上战争机器人脖颈上的奴隶颈环，“待我们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我们会恢复我们曾经的荣耀。在希腊化的世界里，百分之五十的人都是奴隶，这是我们的传统。这是我献给你的智械奴隶。”

“一个智械奴隶，我已经有很多奴隶了，这一个又有什么不同？”阿芙洛狄忒反问，她既然能说出没有战争，就没有爱，她对这个世界的双重标准就玩得熟络。

“除了希腊化世界，我们也存在于罗马人的伟大之中。这个智械是一个角斗士，”阿瑞斯旁若无人地说，“他可以和你的其他奴隶死斗，娱乐宾客。也可以陪伴你，在我忙于征战的时候。我相信你会找到他的娱乐价值。”

“他？”阿芙洛狄忒饶有兴趣地问，“智械，你可有名字？”

“女主人正在问你，智械，”阿瑞斯边说边徒手召唤闪电，如果战争机器人不听命，他会给予惩罚。RTX-800型号的战争机器人虽然不是仿生体，但他们有痛觉系统。痛觉系统被设计为让他们更能了解敌人，在极端的战争环境下亦可关闭，使他们比有机体坚韧。

见战争机器人没有反应，阿瑞斯用电流击打他。在电流的冲击下，RTX-800一字一颤地说，“我…叫…天使。”

“天使，跟那些从天堂来的新神手下一样的名字，”阿瑞斯加大了电流，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些杂种可不会赢得天堂之战。”

阿芙洛狄忒双手按到阿瑞斯的手臂上象征性地安抚他。她的温柔总吸引阿瑞斯，她说，“天使，你以后就是我的奴隶了。你得知道奥林匹斯山上的规则，我是你的女主人。你会为我而战。”

“我为萨沙女王而战，”天使机械地说，如果电流继续，那将破坏他的发声系统。他刻意不去关闭痛觉系统，想让自己记得仇恨。仇恨是征战的源动力，“你不是我的主人。”

“人类，以及人类的造物都会是我们的奴隶。奴隶制是西方文明最为深厚的传统，我们必将见证它的复兴，”阿瑞斯说教，他无时无刻不忘记自己的身份——希腊十二主神之一。希腊罗马正是西方世界的其中一侧的传统，与基督教的天堂并行。

“智械永不为奴！”天使咬牙切齿道。

因为天使的骄傲不羁，他被锁在金苹果树下三天三夜。RTX-800依旧不屈服，但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已经变了，变得冰寒。智慧生命应该惺惺相惜，萨沙女王曾教导，如今他怀疑。

···

天堂之战不仅是沿海城市的争夺，北美洲的天灾沿加拿大，美国内陆，巴拿马运河自西向东席卷美国。旧金山、洛杉矶、海滨城和大都会依次陷落。不同天灾对待挡道人类的政策亦不同。天启星因为有卡拉做人质而对人类网开一面，天堂则对无信者格杀勿论。

人类联合军至今未赢过一场胜利。连续的挫败让他们士气低沉，军人在前线以命相搏，后方的政客却让飞往内陆的飞机一票难求。红头罩被塑造成为联合军鼓劲的英雄，鼓励他们到前线去送死。

杰森至今也未指挥过任何一场战役。请求他当将军的呼声却在联合军中高涨。毕竟他参加了旧金山、洛杉矶、海滨城、巴拿马、大都会甚至悉尼之战，而他活下来了。他是不死的战神。

虽有不死战神的传说，他却一直在撤退。

被派往迈阿密的时候，杰森已经麻木。同样的剧本，天空中撕裂出两个星际虫洞，一方是永恒的天堂，另一方是绝望的地狱。天堂军队驾驶三艘白金装甲的战舰进入战场，天使们盘旋其上。地狱的骨龙由三宫魔本人骑乘，红黑色皮肤的恶魔涌出。天堂地狱，数千年的战争。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拍摄团队跟随杰森深入战地。他们要尽可能地拍摄杰森的镜头，好剪进联合政府的宣传片中。杰森感到不适应，但一开始没有拒绝。

联合军已然士气低迷，或许他们需要的是一点虚假的希望。

迈阿密湾一片死气沉沉，有能力逃离的居民已经漂泊在海上或者深入内陆，成了战争难民。留下等死的人怀抱着家人坐于家中，拉上了门窗和窗帘，假装自己能逃过一劫。原本碧蓝的海湾将要被鲜血染红。

