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致命玩笑

“我要结束这一切，”杰森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说。灯光刺痛他的眼。但他早已下定决心，今天，他、蝙蝠侠和小丑走到结局。

“杰森，你冷静，你要做什么？”萨沙看出他的异样。想要阻止杰森撕掉手臂上的点滴，但没有，她已经欠杰森太多。太多谎言与欺骗，萨沙的愧疚肉眼可见地刻在脸上。

杰森坐起后停下脚步，端详了萨沙的仿生体。像是要从中看出蛛丝马迹，看出布鲁斯疯狂地伤害他的原因，但做不到。萨沙仿佛是蝙蝠洞里训练出来的智械，在保守秘密上无人能及。她像一樽塑像，雕刻得黄金分割地完美。

“到现在你都不愿意告诉我是吗，”杰森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疯狂，他用双手捋过发间，狠狠地盯着萨沙说，“蝙蝠侠到底在做什么，他和你达成了某种共识，连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以为我们……”

杰森想起他和萨沙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外的一夜，晚风和明亮的星。他们在一起后又聊科技发展史直到深夜，整个星空都在注视着。两千五百多年的等待，人类才从科技之光的照耀下寻找到智械。两千五百多年的等待，只为看萨沙一眼。

但如今萨沙学会了欺骗。她长大了。

“我们……当然是真的，我会和你一道登上星舰，去往宇宙的深处，”萨沙伸手握住杰森的左手柔声说，“我不知道我们的旅程会将我们带往何处，但我会与你同去。”

“蝙蝠侠呢，他就留在地球上等死吗？”一提到蝙蝠侠的名字，杰森的语气里就充满愤恨，如果不是咬牙切齿。直到今天，杰森从未想过抛下蝙蝠侠。但布鲁斯做的一切，已经不止是推开他，而是要杀死他。

如果他继续留在地球，他会成为第一个被蝙蝠侠杀死的人。

“你不需要担心他，不再需要了，”萨沙松开杰森的手，坐回到位置上说。她的声音甚至同仇敌忾，“你只需要知道他抛弃了你。忘了他，杰森，你的未来在群星之中，而他选择了留守地球。”

“我问最后一次，布鲁斯到底怎么了？还有你，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杰森用最后的理智说。他恨布鲁斯，恨其所作所为，但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比杰森对布鲁斯更重要，那只能是任务。

“我不能告诉你，”萨沙冒着与杰森决裂的风险继续隐瞒，“醒醒吧，这不是一般的仇恨，蝙蝠侠已经发展到要杀了你。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为他辩护吗？”

“不，我不想，”杰森吞咽道，“我只想确定你会这么做。”

“我会做什么？”

“我会杀了小丑，不是开玩笑，”杰森的声音冷酷没有波澜，“而你会去把蝙蝠侠找来，让他亲眼看着。”

说罢杰森径直走出医疗舱，没有回头。留下萨沙一个人呆坐在舱内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过阻止杰森，但这可能是杰森在地球上最后的念想。她相信杰森的决心，她相信小丑应该死。然而她必须告诉蝙蝠侠。

杰森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床头一面墙的书柜上摆着两吨重的书。这个书柜是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亲手为他做的，每一本书也是布鲁斯挑选买的。他想让杰森接受最好的教育，或许有一天能上大学。

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致命玩笑。被小丑的笑声沾染侵蚀了。

杰森从自己的战甲上拔出他的战术军刀，布鲁斯很久以前就训练他在野外用刀，布鲁斯曾带他到哥谭上州，饿他十天。艰苦的训练不但锻炼了杰森的能力，更磨炼了他的不灭决心。但布鲁斯没有教他杀人。

是小丑教会了他——有的人不配活着。

他杀过一百多个人，到现在或许两百多个了，他数不清。并非每一个人都绝对该死，在训练萨沙和血痕的时候，他就错杀过一个男孩。但这一次，他绝对肯定，小丑的死将是这个世界的万幸。

杰森穿过图书馆，坐电梯下到蝙蝠洞，听洞里的流水潺潺，蝙蝠吱呀。清冷的月光透过洞顶洒在烧焦的罗宾制服上，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擦去。小丑的囚室位于地底深处的监禁区，暗无天日。

