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围局何解

  • 夜坠星河
  • 楠榯
  • 3519字
  • 2019-04-11 23:19:03

独孤莫云一早匆匆出门又匆匆回府,跟他父亲撞了个正着,被抓到书房读了一上午的书,好不容易找机会溜出来会合。

刚走到乐坊后院,便看见姐姐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后厨里一边磨药一边煎药。

他赶紧凑过去问:“姐姐,谁病了?”

“嘘!”独孤渃把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星河刚刚带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

“我一路过来,听路人议论说宇文昭在街上遇刺了,各路府兵正在全城追捕刺客。难道是......”独孤莫云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独孤渃一把抓住他的已经,激动不已道:“我刚去抓药也听说了!母亲不是说了么,昨晚于府宴席上,宇文烈将军代大冢宰向靖国公提起了宇文昭和星河的婚事了。所以那个男子就是......”

“星河她的情郎!”

两人异口同声,竟想到一处去了。

姐弟俩头一次这般默契,独孤莫云只差要和姐姐击掌了。

独孤渃一脸开心,“星河的情郎真是勇敢,这么有血性,争风吃醋就大打出手这么潇洒不羁!”

“可惜呀,听说宇文昭伤得不重。现在禁军、东宫六卫、城防营、京兆尹府和宇文家内卫正全城翻找刺客呢!”独孤莫云一向讨厌宇文昭狂妄自大的样子,恨不得他重伤卧床个一年半载。

独孤渃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用担心,星河那么机灵。我看她那般紧张那个情郎,一定能想到办法保他没事。你我只需要倾力相助,别问太多,免得叫人家尴尬了。”

“临川,你来了。那人怎么样了?”独孤渃说着回头对弟弟使了个眼色。

独孤莫云心领神会,回了个你且安心的眼神。

宋临川看着刚才聊得热闹的姐弟俩,“你们要是能尽快把药弄好,他就暂时死不了。”

独孤渃闻言,拿过丫鬟手里的团扇,对着煎药的火炉一阵猛扇,又指挥着独孤莫云,“赶紧帮忙!磨药!”

姐弟俩前前后后忙成一团。

……

宋临川回房给杨玄风上药时,星河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还未见到星河的“情郎”,独孤莫云跟着进屋,借着帮忙之机偷看对方的模样。

仔细打量了床上昏睡的少年,独孤莫云嘀咕着道:“长得倒是很顺眼。可惜武功不行!被宇文昭那家伙打成这副惨样!”

这边宋临川给杨玄风上药包扎好,那边星河已经写满了几张纸。

“哥哥、莫云,有件事拜托你们。辛苦你们按着我编的故事,根据唱词编几首曲子,再排演一台舞乐。不用多高雅精妙,一定要有场面、气势。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快!”星河把写满字的一沓纸交到独孤莫云手上。

“没问题!三日内一定排出一场精彩的舞乐!”难得被表妹请托一次,独孤莫云不管表哥同意与否,自己先打了保票。

星河望了眼杨玄风,又道:“还有,这位公子就拜托给你们了。我现在要马上进宫去。”

*******

小姐忽然说要进宫,可忙坏了红叶和绿芜。

入宫拜见贵人,礼仪甚多,单是装束就极其繁琐。

绿芜翻出入宫的礼服,上上下下熨烫一番,确保一个褶子都不见。

红叶梳头极为拿手,梳起这发髻来却费了不少功夫。

世家夫人、小姐出入宫廷,都要梳极为隆重的发式,她今日为小姐梳的是宽大的十字髻,每梳一层便要加上一层假髻,梳好的发冠如烟云一般层叠,衬的脸部妆容更加精巧。

宽大的藕荷色裙袍上身,星河只觉得全身都重了几分,不得不挺直了腰背。

皇宫贵族身姿挺拔,气质高贵,多半都是拜这一身厚重的衣裙、装饰所赐。

……

时值正午,各宫正在传膳。

宫人忽然来报——国公府小姐宋星河前来拜望。

讶异于堂妹这个时辰过来,宋凝香命人将她直接带到了膳堂。

“拜见娘娘!”

星河依着礼数,对端坐的宋凝香长拜。

宋凝香笑了笑,“星河,快起来,坐到姐姐身边来。”

星河乖觉的起身,亲亲热热地坐到她身旁。

宋凝香牵着星河的双手,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一番,“许久不见,妹妹长高了不少。”

“娘娘,请恕星河重孝在身,怕冲撞了您和小殿下,许久未来拜望了。”星河又起身再拜了一次。

“傻丫头,自家姐妹这般客气做什么。”

见星河这般懂事,宋凝香心生怜爱。

短短半年,之前还是一团的孩子气的堂妹,今日已这般沉稳了。

“听凌儿说,你如今掌管家事,样样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宋凝香虽不上心将军府的家事,但对星河处理令伯贪墨一事,既保全了将军家声,又惩治了刁奴很是满意。

“母亲去世了,家里还有庶母和弟、妹,臣女自然是要成长些,不然何以自处。”

星河寥寥几句,便将自己的处境和盘托出。

宋凝香握着她的手,一脸疼爱地说:“婶婶亲虽然去了,但人言长姐如母,你若有何难处,皆可与姐姐说。”

闻言星河眼中泛起泪光,呜咽着说道:“听府上掌事的说,母亲一年丧期一过,父亲便要扶正赵姨娘,到时候姨娘的儿子、女儿便是国公府的嫡子女,家里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赵姨娘?那个乐坊里出来的女人?!身份如此低微,怎能做国公夫人?!”

