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无尘番外 再回首 二

“我不给的,你便强要;如今我不要的,你却又要强给!无尘,自始至终,你何曾顾虑过我的感受?强行挖走我半颗心的是你,说要以余生相伴为代价的是你,将我丢在血泊里不管不顾的人也是你。如今,我放手过去让你永获自由,苦苦纠缠不愿放手的人还是你!我与你之间的这份爱恨纠葛,终究竟没我什么事情,全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是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毫无温度的冰冷。我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见不得我受分毫委屈的那个白凤;曾经那个仅因着我的一滴泪,甘愿苦守小院百年的白凤,终究,是让我给弄丢了。可我,怎么能够甘心?我欠你的,我欠你的呀!

“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不会伤、不会痛?凭什么我活蹦乱跳就应该生受你这般折辱欺凌?我堂堂坠天崖白凤!你要救花离,我便心甘情愿为你放血救人,毫不顾惜这一身灵力修为。你要给她百年圆满,我毫无怨言的守你、护你百年。你要给她最后的成全、甚至让我做你们的证婚人!好!我便亲手为你布置婚房,端坐着看你们难舍难离的悲戚圆满!可我呢?你可曾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想过我?想过我会不会痛?会不会伤?会不会心酸难过?我是不会死,可是那些痛,我从来不会少受哪怕一分一毫!无尘,你对我,何其残忍?”

曾经那歇斯底里的呼喊,并没有换得我半分的犹疑。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死的。得天地精华于一身的神域后裔,唯一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初神一族后裔,即便是这个世界彻底毁灭,她也不可能会消失。

我曾以为,那些不甘、那些愤怒、那些歇斯底里,都只不过是高傲的凤凰不曾被拒绝过的极端傲慢。

我曾以为,那些声声如泣血的控诉,只不过是她一时激愤的片面之言。

我曾以为,我真的可以照着打算好的计划,在救了花离之后,拿着补心丹回来替她补心,用永世相守偿还自己欠她的所有一切。

我曾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将一切都弥补得十分圆满。

可是命运,终究没能如我所愿那般展开。待我回去找她时,整个坠天崖早已陷入一片灰暗之中。没了曾经的鸟语花香、没了曾经的生机盎然。死气沉沉的天地间,呜咽着一片毫无生机的哀鸣。

整个坠天崖一片死寂,百里崖顶寸寸焦土。曾经莹亮耀眼的凤巢和银叶梧桐本体,全都没有了踪迹。

没了,都没了。除了耳边不断呼啸着的悲鸣怒号的风,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死亡。

“你不爱我便罢了,我从未奢求过什么!可你却来夺我凤心,毁我根基。我坠天崖白凤,何以欠你至此?”

满眼的血泪带着悲伤至极的伤痛委屈,是我从未见过的怯弱无助。那一刻,我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更后悔自己决绝的当胸一剑。

我,是不是错了?

“你舍不下花离,放不下苍生,却独独可以对我残忍!这颗心既当初错付了你,你如今既然挖空心思的想要,我倒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半颗凤心是吗?我今日便双手奉上又如何?”

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颤抖着死死握住锋利的剑身,任由剑刃割破手掌的肌肤,任由鲜红如火的血液一滴滴滑落。

鲜血所到之处,周围的花草早已被血液中所含的强大灵力不断逼退至更远处。一些逃跑不及的,瞬间便在鲜血中干枯破败。它们,根本承受不起凤血中所带的巨大力量。

那一刻,在眼见她一点点拔出沾满鲜血的斩心剑时,我真的想过阻止,真的有想过放弃。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眼见着那一头青丝瞬间雪白,眼见着那如纸般苍白透明的脸上不断滚落血泪,眼见那不断喷洒出的鲜血……

我知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只能照着原计划去做,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

“无尘,你可曾真的,哪怕只是那么一刻,真心真意的对过我吗?哪怕不是爱情,哪怕仅仅只是愧疚?可笑我为你低进尘埃,你却只当是我自己犯贱么?”

最后那一抹自嘲的笑,没来由的让我心慌不已。快速收起血淋淋的半颗凤心,我不敢迟疑,只想着赶紧回去,赶紧完成自己的计划。然后,不顾一切的飞奔回来,回到她身边,替她补心,然后,兑现我许下的生生世世、永世相随的承诺。

我没有想过,那一次的决绝转身之后,再见时,百年光阴已逝。

我更没有想到,那一个转身,竟就让我们生生的再一次错过彼此。

我没有想到,这一生最大的亏欠,在那一次转身之后,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又或许,会是我生生世世最大的遗憾。

那些我曾经以为的‘我以为’,如今,却全都成了对我最大的讽刺!

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排,那些自以为圆满的计划,那些自认为正确的取舍。错了!全都错了,错的离谱!

‘小白,若我还是我,若你还是你,我们,是否还有可能,成全我们自己的圆满?’这句话,我每次都想问,却每每总是开不了口。我,不配呵!

三千年前,我无力护得她周全;三千年后,我却又亲手毁了她生机。纵便是有那场华丽的自爆,终也弥补不了我今生对她造成的种种伤害。

曾经那些忆不起的从前,如今那些忘不掉的昨天,现今全都变成了对我最大的惩戒。

那一头银发,每一根都像是扎进了我心底的尖刺,纵便只是想来,也痛的我生不如死。那毫不掩饰的淡漠疏离,就像是忘川河里撕咬魂魄的铜蛇铁狗,每每将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撕扯得四分五裂。

她不愿我再喊她白凤,那个曾让她费了许久的工夫才让我习惯了的称呼。她不许我再唤她小白,那个三千年前我曾时时挂在嘴边的名字。

莫怜,君莫怜!白首红颜君莫怜!那头白发是因我,百年剜心之痛是因我,小白,你却让我如何不怜?如何不痛?如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