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医生将两张A4纸交给实习生。
光头医生不喜欢带实习生，虽然每位医生都是从实习生走过来的。
在他看来，实习生总是碍手碍脚。
但在院方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接受了实习生的带教任务。
开始时，他还会耐心地教导实习生，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灌到实习生脑子里，以此享受教学的快感。
当那些女实习生瞪着大眼睛望向自己，长长地睫毛随着眼睑上下浮动，一股对知识渴求的欲望促使着他继续讲下去，啧啧，这种感觉可不是其他带教医生都能体会得到。
后来，随着时间发展，本科实习生前往上级医院，医院的临床实习生群体正逐渐被专科生所占领，大专的，中专的，人群素质参差不齐。
十几年来，光头医生便不再耐心教导实习生，只是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奈何重症监护室中的工作都不是简单的活，就算拉病人出去做检查他以往都是让进修生干的，若不是进修生有事请假，他是不会交给这个刚来科室一周的实习生的。
实习生接过光头医生递来的检查单。
检查单上残余着从打印机中带出的热量。
实习生将两张检查单翻看。
“撕拉”
一张检查单被实习生从中撕开。
这一举动惊动了在座的所有人。
下医嘱的医生，写病历的进修生，粘化验的单实习生纷纷望向他。
办公室中突然安静，门外准备向医生汇报病情的护士也止住了脚步。
这实习生跟带教老师有什么深仇大恨？一些人心想。
“你干什么？”光头医生并没有被实习生这一举动惊怒。
面对光头医生的质问，实习生疑惑道：“这两张检查单不是重复了吗”
“噗~”一些人没忍住而失笑。
办公室恢复杂乱。
“应该是一张头部的一张胸部的吧？”一位进修生道。
实习生拿起被撕烂的检查单。
两张对比，同样是64排CT平扫，唯一不同的是一张是头部检查，一张是胸部检查。
“我再给你开一张”光头医生平静道。
“这次糗大了”实习生心想。
昨天光头医生同样给他两张检查单，昨天的确是开重复了，因此光头医生便让实习生将其中一张销毁，而今天却是一个人要做两个部位，两张检查单只有一字之差，没有仔细看的实习生误以为两张是一样的，便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张销毁。
光头医生将新的检查单交给实习生：“去吧”
实习生接过检查单，不敢大意，来到监护区，向一身绿色隔离衣的护士道：“姐，这个病号现在可以推出去做检查吗？”
绿衣护士呵呵一笑：“可以啊”
“王姐，这个病号等会要做检查”绿衣护士向二号监护区内的王姐喊道。
“姐你们收拾，我去通知他家属”实习生说完便向重症监护室门外走去。
“十九床家属在吗？”
重症监护室门外蓝色长椅上坐着的人们纷纷望向实习生。
“十九床家属在吗？”
声音贯穿整个走廊，将躺在椅子上小憩的家属惊醒，一听不是自己的家人，便又倒头大睡。
“十九床家属在吗？”
一个人穿黑色长袄的中年妇女从前方站着的人群中突然转身，像惊弓的鸟，慌忙上前。
“怎么了医生”十九床家属关心道。
“咱们一会要推他去做个检查，你们在门外稍等片刻”实习生望中年妇女，发现用此刻‘你们’这个词语并不合适。
中年妇女将还未拨通的手机放在耳边：“医生能稍等一会吗？我叫点人过来，家就是附近的，很快的”
“好的，可以的”实习生说完，便将重症监护室厚重的侧门关上，返回监护区。
此刻绿衣护士与王姐正准备撤下十九床的监护，看到实习生回来便说：“用不用带着呼吸机去？”
“我去问问老师”实习生说：“不要急，现在只有一位家属在门外，家属正在叫帮手”
实习生来到光头医生身后，轻言轻语道：“老师，这个病号用不用带着呼吸机去？”
“带着吧”光头医生毫不犹豫道。
“好嘞”
实习生来到器械间，双手提着呼吸机来到监护区。
十九床的监护暂未撤下，绿衣护士正在护理其他病号。
实习生将呼吸机放在桌上，按下开关，弹出了这样一个页面：
是否自动检测
【检测】【跳过】
实习生记得以前与进修生推病号出去做检查的时候都是跳过检测的，但想到病号家属还要一会才赶来，便按下了【检测】
“你在干什么？”绿衣护士突然出现在实习生身后。
“自动检测啊”
绿衣护士望着呼吸机上满是红色‘×’的结果，指责道：“氧气阀都没插上你检测什么？知不知道如果检测不合格呼吸机就不能再用了？快去器械间把氧气阀拿来”
实习生来到器械间，只有一位男护士在摆弄着其他器械。
看到实习生进来翻箱倒柜着寻找东西便道：“你在找什么？”
“氧气阀啊”
实习生找到了氧气阀，可却连着另一台呼吸机。
重症监护室只有两台可移动的呼吸机，这台新的是昨天才采购进的，氧气阀还未被取下。
正当实习生正在研究怎样将氧气阀取下时，绿衣护士从外走近：“别找了，这里没有，在这边”
实习生接过绿衣护士手中的扳手，与绿衣护士一同走进隔离间。
“好奇心害死猫啊”实习生自言自语道。
绿衣护士从隔离间护士台下的储物柜中翻出了这台旧的氧气阀，用扳手将其接上，便开始重新自动检测。
“怎么了”
一身白色工服的护士长走了过来。
“这个实习生没插氧气阀按下了自检”绿衣护士说。
白衣护士长指责道：“没事按什么自检，直接跳过给患者连上就行了，护士们隔段时间会自检的”
实习生盯着正在自检的呼吸机。
【通气压力参数】“√”
【二氧化碳分压】“√”
【自动通气参数】“√”
......