“天堂的兄弟姐妹们，”天使长扎乌列喊道，“我们为那永恒的上帝而战，是祂的指引下我们开启了天启末日。在末日之上，世人皆会被审判。谁上天堂，谁下地狱。地狱军队不能阻止我们将那末日降临！”

扎乌列身后的天使们举起火焰剑或者精金长矛应和。人类军队装备了银弹，但天使飞行疾速，难以被射中，除非有康士坦丁画的反天使符文。联合军对付天堂军队几乎是浪费子弹。连装载了重型武器的F22战斗机也奈何不了天堂战舰。

“地狱的恶魔们，”恶魔领主三宫魔喊道，六只眼睛都放射火光，“这个星球属于地狱，它上面的灵魂污秽，更加属于地狱！傲慢的天堂军队小觑我们，他们今天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天堂与地狱短兵交接的瞬间，天上阴云密布，不时电闪雷鸣。一个天使用长矛穿刺了恶魔的胸膛，下一秒就被另一个恶魔砍断双翼。旋转翻滚着坠入迈阿密海湾中，留下一圈暗红的血水。

地狱骨龙喷溅冰蓝色的龙焰，瞬间融化迈阿密海湾市场，将未来得及撤退的联合军席卷其中。天堂之战不是地球的战争，但任何夹杂在其中的地球人，都不过是众神交战时的炮灰。人类的城市则是天然的战壕。

杰森的突击步枪装满银弹，他一枪一个天使，一枪一个恶魔，并不追求速度，但求精准。尽可能在联合军被迫撤退之前打下更多杂种。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萨沙已经为他和其他联合军设计好撤退路线。打不下就别硬上。

“保持存活，”萨沙在给他的消息里说。

地狱骨龙的下一下咆哮摧毁形似亚历山大港大灯塔的自由塔，天堂战舰对骨龙发射激光，但激光打不散骨龙松散的结构。更多的天使被撕断翅膀，从空中坠落。战况急转直下，近乎变成对天使的单方面屠杀。

恶魔军队包围了其中一架天堂战舰，再用骨龙的喷吐彻底摧毁它。天堂战舰落入迈阿密港，掀起巨浪海啸。扎乌列几乎在恶魔的围攻中陨落，但他杀出重围，用烈焰剑挥砍出一条血路。

直至傍晚，恶魔军队成功占领迈阿密城区，驱逐了天堂军队和联合军。杰森乘坐运输直升机撤离，眼看迈阿密化作一片火海。摄像机仍在拍摄，但他没有说什么。他是联合军的工具，冷冰冰的工具。

“你必须这么做，”出征前布鲁斯曾告诫他，默许了联合军对他的利用。为了布鲁斯，他甘愿当联合政府用作宣传的棋子，尽管每一次宣传都是让士兵们因此而送死。或许有一天布鲁斯会亲自命令他去死。

恶魔军队大获全胜，让迈阿密变成死亡之城。

扎乌列狼狈地逃回天堂，穿过叹息之墙上珍珠做的城门，进入天宫王座大殿，正蹒跚着走向偏座。即使战败，他仍是天堂的天使长，只低于那至高无上者。大殿中却有一个幽灵……

那幽灵穿着墨绿色的斗篷，深黑色的战甲，脸隐藏在头罩之下。幽灵是上帝的怒火和复仇之灵，无论是谁，只要幽灵判他有罪，那他终将被审判。

“天堂之战，天使死伤惨重，”幽灵对扎乌列说，“我因此而来。”

“我们行使上帝仆人应有的职责，我们进行末日审判，为此而死是光荣的，”扎乌列反驳，他不怕幽灵，尽管幽灵的神力远在他之上。幽灵代表上帝的震怒，并不常出现在天堂。他的出现意味着天堂之战已经惊动了上帝。

“你怎可私自夺取末日审判的名号，并以此作为战争的理由？”幽灵责问，他就是为扎乌列的僭越而来。幽灵将斗篷甩到背后，露出剑柄。利刃出鞘之时就是扎乌列的死期。

“所以你是来审判我的吗，幽灵？”扎乌列挺起胸膛，一步一步走向幽灵。如果这是上帝的审判，那么他无从逃避，只能站着承受。

“没错，”幽灵拔剑，“扎乌列，你的罪行是开启天堂之战，屠戮无辜人类，更让大量天使战死。”