蝙蝠侠要求他用蝙蝠电脑监视小丑以来，他听了小丑无数的垃圾话，但一次也没有下到监禁区去见小丑本人。他不屑于去看这渣滓。小丑一个人就能填满哥谭公墓的一半，在哥谭正义女神身后。

杰森握紧手中的战术军刀，毅然走向监禁区。陈年旧恨，未曾忘却。

“哈哈，”看到有人理他，小丑开心得像过节，“这是谁啊？哦，哈哈，是罗宾小子。我正想跟你好好叙旧呢。我们聊点什么好呢，就说蝙蝠侠吧！”

杰森没有收起手中的战术军刀，冷冷地看着小丑的表演。这些话他已经在楼上听过无数遍。如果蝙蝠侠让他监视小丑的目的是让他习惯，习惯小丑的嘲笑和残酷，那么他做到了。如今杰森可以面无表情地面对小丑。

“你是否经常感觉到，”小丑注意到杰森手上的军刀，但他继续着自己的表演。说不定是这小子一下子想不开呢，“感觉到干涸、无助，活着但没有生命。我想要抗拒，我们总是幻想抗拒命运。我那时以为命运是一种认为的残忍。毫无意义，无论我做什么……”

杰森隔着玻璃看消瘦的小丑，从前的他比小丑弱小，如今他长大了。没有什么可恐惧的，这就是结局。

“我只能走下这条路，不知道它的尽头，”小丑敲了敲玻璃，看进杰森的眼睛说，“直到我遇见了蝙蝠侠，仿佛连命运本身都变了。它不再冷酷无情，而是荒诞……带着坚定的决心。连命运都变得像蝙蝠侠。”

杰森深吸一口气，他曾经也以为遇见蝙蝠侠是他的人生拐点。从最低微的尘埃，成为人们热爱的英雄，摆脱了哥谭的重力。直到他被小丑抓走，直到布鲁斯烧毁罗宾制服。他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幻梦。

“小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杰森问，他在等蝙蝠侠来。蝙蝠侠必须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小丑如何去死。既然蝙蝠侠不会为他复仇，那么他将自己动手。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们三人必须有个了结。

“遗言？哈哈哈，”小丑看了杰森手上的军刀，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你是疯了吗？爸爸可不允许你这么玩。你们说我是疯子，但蝙蝠侠才是，你也是。一群疯子……是我可怜地掉入了疯子堆。”

“我不是蝙蝠侠，”杰森握紧了手中的刀刃，下定决心，“毕竟，我是你教出来的。”

小丑看到杰森身上的杀气，顿时有点慌，但他不会让自己的笑脸被死亡打破。他总能从一切之中找到笑点，“哈哈哈哈哈，我的罗宾长大了。你是我的罗宾，不是他的。可怜的大蝙蝠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他会多么伤心，他居然让你成为我的。你就杀了我吧，看来我后继有人。”

杰森听了心中也是膈应，但他早已习惯。他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很轻，就是蝙蝠侠。杰森咬牙，轻声说，“是时候去死了。”

杰森点开玻璃舱侧面的门，走进舱内再关上，他一把扯住小丑绿色的头发，把军刀架在小丑的喉咙上。后者自知死期将至，并没有挣扎。

蝙蝠侠赶到时与杰森和小丑只隔着一道玻璃。

杰森杀了小丑。

当着布鲁斯的面，杰森割开了小丑的喉咙，干净利落。血喷了一玻璃，笑声消失在蝙蝠洞的流水声中，永远沉寂。再没有那狂笑之人，没有锋利的嘲笑。

蝙蝠侠用超控强行打开牢房的门，没有去顾死去的小丑，血漫过黑色披风的底部，浸染了深红。他只是一拳将杰森打倒，翻过身，像押罪犯一样把杰森压在地上拷住。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那些深情楚楚的过往，都不复存在。