【管道通气性能】“×”
【**************】“×”
【**************】“√”
......
实习生望着两个叉号，心想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吧。
呼吸机的页面上又跳出几个大字：
【自动检测不通过，暂停使用】
绿衣护士将呼吸机重启，欲跳过自动检测这个环节，奈何呼吸机已经暂停使用。
白衣护士长又指责道：“你们拉病人去做检查就不要乱搞呼吸机，一台机器几十万，小伙子你看着赔吧”
实习生没有言语。
绿衣护士又在鼓捣着呼吸机。
依旧不行，白衣护士长拿起电话，拨通了维修人的电话。
维修人在电话中指引着护士长操作。
仍旧没能自检成功。
白衣护士长挂上电话，来到实习生身前：“刚刚我是吓唬你的，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实习生随口答道，实习生当然知道护士长是在吓唬自己。
自己只是耽误了呼吸机的使用，并没有将呼吸机搞坏，自检未通过是呼吸机本身的问题。
“这个病号现在去吗？”王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病号的床铺，欲将病号身上的管道撤下。
“等会，呼吸机出了点问题”不远处的实习生道。
而绿衣护士仍在摆弄着呼吸机。
片刻，自检仍旧未通过。
“先用另一个吧”绿衣护士道。
实习生来到在其他病床前忙碌的白衣护士长跟前道：“姐，我能先用另一个呼吸机带病号去做检查吗？”
“做什么啊，你没看到呼吸机已经被其他病号带上了”白衣护士长说道。
实习生随着护士长望去的方向，看到两位医生推着另一位患者的床正在往外赶，而另一台可移动的呼吸已经被其所占用。
“先把那台呼吸机放回去，找张纸写上不可用”白衣护士长道。
良久，另一台呼吸机空闲下来。
实习生将呼吸机给十九床连上，与王姐推着病房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外。
门外的家属从实习生手中‘接过’十九床患者。
“别着急，我换个鞋子和你们一起去”实习生说道。
门外的家属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推出来，赶忙俯身前去，趴在患者身前不知在楠楠着什么。
......
“姐，登记下”
CT室中，实习生向坐在电脑前办公的人说道。
“嘿”
旁边一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实习生向实习生的臂膀拍去。
“你谁啊？”
实习生向她望去，这才认出口罩背后的女实习生。
“你也在这里啊！”实习生赶忙改口。
二人会心一笑，不再言喻。
“给”
电脑前的人将登记好的单子还给实习生。
“先走了”
实习生来到16排CT室，将检查单拍在办公桌上，轻车熟路地将隔离门打开，与家属一起将患者台上检查床。
“留一位家属在这里，其他人出去”CT室医生习以为常道。
“准备要小孩的也出去”医生又补充说。
实习生来到走廊，看到尽头陪同患者等会做检查的小小。
径直而去，来到小小身前。
“你不是不打算来了么？”女实习生向实习生问道。
实习生嘿嘿一笑：“前天有台器官移植的摘除手术，所以我就过来了”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实习生反问女实习生。
“不知道啊”女实习回答：“前段时间终止实习的同学又被叫了回来”
“这样啊”实习生如有所思。
与女实习生简单聊两句，便匆匆赶回CT室。
“医生医生”看到实习生回来，家属向实习生大喊。
实习生闻声而去。
家属指着呼吸机变黑的屏幕，实习生心中一紧：“卧槽，这时候没电？”
“把接口松开”实习生向患者家属道。
正当家属准备动作时，从操作间走进另一位女实习学生，槽着尖锐的口音：“谁让你拔的？”
家属停止了动作。
“拔了拔了”实习生赶忙将呼吸机链接在患者气管插管上的接口拔掉，以维持患者的自主呼吸。“呼吸机没电了，你们这里有插板吗？”
“我给你找找”女实习学生边说边在CT室内翻腾。
操作间的医生看情况不对，纷纷走了进来。
待到这女实习学生找到插板，实习生将呼吸机重新打开，这才走回操作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患者家属：“如果你看到他呼吸困难或者嘴唇发干及时叫我。
CT室的隔离门又被关上，实习生站在操作间隔着玻璃凝望着患者家属。
大概三十秒不到，家属目光从患者身上望向实习生。
二人目光对视一秒，家属低头又看了看患者。
在抬起头看实习生时，实习生人不为所动。
家属心中有些焦急，向实习生摆了摆手。
实习生心中一紧，推开隔离门快步而进，绕到圆形机器后，凑近患者的脸颊，仔细盯了一会，见患者没有什么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他不知道家属为什么向自己摆手。
实习生转身而去，踩着检查室光滑的地板。
“吱~”
实习脚底打滑，踉跄跌倒在隔离门前。
“小心点”操作间的医生看向实习生。
实习生赶忙站起，将隔离门关上，又注视着内部的情况。
患者的呼吸变的急促，几次要扬起的手臂被家属压了下去，他的头想抬起来，奈何已经进入了机器。
实习生盯着患者身上一起一伏的杯子，心中还是不安，于是拨通了光头医生的电话。
“喂？”
电话中响起光头医生的声音。
“老师，这个19床带着的呼吸没电了，我看他现在呼吸有些急促，你要不要下来看看？”实习话语有些急促。
“不用，把管子拔下就可以了”
操作间的一位医生道：“他是不是插着管子？”
“对”实习生回答。
“那就没事”医生淡然说道。
实习生望着躺在CT床上的患者，心想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而他的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
随着操作间的医生‘一句令下’实习生‘破门而入’，快步疾行到患者跟前，将呼吸机从气管插管中拔下，对家属道：“尽量放快速度”
众人把患者抬到床上，也不管被子是否盖好，推着床就往回赶。
实习生看到女实习生仍在检查室陪着其他病号等待，也顾不上交谈，匆匆从她身边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