“那么说还是因为我征战不力，你才来审判我，如果我们赢了……你恐怕就是另一套说辞了，幽灵。”扎乌列冷笑道，张开翅膀像一个天使一样接受死亡。

幽灵径直用剑穿透扎乌列的躯体。

或许这就能终止天堂之战。

幽灵扯住扎乌列的战甲，将他拖到大殿边缘，再一脚踢下高台。扎乌列坠落，坠落直到摔上冰冷的地面。不但是胸口被刺穿，头部也撞碎。在他能闭上眼睛之前就已经死了。

扎乌列的灵魂去了星辰深处。

宇宙中的群星，漂浮于黑暗之中。

他的航行，即将超越光速。

他的眼中，倒映着流动的时光。

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绝境，飞跃天堂与地狱，星尘与黑洞。他飞翔，飞翔直到世界的尽头，然后归来。

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眨了眼睛。扎乌列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这是神迹，是奇观。他与耶稣基督一样从死里复活。至此扎乌列再不怀疑天堂之战就是对世人的末日审判，而他就是那判官。

周围的天使迎上前扶扎乌列站起。他全然相信自己获取了神力，理应开启世界末日。他抬头看大殿上的幽灵，幽灵消失了……

与此同时，地狱深处亦不太平。

恶魔们加班加点地将人类灵魂送往地狱最深处的屠场——以示庆祝，折磨和屠宰更多的灵魂，让他们在永恒的轮回中受苦。地狱的火湖燃烧得更为热烈，地狱的冰层冻结得更为尖利，人无永生。

迈阿密一战之前贝利亚就游走旧金山的废墟，将渡鸦绑进地狱。

渡鸦镇定自若，并没有被地狱的铁门、火湖和矿洞吓怕，贝利亚押着她走过整个骸骨平原。每一步都踩碎铺满地表的人骨，发出骇人的咯咯声。

贝利亚内心矛盾，他知道三宫魔心之所向是渡鸦，所以特地抓她到地狱。但另一方面他却想得到同样的爱，这份爱要与渡鸦竞争。“贝利亚，我宁愿死去的不是内龙而是你。”三宫魔的话曾刺痛他。贝利亚想到这用力扯了一下渡鸦的锁链。

被拖到三宫魔的王座之前渡鸦也毫不畏惧，她的紫色双眸倒映着地狱血红的天。地狱黑暗但她向往光明。

“父王，我将渡鸦献给你，”贝利亚对端坐王座之上的三宫魔说，“以及迈阿密之战的胜利。”

迈阿密之战的胜利让地狱重新焕发生机，恶魔的士气得到巨大的鼓舞，贝利亚的功劳确凿无疑。因此今天三宫魔的心情不错，面对贝利亚的邀功，还有渡鸦的叛逆都有耐心——上一回渡鸦拒绝了王座，也拒绝了地球。

“你的礼物我收到了，贝利亚，”三宫魔若有所思地说，盯着渡鸦的眼睛。她的眼里一如既往地燃烧着紫色的火焰。

“父王，你能对我好些吗？”贝利亚直说。

“可以，如果你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话，”三宫魔挥手叫贝利亚退下，他识趣地听命了。“至于你，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你再拒绝……”

说罢他从王座上一步一步走下阶梯，他的步伐很重，连骸骨平原上的碎骨都颤抖。不等渡鸦反驳，他就一把扯住锁链，将她往王座上带。

这一次，他会让渡鸦感受来自地狱的爱。

···

随着天灾入侵的扩大，人类社会由一开始的惊慌，到信心满满，再到绝望——如今只剩麻木。联合军在作战上彻底的失败通过网络传遍全球，很快有的地区连网络都不存在了。无论联合政府如何鼓吹联合军光荣，他们都是战败者。

天灾入侵阻断了一些国家的交通，切断另一些国家的电网。大断网大停电的惨状威胁着再次席卷全球。而人类是健忘的，又一次忘记了未雨绸缪。联合政府的会议无法在日内瓦或是纽约举行，改成了线上会议。

“代表们，希望你们都处于安全的区域，”英国代表帕特里克·摩根爵士对着镜头说，他已经处于英国的国家地堡，“很遗憾，我们几乎无力阻挡天灾的进攻，尽管天灾们一再称天堂之战与地球无关。全球陷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尽管我们的武器与天灾有代差，但我们已经知晓六大天灾的弱点，而且他们的军队人数不及联合军，”中国代表张军反驳，对于天灾入侵中国是一贯的主战派，“我们不会认输，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不放弃任何一座城市。”

