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个问题,理性对于人来说是什么?
不是指生物学上的人,而是指的是社会学上的人。
失去理性,人固然还是会呼吸的,会思考的,但她是否在人的社会上活着呢。
越是文明的社会是否越发无法容忍没有理性的人呢?
理性压制不住欲望的人配得上军人的称呼吗?
普兰帝国认为,军人必须得有理性,他们也必须得用理性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这是最基本的素质问题。
战场令人疯狂,正因如此才需要理性与信仰固守己心。要永远记住这点,绝不可让绝望和痛苦迷失了心灵。
那些荒唐的,虚妄的,扭曲的噩梦从莫思宁的脑中消融。不是被压制,而是消融。像是强光下的暗影,又像是夏日中的冰雪。理性复苏。崇高而又美丽的建筑在心中重建。莫思宁的心灵重启。
不是幼稚哭泣的孩童,也不是因压力挫折苦痛狂乱的疯子,而是真正的踏过了这一切的莫思宁。
加载,重启,失败。加载,重启,再度失败。异能的缠绕比想象中更加顽固。但是,云端桡与莫思齐的努力使得莫思宁原先被阻碍的大脑机能重新开始运作起来。有光聚集在莫思宁的眼瞳之中。眼睛开始聚焦,不再是空洞无神。生命的感觉,活着的思想的质感。开始从那双眼眸体现。
大脑依旧是混沌不清。但是有什么事物正呼之欲出。
加载记忆,加载知识,加载理性。缓慢的,艰难的,苦痛的。一切,使得莫思宁是莫思宁这个人的事物正在加载。
莫思宁眨了眨眼睛,如蝶翼点过水面那般跃动。活过来了,那一天的莫思宁活过来了。她并不知道在失去意识时发生了什么,她试图收集信息,确定自身身在重诊监护室,任何一件军方装备都不在身上,反而多出几个限制器,光脑被取下。能感受到异能量的存在。尝试体内运转成功。她现在可以使用异能了。莫思宁等待院方的到来。她想知道在她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发生乐什么。
莫思宁活过来的瞬间,脑电波图谱瞬间就惊动了在监控间值班的医生。医生立刻通知了军方与法院。
考虑到莫思宁刚醒,医生询问莫思宁是否需要延期见面。莫思宁微笑着拒绝了,表明了自己希望迅速掌握当下情形的意愿。
莫思宁从指导员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她沉默了一会,询问道:“云端桡以及莫思齐还活着吗?”得到肯定答复后,莫思宁向指导员表达了谢意,结束了会面。
时间冰冷的流淌着。
莫思宁经过改造和长期锻炼的身体本就强悍,加之普兰帝国极高的医疗水平。莫思宁在数小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根据流程,莫思宁先去精神和心理部门进行了检测,后与科研院原该项目负责人见面。经评估外加军方以及科研院担保下,莫思宁被法院恢复全部人权与人责。
在云端桡一案中,莫思宁不知情却同时充当了受害者与直接获益者两个身份。经审判后无罪。
与云端桡会面后,并没有出具刑事谅解书。
“衷心祝愿您,愿您的未来充满辉煌与苦难。”云端桡温和的笑着,他太了解莫思宁了。
“......好。”莫思宁答复道,她也太了解云端桡了。她捏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她走出了法院,军方的车已经在等候。来到莫思齐的病房,莫思齐活着,但因为一次性失去异能过多,对脑部造成重创。就算醒来了,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后遗症困扰。
莫思宁向军方提出申请,希望能用对异能方面的最前沿技术对莫思齐进行医治,就像之前对她母亲一样。军方同意了,莫思宁服从军方的安排前往宇宙飞船。
风在呼啸。风声震的车窗生疼。莫思宁没有回她的家。途中她并没有太多的面部表情。
跨星系航行之后,又经过多个隐秘的虫洞。在宇宙飞船上渡过了五个月的时间。依旧是冰冷的令人麻木的时间。
莫思宁每天使用六个小时去睡眠和解决杂事。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和训练。说是学习训练,不过是确认先前掌握的知识和技术的现今生疏了多少,再锻炼回去罢了。两个月恢复并略微超越了原先的水平。
