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儿被推得脚下一个趔趄,红儿赶紧伸手扶住自家姑娘。
阮棉棉却被那句“老的当过土匪”弄得微微愣了愣神。
她又想骂人了!
之前她还怕“女土匪”的事情会影响阮大将军的名声,没好意思把买田庄的详细经过告诉“迷弟”段云春。
没曾想自己如今的老爹还有这么光辉的一段历史。
既如此她还担心个屁?!
龙生龙凤生凤,土匪的女儿欺男霸女不是应该的么!
她顺手一把揪住了沈淑秀的衣领:“你再推一个试试?”
其实她真心想再加一句——小心老娘弄死你!
她个子高力气又大,身材娇小玲珑的沈淑秀双脚都险些离地。
“二姑奶奶……”一直没敢插嘴的段云春媳妇呼喊了一声。
她本想劝一劝,又觉得这沈姑娘的确是欠收拾,自家二姑奶奶做的一点没错,很快又闭上了嘴。
凤凰儿蜷了蜷手指,同样没有打算出声制止阮棉棉。
沈淑秀今日来这里闹腾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为了借棉棉姐强买田庄这件事做她们沈家的遮羞布。
现下事情虽然已经败露,她却未必肯罢手。
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呢!
看来自己还得把计划想得更周密些……
沈淑秀本就心虚,被这么不高不低地拎着更是紧张不已。
倒不是害怕司徒阮氏真会把她怎么样,而是害怕自己待会儿回家后该如何交差。
她暗暗咬了咬牙,事情既然已经搞砸了,索性把它闹大。
“柴勇——”她大声叫唤起来。
一名看起来同样是十五六岁,但相貌却非常平庸的少年一闪身掠上前来。
“司徒三夫人,请你放开我家姑娘。”声音和相貌一样普通,却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我要是不放呢?”阮棉棉怒了,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全都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那便恕小人得罪了。”
话音未落,柴勇已经迅速出手朝阮棉棉的手腕拍去。
然而,他的手很快便落入了一只更加有力的掌中。
制止他的正是一直跟在左未晞身后的那名少年。
只见那少年微微挑了挑眉道:“把事情闹大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柴勇不服气地用力挣扎了一下,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掌却纹丝不动。
左未晞走上前福了福身道:“司徒三夫人,今日是小女唐突了,请您高抬贵手饶恕沈姑娘这一遭。”
虽然她是在替沈淑秀求情,但“淑秀妹妹”变成“沈姑娘”,谁都知道这两个女孩子之间是彻底生分了。
阮棉棉很愿意卖左未晞一个面子,手一松就把沈淑秀放了下来。
左未晞又行了一个礼:“谢夫人成全,小女家中还有些俗务要处理,改日再上门赔罪。”
阮棉棉道:“既如此就不多挽留了,左姑娘慢走。”
左未晞冲凤凰儿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对那少年道:“荀朗,我们走吧。”
荀朗放开柴勇的手,依旧像之前那样跟在她身后。
左家的仆从们也不敢多言,跟随自家大姑娘离开了阮家田庄。
他们所有的人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看沈淑秀这位“表姑娘”一眼。
想把事情闹大的沈淑秀又一次失算了,她忿忿地剜了凤凰儿一下。
其实她更恨的人是阮棉棉,但想起对方那惊人的力气又有些发怵。
她心里越发恼怒。
经此一事,左未晞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好欺骗了。
她又睨了柴勇一眼,这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我们走!”她甩了甩衣袖,朝左未晞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阮棉棉越发不爽。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个把自己的地盘当他们家的客厅!
虽然她不懂武功,但也知道刚才那两个少年身手应该很不错。
连小姑娘们身边都带着“打手”,她这个“贵夫人”身边是不是也该有几个保镖?
一旁的凤凰儿顾不上问她在想什么,只忙着对段云春媳妇道:“段妈妈,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最近左姑娘都在什么地方下榻。”
段云春媳妇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但也没有多问,应道:“是,奴婢这便去安排人。”
阮棉棉道:“小凤凰,你扔石头的行动要开始了?”
凤凰儿笑道:“不都说趁热打铁嘛,咱俩今后能不能混得好一点,这一步非常关键。”
阮棉棉被她笑得心里有些毛毛的,总觉得这“宝贝女儿”有些事情并没有对她说清楚。
而且,刚才自己收拾沈淑秀的时候,小凤凰在做什么?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凤凰今天一直都在看大戏,而且是由她阮棉棉领衔主演的一场大戏!
她阴恻恻地看着凤凰儿:“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走出阮家田庄后不久,左未晞就撑不住了。
她转头吩咐大丫鬟:“芸香,你们先回去吧,让荀朗跟着就行。”
“是,大姑娘。”芸香不敢多话,赶紧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
她们的脚步声一消失,左未晞腿一软就跪坐在了一棵大树下。
“大姑娘——”荀朗焦急地呼喊了一声,却又强行收回了想要扶她一把的手。
“荀朗,你还是走吧,继续留在左家,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前途的。”左未晞背对着他靠在大树上,声音有些发闷。
荀朗凝视着她的后脑勺道:“我不需要前途。”
左未晞的肩膀却突然颤抖起来,厉声道:“我让你走!你又不是左家的下人,总跟在我身边算怎么回事儿?”
荀朗的眸子暗了暗:“大姑娘——”
“别叫我大姑娘,小的时候你是怎么叫我的?”
荀朗的嘴唇动了动,那声“小晞”却始终没能叫出来。
而左未晞却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是个不祥的人,克父、克母,甚至连家中的下人都克,你们都离我远些……呜呜……我该怎么办……周夙……”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忍闻之。
荀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恨自己。
除了一身武功,他什么都不会,就连府中的俗务也是一窍不通。
可即便他什么都通又如何?
小晞遇到难事,想起来的永远都是周夙,永远都不会是他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