“中国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疏散沿海城市居民，”中国南部战区的李维上将补充，她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她的声音坚韧有力，“陆军和火箭军进驻这些城市布防，张军代表说得对，我们会战斗到最后。”

帕特里克爵士听着就皱眉，在他的印象里，西方世界才骁勇善战，东方羸弱不堪。天灾入侵已经快要打垮美国——这一文明的灯塔。中国人居然在说自己毫不畏惧会战斗到最后，不可理喻！

英国曾是这个世界的领袖，横跨大陆的日不落帝国，帕特里克爵士代表的就是那一种豪情壮志。虽然西方世界的领袖早已易主，但他一贯看不起美国人，就从他们的口音就能分辨出的低劣。他们一定没有纯正的英国人精明。至于中国人，那是异族文明——恐怕连文明都算不上的落后国家。

但就连帕特里克爵士都无法否认，这次天灾可能就是西方世界的黄昏，他只希望整个世界陪葬。宁愿文明灭亡，也不愿让出世界领袖的地位。阿瑞斯入侵他的心智，蚕食他最后的理智。

“听听你们所说的，”帕特里克爵士傲慢地说，带着对中国的偏见，“这可是连我们以及我们的盟友都无法抵御的天灾入侵。我认为现在不是说要英勇作战到最后这些空洞话语的时候，而是我们应当考虑要放弃什么的时候。”

“放弃，是放弃沿海平民还是被派去那的联合军？”杰森反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帕特里克爵士所暗示的将要变成现实，“我们是他们唯一可倚靠的，你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

“红头罩，你先冷静，”美国代表艾萨克·坎宁安说道，他也已经飞往美国内陆的地堡，那有足够生存10年的食物和物资，“一方面红头罩你是鼓舞联合军士兵的关键，另一方面我认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星舰计划已经在超人的帮助下稳步进行，”李维上将说道，“如果地球最终战败，我们还会有星舰人类作为地球的火种。中国邀请世界各国参与星舰舰员的选拔，尽可能保存人类文明……”

李维还没说完，印度尼西亚就遭到了天灾入侵，其代表瞬间掉线。智利代表也紧跟其后，视频信号消失，然后是越南代表失去联系。

由于多国受到攻击，代表直接掉线，联合政府会议不得不中断。突然的黑屏让人心悸，人类文明末时已至。

以超人为代表的一些超级英雄并没有出席这次会议。他正在大都会的废墟之上接受维琦·瓦勒的采访。

“超人，我知道大都会是你守护的城市，对于它的毁灭，你一定非常心痛，”维琦说道，风吹乱她的金发，“你一定是用尽全力却没有办法守护它，我希望你与你的家人一切都好。你对于大都会的毁灭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家人都安全，但是你错了，我并没有守护大都会，”超人说着丧气的话，但他坚持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证明我的一个观点。那就是地球没救了，我们必须进行星际逃亡。”

维琦倒吸一口冷气，不但是超人的话语，周围的风确是很冷，“星际逃亡？这是什么意思？”

“我鼓励所有国家和公司甚至个人都开展星际逃亡计划，制造火箭，制造飞船，”超人面对镜头说，“每个人都应该成为逃亡派，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但是联合军正在前线作战，你难道不认为在背后鼓动逃亡，是对他们付出性命的不尊重？联合政府认为地球仍有希望，”维琦难以置信地说，超人的话让她甚至想直接掐掉直播，“我认为地球仍有希望。”

“这就是联合政府没有告诉你们的地方，”超人推测道，“我认为，很快联合政府就会开始因为败退而放弃一些地区。尤其是大型沿海城市，而这只是开始。等到天灾深入内陆，毁灭工业设施，人类会退回前工业时代。那时黑暗才真正来临……”

“……战败之后残留的人类，会进入漫长的黑暗时代，”超人无情地继续道，“到那时，对于物资的抢夺，军阀的割据，还有无法抑制的传染病，将会慢慢毁灭剩余的人类。如果天灾并不决定赶尽杀绝，人类也活不过黑暗降临。”

“那么超人，你将不会再帮助人类了吗？”

“不，我不会帮助人类了，除了星际逃亡，”超人直面镜头说出他的怨恨，“我当面告诉你，因为就是人类通过投票，选择了我的表姐卡拉作为达克赛德的人质。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心寒。”