剩下三个月用来进行异能可接触量的初步掌握。她拥有的异能量极多,训练起来不需要吝啬消耗。天赋出众,外加指导得当。下飞船后莫思宁已经精通异能量的基础用法并能熟练激发普兰帝国大多数型号的异能武器和装备。
别人花费几十年做到都会高兴许久的事情,但对莫思宁来讲远远不够。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将竞争的同样是普兰帝国最顶尖的一批人。
自己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够达到他们中的顶尖。她只能尽可能的做更多,去填补时间的差距。心怀谦逊与尊重,才能较准确的把握自己与理想的距离。
飞船上还有其他人。但为了保护他们,莫思宁不被允许与他们见面。就算莫思宁身上被装了抑制器,她也是恒星级异能量持有者。
莫思宁不在意这一点,她很忙,没有闲心思考这些事情。
忙起来的时光消失的就如同肥皂泡一般快,飞船达到目的地时莫思宁都有点惊讶。但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莫思宁知道接下来她一定会很忙,这让她感到安心。
但出乎莫思宁的意料,由于对她的异能检测与鉴别方式产生了争执。她获得了完全空闲的一天。
她试图继续去训练,但可能时因为在飞船上太过拼命,莫思宁被劝阻了,那人说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你绷得太紧了先放松一下。莫思宁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有些失望的走了。
莫思宁坐在被安排的房间内,七十平米,厅室卫俱全。她就笔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尊石雕。从她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出她是活着的,沉静内敛但有着光彩,但她的全身就像是被寒霜侵袭的铁块那般凝结着。就连呼吸带来的自然起伏都仿佛自她的身体上消失了一般。
七个小时过去了,石像终于动了,开口说话了。或者说她动了动嘴唇。从她的唇形中能读出的词有“家人”有“老师“有“为什么”有“国家”有“期望”也有“我”。
但莫思宁念着念着就只剩下了“国家”和“期望”。
她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光忽隐忽现。她在决定着什么,她在放弃着什么。
显而易见。
石像起身,迈步,身姿挺拔。她走到了镜子面前。镜中人黑发,黄肤,是完全的亚洲人面孔,但令人讶异的是她的右眼,并不是左眼那般沉静的黑。而是如夜航晚灯下的海的昏蓝。
她的容貌绝谈不上秀丽清丽甜美可爱抑或是妩媚性感。但无疑是美的。那种如同古朴的大树一般的美丽。你可以知道她的沉稳,空灵,自然的优雅,具有着坚毅的精神与有力的体魄。她自带着一种独属于军人的精气神。站立如松。
莫思宁她有些悲伤的,温柔的抚摸着镜中人那只昏蓝的眼睛,郑重的起誓着。她低声唤起了她母亲的名字,她好想她。她越是思念她母亲,她的温柔就越会在不经意间被愤怒和狂暴的杀意所撕碎。
镜面因力破裂,莫思宁仿佛是想将那只眼剜出来一般伸着手。杀意喧嚣凶暴,一层比一层更甚。古树不在,只有被激怒的汪洋。但汪洋却在镜子将彻底碎裂的那一刻收敛了,杀意平歇。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玛丽提亚·塞西尔。”莫思宁轻声的反复的念道。“玛丽提亚·塞西尔。”语调非常平和,像是在念叨着一个无关的陌生人的名字。所谓狂澜万丈前的海阔天空。
“我一定会亲自将她押送人类维续法庭,亲手为她行刑的。母亲。。。还有云端桡。”
镜子轰碎,仿如拨开云雾见晴天。普兰帝国预备军人,恒星级异能可接触量持有者,莫思宁,彻底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