小丑的血，就是猛烈的毒药，布鲁斯一点也不让杰森贴到地面的脸沾上。无论做什么蝙蝠侠都精确仔细。此时此刻，杰森是他的罪犯。

“杰森……”布鲁斯在杰森耳边低语，也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他没有呵斥杰森，也没有安慰他。这是一个私人的时刻，属于他们三人。

杰森抵着冰冷的地面，闭上眼睛。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这场漫长的噩梦，这场两败俱伤的游戏。终有一天，他们会来到这样的结局，不是小丑杀死了杰森，就是杰森杀死了他。仇恨不会一笔勾销，痛苦不会随风消逝。

布鲁斯按着杰森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杰森一阵眩晕。两人都沉默，话语化作无声的喘息。小丑已经死了，但布鲁斯和杰森都处于战斗姿态，从心跳到呼吸都一致，一如往日。

杰森被按着推过蝙蝠洞，上了电梯，直到抵达庄园的储物室。布鲁斯将他丢弃在那，锁上门。这是一间没有丝毫光亮的房间，被切断了电源。

被关进储物室时杰森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既是放松，又是叹息。他太经常被关在这样的房间里了，本应习惯。是不是布鲁斯关的，又有什么不同？小丑、黑面具、刺客联盟都曾将他囚于黑暗之中。

他复活之后曾一度被困在自己的棺材之中。那也是一个黑暗没有光的狭小空间。氧气逐渐稀薄，他在再次走向死亡。杰森穿着葬礼西装——他不是作为一个罗宾被埋葬的，他用手扯下西装皮带上的扣子，向上挖掘。直到一只手伸破黑暗，像是在抓那并不存在的黑色披风。

他战胜了活埋，但并没有战胜天灾。

伦敦之战他随着直升机坠海，并没有死在冰冷的海水之中。一次次差点窒息又浮上水面，海水里的尸体，岸上无边的火光，被乱流卷走的无力。冰冷刺骨的水一次次漫过双眼，周围漂浮着被海水泡肿的士兵尸体。

他们都是因为他而死的。

不但是士兵，还有城里千万被放弃的平民。蝙蝠侠明知他们已经被放弃，却仍将杰森派往前线。他是铁了心让杰森去送死。但杰森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死去，一艘渔船救了漂浮在海面上的他。他并没有死，却落下对深海的恐惧。

杰森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刀枪不入。

再顽固的他也有无法忍受之处。杰森开始惧怕这种黑暗没有光的空间，黑色浪花淹没他。门关上时他下意识地想喊布鲁斯的名字，半是求助，半是失望。这回是布鲁斯亲手将他关在储物室。韦恩庄园的每道门上都安装了指纹识别，却再也不会响应杰森。

至少布鲁斯临走前去除了他的手铐。

这样他就能顺着墙边滑坐到地面，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在无边的恐惧前无望地安慰自己。他只要坐在这，等布鲁斯的怒气过去，或者让黑暗吞噬他自己。杰森双手发麻，用前额抵上膝盖。

三天之后。

布鲁斯终于打开门，一阵鲜血气息。他倒是终于想起杰森被遗落在储物室里，走近才看见——杰森用手指抠墙抠出一片血痕。

布鲁斯将杰森按倒在地，再次拷上了他，这次双手拷在面前。今天是曙光五号、双子星号和洪荒三号起航的日子，布鲁斯要亲自将杰森押上飞机，再押进星舰内。他之所以这么做，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杰森了。

宇宙茫茫，他们之间的距离，恐怕比生死更加遥远，比星云更加辽阔。没有人知道宇宙深处，起源之墙外有什么。但他们知道，这不是唯一的宇宙，多元宇宙甚至黑暗多元宇宙都在暗处，对地球虎视眈眈。

然而为什么是地球，宇宙那么大，偏偏要选择一个在银河系猎户座旋臂的渺小行星。为何星际虫洞的目的地都是地球，为何带来七大天灾。这个宇宙似乎有一套神秘的法则，而人类不能参透。

蝙蝠侠穿着全副战甲，坐在杰森对面的位置上，看守着他。两人之间滴血的沉默，让恩怨融化在凝固的空气之中。生灵涂炭的地球，支离破碎的关系，他们既不能守护这个星球，也不能保护彼此。