这段采访在还有互联网的地区广泛流传，人们被鼓动成为逃亡派。火箭公司SpaceX推出了深空航行专属星舰，却在发射的当天，就被超人用热视线摧毁殆尽。因为这款星舰没有跃迁引擎，根本逃不出太阳系。

SpaceX的CEO兼首席工程师埃隆·马斯克咒骂超人，他和超人一样，在网上说话肆无忌惮。“牺牲他人，保存自己，”马斯克在网上写道，“这就是所谓的超人，所谓的超级英雄。”

NASA和更多公司都绝望地效仿，他们的火箭也一一被超人摧毁。超人先是鼓动地球人进行星际逃亡，然后对他们不自量力的成果进行摧毁。一时间整个西方世界陷入绝望。因为他们知道萨沙反向工程了氪星技术，在中国制造了超光速星舰。

星舰舰员的选择极为严格，由萨沙亲自负责运算，只有最优秀的工程师、科学家被邀请面试，又通过体能强化训练。然而知道有的人能逃离，有的人不能，这让更多人心里极度不平衡。他们咒骂着，哀嚎着宁愿全世界的人一同去死，而不是让小部分人太空逃难。

中国军方一再重申他们会战斗到最后。这也令人绝望，因为人们只看到旧金山、洛杉矶、海滨城和大都会的陨落，联合军在这些城市战败，如何能守住广州、上海、BJ？

···

布鲁斯几乎不和杰森说话，“听我说，从现在起不要太缠着他，”萨沙先前对杰森说过。杰森就不好多说。他担心布鲁斯有什么事瞒着他，也不敢去问。

今年的圣诞节尤其惨淡，白雪依旧，但斯人已逝。幸存者们多是失去了家人，只能在难民营里烤着火，相互温暖。韦恩庄园里的气氛诡异，那张全家福已经冲晒完成，布鲁斯用金色相框把它镶住，挂在客厅那幅韦恩一家的肖像旁。这是他的家庭。

整个圣诞节，布鲁斯都不允许杰森离开蝙蝠洞，他要求杰森继续看守小丑。而他与蝙蝠家族的成员们在楼上用很可能是最后的圣诞晚餐，连阿尔弗雷德都没有下蝙蝠洞来看杰森，更不会给他送小甜饼和咖啡了。

“我什么时候能上楼？”杰森赌气地问。不顾屏幕上小丑的哈哈笑，或许这只是布鲁斯要求他直面恐惧，好面对接下来的战争。但布鲁斯做得未免太僵硬，变成干巴巴的惩罚。

“你不能，”布鲁斯抛下一句话，“你和我的家庭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不是一家人，那他们就是超越了家人的关系，命运的纠缠。但布鲁斯在推开他，要他明白布鲁斯心中其实空荡荡的，并没有他。

杰森摇头，回转过座椅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小丑。小丑被关在囚室里久了，不但不知晓外面的天堂之战，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圣诞节对他而言，不过是蝙蝠洞里的寒意更甚了。他百无聊赖地对着摄像头哈哈笑。

“你知道，蝙蝙，”小丑边笑边说，“我也曾有一个家庭，我的老婆，她叫杰妮。她死了，哈哈哈-哈哈。”

杰森抿了干涩的嘴唇，看小丑装疯卖惨。说实话，被强制要求看管小丑的这些天里，他确实没有了恐惧。小丑是他见过最讨人嫌的超级恶棍，虽然足够残忍，但说的话过于低级趣味，没完没了。

“但嘿，我找到了新的家庭，”小丑打趣道，“你，我和你的罗宾。或者应该说，我的罗宾。那个你不要了，交给我摧毁的错误男孩。”

这句话无疑说进了杰森的心里，如今布鲁斯的一举一动，不正是在说明他不再需要杰森。而不被需要的杰森，将要交给小丑。杰森揉了干涩的眼睛，很想开麦叫小丑闭嘴，但那只会让小丑笑得更欢。

“罗宾在我那，超过一年，”小丑若有所思地说，咧嘴笑，“哈哈，你猜圣诞节的那一天我送给他什么做礼物？那可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和我的罗宾，就差你了蝙蝠侠。那一天我踩断了他的手指。”

杰森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指确实断过，重新接好。这让他在刺客联盟拿起一柄长棍，两手交换甩动翻转长棍时痛得呼出一口气。他永远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了，小丑确保了这一点。

