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没有那么富裕的家庭里,我逐渐长大,或许过去的家是混乱的,家族之间也并非血缘关系就能拴在一起的。
那短粗拇指的老人在敲锣打鼓声中进了土,我还在母亲的怀里嘤嘤大哭,悲伤吗?谁说得清呢?
他的两个兄弟也在,脸上并没有我所想象的悲伤,甚至有些喜悦,或许在那个年代,都是这样的罢了!
老大家的盐缺了就到我家拿,本来也没什么,但在这食物稀缺的年代,人们出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吃饭了木有?”食盐变得异常的贵,而老大家的人每次都是将盐连带着塑料袋一并拿走。
“哈哈!我家的柱子走了,就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奶奶看着院子里的天,苦笑道。
不过,奶奶一个妇人家,在这思想并不先进的村里是没多大地位的,要形容这个村子,弱肉强食在合适不过了。
“你家的菜长得真好啊!不像我家的那几亩,唉!都让虫咬了!”一巧嘴妇人对着正在弯腰除草的奶奶说道。
“哈哈!也不知道今年菜能卖个什么价?唉!”
“管他呢!大不了不就赔点钱吗!又不是过不了了。”
“是啊!不管如何,这日子还是得过啊!”两人踌躇了一会儿。
“算了,都响午了,回家喽!一会儿再聊。”
巧嘴妇人眼眨了眨“行啊!那一会儿再聊!”
当人们都回家以后,这菜园里,一片安静,白蝴蝶跟黑蝴蝶在菜园那并不高的空中嬉戏,绿油油的叶子上,露珠闪着耀眼的光芒。不远处的马路上,拖拉机传来“塔塔塔”的响声,使得这儿更加地安静了。
“嘤嘤嘤~”
“咋么了?我的小乖乖,嘟嘟嘟嘟嘟!”奶奶用那滑稽的表情哄着哭闹中的我。
“饿了吗?孩子他妈,孩子饿了咋不给他喂奶?”奶奶质问着抱着我的母亲。
“妈,刚刚都喂过了,可能是要拉了吧!”
“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他爸啊!喽喽喽喽喽!牟——哈哈哈!”
“他爸还在砖窑厂吧!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不远了,再过几天就到市里赶集的时间了,到时西瓜也熟了,他也就回来了!”
“哎!饭做好了,还热乎着,快吃吧!下午就不用再去地里了!”
“唉!不去不行啊!还带指望这点买菜钱给我们小羽买个波浪鼓呢!是不是小羽,哈哈!话说,咱家的西瓜地可没人照顾啊!”说着就用那布满皱纹的手指手拧了拧我那稚嫩的脸蛋儿,笑了笑。
“他婶儿,在家吗?呵呵!”巧嘴妇人一扭一扭的进了院子,阳光下,那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
“哦!在呢!快坐快坐!呵呵!”两幅粗糙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这是幼小的我所并不理解的,究竟在笑些什么呢?是在笑世界的反复?还是在笑自己生活的惨淡呢?
“小羽儿几岁了?都这么胖了,呵呵!来让你花奶奶看看,呜~呜~呜!”说着就将我从母亲的手中接了过去,用手在我的脸上撩了撩。
母亲倒了杯开水递了过来。
“吃了没?”奶奶问道。
“还没呢!一会儿回去饭应该就好了,不急不急!呵呵!”
“唉!”
“咋了?”
“也不知道水生在砖窑吃了没?这孩子啊!就是犟,明明可以继续上学的,非要去那砖窑里,唉!”说着说着就一脸的难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唉!谁说不是,好端端地上学的话,现在可能就和春华一样了,大学生啊!呵呵!算了算了,不说了,都过去的事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是啊!都过去了,想它又有什么用呢?呵呵!也不知道我们的小羽长大了会怎么样呢?”
“长这么机灵,肯定会是个大学生,哈哈!到时候,可要光宗耀祖了,哈哈!”
“说不准的事,谁知道呢!”
“嗯——嗯——”
“哈哈!看来他还不愿意了!哈哈!”
“是不是想当状元?是不是啊?小羽!哈哈!”
“好了,赶紧吃,下午还要去地里呢!唉——”
“是啊!”母亲从花奶奶手中接过我。
“走了!不用送了,饭应该好了!呵呵!”
“婶儿,有空再来!”母亲向着花奶奶说道。
“哎!知道了!呵呵!”
明媚的阳光下那树木丛生的门口显得格外的刺眼,不知何时,这里已经变成了墓园,不时增添新坟,这也是我儿时最痛恨的一件事。
“水生,哎!今天干的不错,给,这是今天的工钱,哈哈!加油,我看好你,哈哈!”一满嘴胡茬的壮汉对父亲说道。
“哈哈!没啥,也就多推了几车,哈哈!”
“听说你有个孩子。”
“是有个孩子,叫文羽,哈哈!”
“哈哈!好名字啊!赶上了好日子,不像我们,哈哈!就只能这样了!”
“哈哈!没办法的事儿,要是种地能赚到钱的话,谁想在这儿出死力气?”
“是啊!不知道我那孩子有多大了,上次走的时候都这么高了。”说着就比划了几下。
“哈哈!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前年出生的,哈哈!长大了就飞走了。不如生个男娃儿。”
“哈哈!谁说的,女娃儿知道疼人,没你说的那么离谱。”
“对了,你家娃儿是去年生的,是不是?”
“嗯!你问这干嘛?”
“哈哈!要不把他们促成一对?嘻嘻!这样子,我们不就成一家人了。”
“哈哈!看着吧,谁能去要求他们呢!人家不一定听咱的,反正我同意,哈哈!到时候就看他们的了!”
就这样我有了一桩没有我同意的娃娃亲,但至今也没成,听说那个女孩儿已经结婚了,对象是个外省的,挺能干的,有车有房的,这是我所比不了的,只能祝福那个不曾了解过的她了。
五年后由于政策和高速公路的缘故,很多乡里人都到外省去打拼了,听说干活没那麽累,而且挣得多,待遇好。最后,瘦高的父亲也去了。
那是夏季的一天,我已经六岁了,可以走路说话了,已经上小学了,一年中最难见到的就是父亲的身影,幼时的我只知道见他叫一声“爸爸”,除外对于他,我什么也不知道,奶奶总是说“你爸爸是个好人,你也要做个好人。”
现在想起来,那天村口的公交车,似乎很拥挤,爸爸没带多少钱,走时还将我狠狠地抱着,直到我哭才放开来,哈哈!只能怪我自己,年少时太无知了罢。
接下来的我才明白爸爸走了之后,我是有多么地无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