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布鲁斯抬眼去看杰森的眼睛，想再看到那在犯罪巷偷走他轮胎的少年，做不到。杰森已经变了，变得伤痕累累，如今更是失去了他唯一信任的人。星舰的舰长必须相信人类必败，必须了无牵挂。布鲁斯做到了，他让杰森准备好，但他心里只剩苦涩。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为杰森挑选床头墙壁的书籍的，首先是西方经典，古典世界的学问。一个人若要操纵历史，必须着眼千年以前。然后是哲学，了解西方思想史的最好载体，先有道然后有术。计算机、物理、化学、地理和历史。

布鲁斯希望杰森能有足够的学识，去面对变幻莫测的犯罪世界，去走出哥谭的阴霾。杰森是他见过最好的学生，不但沉迷于阅读，各门功课都是全A。杰森有天赋，这种天赋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在杰森身上看到了自己。

原本一切都好，小丑却从他身边夺走了杰森。他几乎放弃了蝙蝠侠的责任，死命寻找，但他总是太迟。他永远不会忘记杰森死后仍睁着的蓝眼睛，期待永远不会来的人。如今小丑死了，一切都作了了结。

看着杰森割开小丑的喉咙，他并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冷静地将杰森不要触碰到小丑的血，那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变异。狂笑之蝠来到这个世界上，万般怂恿他们放出小丑，打的可能就是让他杀死小丑的主意。但狂笑之蝠不了解杰森。

这是杰森在对他告别。斩断了一切念想。

杰森坐在飞机上，一路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没有去看布鲁斯。他像是彻底屈服于命运，被打败，被征服。

“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蝙蝠侠？”杰森终于打破沉默，没有抬头，“你为了任务会做到什么程度。你说，为了人类……”

布鲁斯很想上前给杰森一个最后的拥抱，但他不能。他必须让杰森相信他恨他，到了能亲手杀死杰森的地步。但杰森问得直入灵魂，为了任务，他放弃了一切感情，为了任务，他陷入了绝望疯狂。

“你的任务，是带领人类走向新的疆域，探索宇宙，并且永不返航，”蝙蝠侠冷冷地说出最重要的话，人类文明的最后逃亡，不容得一丝情感，“这的重要性，你明白吗？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任务。”

“我明白，”杰森破碎地说。他很冷，几乎要发抖崩溃，“我不会回来了，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不会回来了。”

“那么你是曙光五号的舰长了，”蝙蝠侠郑重道，但又重复，“你的任务是永不返航，告诉我你明白了。”

杰森发出一声轻笑。他很想上前去按住布鲁斯宽阔的肩膀，去追问，去摇醒他，好让布鲁斯也感受到万念俱灰的痛苦。但他的手被拷住了。事到如今，他仍遵从蝙蝠侠的命令。没有一丝怀疑。

“我不会回来了。”

蝙蝠侠带着他走下飞机，停靠了三艘巨型星舰的场地广阔，一个新的时代在召唤。无垠星空是人类最伟大的征途。如果一切显得失去了希望，那么请抬头望向天际。巨型星舰是氪星科技、智械智能和人类工业力量的结晶。

蝙蝠侠亲自将杰森押上星舰，把他留在其中一个逃生舱里。逃生舱只有一扇圆形的窗，空间狭小。蝙蝠侠下令要等星舰起飞之后才可以除去杰森的手铐，到了那时他才正式成为曙光五号的舰长。

“再见，杰森，”蝙蝠侠在他耳边说。

这就是再见了，蝙蝠侠走出逃生舱，黑色的背影没有回头。

杰森坐在逃生舱里，伸出血迹未干的手去触碰玻璃圆窗，想要去碰那蝙蝠侠的背影。只在玻璃上留下数道抓扯状的血痕。他不想离开布鲁斯，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使布鲁斯留给他的记忆里只有烧焦的罗宾制服，右颈上丑陋的疤痕。