那天晚上布鲁斯很晚才走进蝙蝠洞，杰森不得不听小丑嘴碎。

“关掉它，”布鲁斯走到蝙蝠电脑面前冷冷地说。

终于，杰森松了一口气，用鼠标点掉视频。如果这是布鲁斯对他在大都会抗命拒不撤退的惩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或许因为他不是布鲁斯的家人，不再是了……不，他毫不怀疑布鲁斯在意他，他只是……

“你一直在前线，对于联合军怎么看？”布鲁斯问道，像是在检查成果。

“我认为……”杰森再用手揉了眼睛，疲惫地说，“我们一场仗都没赢过，我也看不到天灾入侵的尽头。但李维上将说得对，我们应该继续疏散沿海城市居民，让联合军进驻，这样我们就可以使用重武器，甚至核武器去打击天灾。我们会战斗到最后……”

“……布鲁斯，如果我死了，”杰森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沮丧，“就把我葬回你曾经埋葬我的地方吧。这一次我会安息在六尺之下，再也不回来烦你。”

他不知道是布鲁斯亲自挖掘了他的坟墓，他只知道自己的墓碑在韦恩家族墓群的边上，墓碑上刻着“一个朋友”。

“我不是问你要怎么去死，”布鲁斯无情地说，拉开一张转椅坐到杰森面前，“我是问你联合军能否获胜。”

“嗯，能……”杰森无辜地说，蓝眼睛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我们已经知道六大天灾的弱点，即使我们不知道第七天灾的，我们已经在改变我们的战术和武器。虽然我们从未获胜，但只要一场胜利。我们就能扭转乾坤，重塑联合军的士气。我们一定会赢，我毫不怀疑。”

布鲁斯扬起一边眉毛，杰森对人类必胜有着不切实际的想往。而他要在杰森心中打下的却是人类必败的思想钢印。

“我告诉过你，”布鲁斯说，隐藏内心的痛楚，“你必须先想我们会怎么失败，而不是抱有任何虚假的希望。我以为小丑已经让你懂了。”

布鲁斯从前绝不会用小丑来戳杰森的脊梁骨，如今这句话扎进杰森内心，他一时不敢相信。但既然他不是布鲁斯所看重的家庭的一份子，那么丢弃他，让小丑处理他……难道他对布鲁斯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吗？

布鲁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用人类意志极限的意志力把控自己，不流露出一点软弱。伤害杰森就是用利刃插进布鲁斯的心脏，他说的每个字都滴血。

“我以为你是主战派的，布鲁斯，”杰森过了许久才答道。

“我之所以主战，是为超人的逃亡派争取时间，”布鲁斯终于道出实情，“你看错我了。”

表里不一是蝙蝠侠一贯的作风，杰森并不惊讶，却是布鲁斯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寒。或许他看错了布鲁斯，布鲁斯从未在意过他。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怎么能……不，你可以，”杰森厉声说，用话语掩盖心中苦涩，“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人类会战败。我也不赞同星舰逃亡计划。失去了地球我们什么都不是！”

“那么杰森，你是时候和萨沙讨论如何保存人类文明了，”布鲁斯低哑地命令道，“如果有人类侥幸活到战后，那么重建一个文明，需要了解文明的根基。一个文明最显而易见的特征或许是艺术品、音乐等文化，但是支撑文明的根基是诸如农业生产、污水处理和化学合成这样的基础活动。即使到了末日，最有价值的还是知识。”

“萨沙的仿生体已经升级为核动力，”杰森将情感纠葛抛到脑后，认真考虑布鲁斯的命令，“但是她在全球的数据库都有遭到破坏。如果到时候数据库全部被毁，那么资料就都储存在智械身上的硬盘里。”

“那么知识的优先度就需要仔细的考量，”布鲁斯提议道，“数据也不能只保存在萨沙一个智械身上，”因为萨沙将与你一同登上星舰，他没有说。

“农业生产的工具以及原理，化肥的制作方法。食物的保存和衣物的制作。石灰、肥皂、酸等物资的制作。金属的冶炼和玻璃的制备。基础医学和微生物学。电力的使用。书写工具和印刷。高等化学和工业化学。科学思想，”杰森列举道，“我暂时想到这些，萨沙一定能想到更多……”

“总而言之为了人类，”布鲁斯作结，“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