母亲长居南郡,宋凝香与婶婶宫氏一直亲近,一听乐姬出身的姨娘要取而代之,心中也很是气愤。

“娘娘,下九流出身的女子成为世家大族的夫人,早有先例。臣女听说,后宫的侯莫陈仪夫人的母亲便是歌姬出身,因为生育了子嗣,直接被除了贱籍,扶正成为大司寇夫人呢。”

宋凝香闻言一惊,“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星河赶忙回道:“这样的事情,侯莫陈家当然是讳莫如深。近日独孤家莫云哥哥买了个乐坊,邀我们去听曲,无意见听年老的乐姬谈起大司寇夫人的旧事。我暗地里一查,果真有此事。”

宋凝香思量一番,淡然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只管说吧,想要本宫如何帮你?”

“娘娘,臣女确实有求于您!”

星河起身跪倒在宋凝香脚边,恳切地说道:“臣女让乐坊排演了一出舞乐,求您推荐到太后娘娘行宫献艺。”

“献艺?!”

宋凝香虽猜到一二,也有心促成。

但是太后殿前献艺事关重大,若有半点差池,自己也难辞其咎。

星河见她犹豫不决,索性再推一把,低声说道:“之前听三叔提起,太后娘娘命太史阁推演吉日,意欲筹备册封中宫娘娘。”

宋凝香眉头一紧,轻抚孕肚若有所思道:“封后是每个后宫女子的夙愿,可究竟造化如何,一切还要看天命。”

“娘娘可不是听天由命之人,您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三夫人中您与贵嫔自然是贵不可言,但侯莫陈仪夫人的母亲出身低微,她又怎么能与您二位相提并论呢。”星河娓娓道来,句句皆中了宋凝香的心意。

观望着她的脸色,星河继续道:“若臣女所谋既成,所谓从三夫人中立后,便会变成您和贵嫔两人之间,而贵嫔娘娘并无子嗣......”

闻言宋凝香有些惊讶,星河这丫头何时有这般的心思,一方算盘打得响亮,想要借在太后御前献艺提起侯莫陈家之事,既为自己谋求封后扫掉重要的障碍,也能借此打压国公府中庶母的气焰,可谓一石二鸟。

若是她的筹谋奏效,便能排除掉育有皇子的侯莫陈仪。

这诱惑太大了,完全确值得冒险,也值得自己投入一点赌注。

“不知乐坊何日可以赴咸阳献艺?”宋凝香问。

星河回道:“三日之后,初五正宜。”

宋凝香抿嘴一笑,“好!初五本宫会亲自赴咸阳行宫探望太后。你筹备好乐坊舞乐伴驾同行,介时我自会向太后举荐他们殿前献艺。”

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皆始料不及,也不得不对一直视如孩童的星河另眼相看。

一年前的她还和自己当年一样整天嬉戏玩闹,无忧无虑。

可是生活就是这般残酷,逼着人成长,逼着人面对真正的自己。

审视着星河,宋凝香笑着说:“我很好奇,你排了什么好戏?”

星河正欲回话,她却摆了摆手,“不必告诉我了。我只管推荐乐坊献艺,其他事情并不需要知道。”

“是,若有任何差池臣女与乐坊自当一力承担,娘娘万万不需要多做言语。”星河一句话打消了她最后的顾虑。

午膳后,星河又陪着宋凝香逛园子、饮茶、品香,陪她说了许多话,时至黄昏才从宫中回府。

这几天来回奔波,星河感到相当疲惫,可却放心不下躺在乐坊的杨玄风。

沐浴之后,她还是换了身男装,悄悄出了府。

*******

乐坊后门并没有落锁,星河径自推门进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听到前院传来的阵阵丝竹之声,她凭记忆摸索着往后楼哥哥的厢房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远,眼前刀光一闪,一把微凉的刀刃已经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家公子呢?”

星河叹了口气,“你们西北军的人,都这么喜欢把兵器架到别人脖子上吗?”

听了她的话,对方松了力道,“得罪了,请带我去见少将军。”

“请问他何时何地伤在何处了?”

虽然对方显然是西北军中人,谨慎起见星河还是要验明他的身份。

对方立刻收刀回道:“一日前,京城近郊,与细作搏杀伤了右肩,伤口长约两寸,深可见骨。想小公子生就是今日搭救之人,我等感激不尽。”

星河点点头,“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公子沿途留下军中特有的暗记,夜里有暗光,我是一路捡着这个寻来的。”

对方掏出一把发着幽绿暗光的珠子,伸到星河眼前。

“好吧,你随我来。”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星河心里叹着杨玄风还真是机警,那么急迫的情形下还沿途留下了记号。

“若有其他军中同僚,让他们散开隐藏好。初四晚上来乐坊会合,初五当天随我们出城。”她吩咐道。

对方打开一个铜质的火折子,燃起绿色的光,对着空中画了三圈,左右回旋几下,便听到周边屋瓦响动,几个人从四面离开。

“小人燕鸣,是少将军的副将。”来人单膝拜在地上。

驻足悬梯下,星河道:“燕将军在此稍后,等我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