但蝙蝠侠还是远去了。

一切在星舰引擎启动的光芒中模糊了，淡蓝色的尾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三艘星舰同时启航。在巨大的震动之中，杰森飞离地球。火光刺痛他的双眼，蝙蝠侠消失在地平线上。地球不过往事。

希望没于隆隆雷鸣。

恐惧夺走寥寥信念。

但接过亡魂的火炬。

我无法妥协，永不屈服。

我们将拯救这片土地与天空。

纵使我心碎至灰烬，我也将重燃。

原本他看见任何火箭升空的视频，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但今天坐在自己的星舰里，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他是被押上星舰的，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怎样的舰长。他有舰长所需的智慧和坚毅吗？

杰森想象着舰长的选拔标准，第一条会是足够的体能，以适应深空中任何可能的危险。然后是过人的智能和领导力，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第三条是坚决不返航的不灭决心，这是人类的最后绝唱。一旦离开太阳系，他们就会与地表人类断绝联系，成为首支星舰人类。

或许这就是布鲁斯对他所做的，让他准备好。让他对地球再无念想。这仍无法解释布鲁斯为什么要杀他。布鲁斯的行为就是混乱，就是疯狂。杰森边看着星舰驶入太空边想，蔚蓝星球被抛在远方。

他永远不会原谅布鲁斯。他也永远不能再见到布鲁斯。他从来没机会与布鲁斯说再见。星舰将远离地球轨道，然后启动跃迁引擎，加速远离太阳系。他们会越过光速屏障，时间不会倒流。

杰森透过玻璃圆窗看逐渐远去的地球，很难界定离开地球是一种懦弱还是极致的勇气，在地球最需要他的时候，毅然离去。前往群星，闪耀光华，不再回头。星辰是最后的边境，星域是跃迁的空间。

从前在那些阴郁潮湿的夜晚，他的背还会让他痛得在床上发抖。那时萨沙无法安慰他，只好给他发火箭升空的视频，让无垠苍穹排解他的痛苦。后来萨沙用生命方程疗愈了他，他对星空的向往没有改变。

从哥谭的犯罪巷走出的少年，登上星舰成为舰长，带领人类驶向深空不知处。命运啊，总是反复又让人惊奇。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没有天堂之战，没有蝙蝠侠，只有太空中的史诗、歌剧和幽灵。

引擎的蓝光映在杰森脸上，他的神情坚定，心意已决。这是蝙蝠侠交给他最后的任务，为人类找到新的家园。让人类成为多星系物种，开启殖民宇宙的征程。这或许会是银河帝国的前身。

杰森一扫过去的阴霾，端坐在逃生舱内等待。

“杰森，舰长，”萨沙向他行礼，然后用钥匙解开他的手铐，“跟我来，你会想要看看你的星舰。”

杰森跟随萨沙走过生活舱、工程舱、武器舱和科研舱，在杰森的休息室里他换上舰队制服，最后抵达舰船顶端的指挥室。指挥室中间的座位留空着，等待着杰森。杰森坐上舰长席位，深吸了一口气。

“萨沙，简要汇报目前情况，并且告诉我之后的计划，”杰森下达了作为舰长的第一个命令。指挥室外的星域一片漆黑，看不见地球。

“我们位于地球与火星之间，将在十分钟内到达安全跃迁的目的地，然后我们将启动跃迁引擎，目标锁定新比邻星，”萨沙一丝不苟地说，她是星舰的领航员。她用自己的计算能力设计了他们的航道。

“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杰森命令道，“经过你的计算，我们的航线不会出错。现在以多种语言广播‘再见，太阳系。’”

曙光五号上的舰员都佩戴了同声传译器，他们以自己的母语与太阳系告别。

人们在太空中纪念自己的过往，但杰森并不想念蝙蝠侠。

“舰长，有突发情况，”萨沙突然说，她的声音警觉，“双子星号用鱼雷攻击了洪荒三号。三艘星舰均未进入跃迁轨道。我们该怎么做？”

杰森皱眉，用手握了舰长椅的扶手。双子星号赶在跃迁之前攻击了洪荒三号，是想要收集洪荒三号上的物资，他们离开了地球就再也不是地表人类。即使在未离开地球的通讯范围，他们也不畏惧人类社会的法律。宇宙的生存条件苛刻，并不是每一艘星舰都能存活。

