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腰果

约翰·康斯坦丁是个外表上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短而杂乱的金发,穿着敞开的长款黄色风衣,打着领带,身材高而瘦削,面容憔悴眼眶深凹,看起来就像是宿醉未醒

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态度懒散颓废,手上捧着本没有封皮的老旧书本,嘴里还不顾别墅中主客之分地叼着根丝卡(Silk-Cut)香烟,吞云吐雾间,大摇大摆地把烟灰弹进玻璃器皿。

威廉·哈瑞斯作为别墅的主人显然有些不渝,但看在女儿的份上,他还是忍下情绪,平和地说道:“康斯坦丁先生,这位是艾比盖尔,杰奎琳的好友,同时也是第一次灵乩仪式的举行者。”

“哦,是么?”康斯坦丁“啪”地一声合上书本,直起身子凝望着艾比盖尔,说道:“好吧小姑娘,我不得不钦佩你的勇气,能像额前叶被切除的狂躁症患者一样,毫无警惕敬畏之心,去使用一本来路不明的邪恶典籍,举行乱七八糟的狗屁仪式,让自己和自己的朋友陷入危机之中。”

他的冷嘲热讽显然卓有成效,艾比盖尔脸庞涨得通红,但依然直视着康斯坦丁,冷静地说道:“康斯坦丁先生,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但杰奎琳还昏迷着,你能听我具体讲一讲灵乩仪式的情形么?这可能会有些帮助。”

“.....既然收了雇主的佣金,那自然要有契约精神,不管我有多么轻蔑于你带来的糟糕影响。”

康斯坦丁将身子重重瘫在沙发上,摆了摆手,说道:“愿闻其详。”

等到艾比盖尔叙述完毕,康斯坦丁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嘴里叼着香烟的烟灰不知不觉就掉落在领带上。

“总所周知,西方神秘学有三大源头:古埃及、希伯来,以及古罗马。”

康斯坦丁自顾自地说道:“我手里的这部典籍不是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典籍,更准确地说,这本书的作者是十九世纪一位隶属于金色曙光巫术结社的隐修士仿古之作。”

上层精英的哈瑞斯夫妇二人自然一脸茫然,而对于神秘学稍微有些了解的艾比盖尔则面色一变,解释道:“金色曙光巫术结社据传闻是一个炼金团体,流传于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大陆。

其前身是德国人克里逊·罗桑库鲁斯于于公元1484年创立的神秘组织蔷薇十字会,有其代代相传的隐秘教义与修行方法,据说牛顿,歌德以及黑格尔都是蔷薇十字会的成员。”

“于1888年在伦敦成立的金色曙光巫术结社对于塔罗牌理论系统的完善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在西方神秘学中占据重要地位。”康斯坦丁不可置否地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道:“当然这只是人们以为的那样,金色曙光除了塔罗之外,还涉猎有炼金、观星、占卜乃至符号学、数学、草药学,当然最重要的,魔法。”

他扬了扬手上的德文典籍,说道:“这上面的内容看起来是通过仪式召唤自然灵体,借助灵体的能力寻来死去之人的灵魂,然而你所举行的仪式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天空中星体所处的位置出了差错。

而且据你所说,举办仪式的地点是在哥谭湾,虽然我不长住在哥谭市,但是在利物浦的经验告诉我,一座港口城市的海底一定埋葬着无数具无人认领的腐烂尸体。”

康斯坦丁嘲讽地看着艾比盖尔苍白的面孔,笑着说道:“在这种怨魂环伺的环境下,你能召唤来什么样的自然灵体?要知道被仪式引诱过来的怨灵长久以来都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幽暗海底,满怀对生者的怨恨以及鲜活躯体的贪婪。”

杰奎琳的母亲格蕾·哈瑞斯终于按耐不住,厉声问道:“对躯体的贪婪?这是什么意思?”

“请不要产生歧义,哈瑞斯夫人,”康斯坦丁将只剩下烟屁股的丝卡香烟按进玻璃器皿,舒适惬意地把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一个灵魂遭遇到的折磨越剧烈越持久,他的力量也就越强大,海底的怨灵渴望着重新回到人间,而唯一的方法就是附在活人躯体上。”

他伸出食指,指向了艾比盖尔,“你举行的灵乩仪式因为并不专业,所以在那些怨灵侵占你躯体之前,通灵板碎开了,仪式就此中断。

而杰奎琳小姐则因为她天资聪颖,独自举行的仪式更加符合神秘学规则,那些被召唤来的怨灵毫无疑问趁着灵乩仪式占据了她的身躯。”

为了便于说明,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果盘,将里面的腰果倒进垃圾篓,只剩下一颗。

“这唯一的腰果,你们可以将其视为杰奎琳的灵魂,而这个小盆则是她的躯体。”

说罢,康斯坦丁又抓来几十颗杏仁,倒进小盆里,和腰果分开,单独聚成一团。

“这些杏仁你们可以将其视为怨灵的灵魂,他们切断了杰奎琳与躯体的联系,时刻准备着彻底占据。”

别墅的大厅归于寂静,只剩下落地窗外,游泳池自动清理的汩汩声音。

威廉·哈瑞斯沉默良久,搂住濒临崩溃的妻子,沙哑低沉地说道:“那么我的女儿,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么?”

“目前为止是她自己。”康斯坦丁摊开双手,淡然说道:“那些怨灵一方面制造出假想让杰奎琳小姐以为这是一场梦境,使她沉睡,防止她重新醒来。

另一方面,他们自然不是团结友善的和睦组织,为了争夺躯体的永久居住权而不断争抢搏斗,直到留下最强大的那个灵魂。”

他不断从果盘中里面捡走体积较小的杏仁,只剩下体积最大的一颗,“等到最后一个幸存者产生,他就会彻底抹去杰奎琳的痕迹,取代你们的女儿。”

那颗孤零零的腰果被康斯坦丁兴致盎然地单独捏出来,丢进嘴里,清脆的咀嚼声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刺耳。

良久,威廉·哈瑞斯才回过神来,直视着康斯坦丁懒散的眼眸,沉声说道:“你有办法救她么?”

“有,但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