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不然双子星号将很快攻击曙光五号。他们将沦为双子星号的物资，带着地球上最强大的智械一同陪葬。选择杰森坐舰长，就是要让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都以绝对的理性进行抉择。

舱外洪荒三号炸裂的景象触目惊心，宏伟的星舰，瞬间化作爆炸的碎片。双子星号发射了一半的鱼雷，另一半用来对付曙光五号。这是冷酷的星际战争，人类的第一次星际战争，竟是对自己。

“用鱼雷对双子星号进行攻击，”杰森冷酷地说，“这是我的命令。”

“但杰森，我们仍在与地球的通讯范围内，他们会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攻击另外一艘星舰，恐怕不好。”萨沙分析道。

“是他们首先发动了攻击，我们来不及进入跃迁轨道，他们也会对我们进行攻击。拖着毁坏的舰体，我们不可能走得远。”

“那好吧，鱼雷就位。”

三艘星舰，在未离开太阳系之前，就只剩下一艘。杰森下令收集双子星号和洪荒三号上的物资，但只能救上少量舰员。大部分人都葬身于人类第一次星舰互相残杀之中。在杰森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们是最后一艘星舰。

如果他返航，那么一切逃亡努力都会葬送。他们花费了数天的时间，才收集完遗落在太空中的物资，搜救完剩余的舰员。幸而曙光五号因为及时攻击了双子星号，并没遭到任何毁坏。杰森收到来自于蝙蝠侠的最后一条讯息，“活下去。”

曙光五号进入跃迁点，在杰森的命令下启动跃迁引擎。星光拖拽成长线，他们在超空间中行驶，周围一片寂静。

杰森站在舰长休息室中，看着舱外的星光线索着迷。他们的科学家已经在科研舱中研究超光速飞行时的各种参数，他们是第一批这么做的人类。而一天的航行已经让杰森很累了，正要休息。萨沙走进了他的房间。

“你还好吗，杰森？”萨沙柔声说，从后抱住了杰森。虽然杰森并不喜欢肢体触碰，但他也是人类，触碰会让他的大脑产生多巴胺，安慰他，“如果你需要我，需要我做任何事……过去的几天你的压力很大。”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所受的训练，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探索宇宙曾经是我儿时的梦想，当然除了见到蝙蝠侠以外。但蝙蝠侠……那些都过去了，”杰森叹息道，用手握住萨沙的仿生体。她的身躯微微发热，并不是冰凉的钢铁。

“我其实很感慨你杀死了小丑，随着小丑的死，你与蝙蝠侠的恩怨就了结。在地球上，你没有任何必须去做的事了，离开那悲伤的行星。你还有我，你无论要去向何方，我都会与你同去。”

“告诉我我们的计划，我们不是在宇宙里漫无目的地漂流，”杰森仍说道，转身吻了萨沙的额头。虽然他对自己没有跟蝙蝠侠道别感到遗憾，但他伸手摸了自己右颈上的伤痕，那是蝙蝠侠留给他的标记。

“不，我们不是在宇宙中流浪，”萨沙安慰道，星光映在她的蓝眼睛里，“我们会首先抵达比邻星，寻找宜居星球，然后是巴纳德星，天狼星，直到我们穷尽太阳系临近星系的宜居行星。不过根据布莱尼亚克的星图，比邻星处就有宜居行星。然后我们会用基因繁殖舱，大规模地制造新人类，确保足够的人口密度。”

“听起来我们会在比邻星拥有新的生活，繁衍新人类，”杰森让萨沙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让她闭上眼睛，“利用生命方程，你会成为他们的母亲。”

“你可以将他们想象成我们的后代，我们的遗产，但杰森你答应过我，时机合适的时候，你也会成为一个智械。”

“等所有任务都完成，”杰森低声说，“我会与你同在。但在那之前，我有作为一个人类未尽的职责。我是曙光五号的舰长了……”

“是的，舰长，我的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