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姐妹俩刚进院门,就听见父亲姚满财在屋里说话,神采飞扬地,嗓门挺高。见到两个女儿进来,姚满财急忙拿过来自己那个拉链已经坏了,带子也磨出毛边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云云,小雨,你俩过来。今天爸在镇上扯了块布料,现在天慢慢就凉了,给你俩一人做一个外套,看看这花样你俩喜欢吗?”

“爸,你怎么好好想起来买布料了,这又不是过年?家里不是都没钱吗,你挣下钱啦?”姚晓云有些吃惊,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了看盘坐在炕上的奶奶还有正在张罗做饭的母亲,她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喜色。

“我马上还没有挣下钱,但是我已经找下了一个挣钱的好活,咱们很快就有钱了。”姚满财展开布料在女儿身上比划着,“前几天送你俩去书房(方言:学校),看着人家娃都穿着新衣服,爸心里就不美气。你俩都长成大女了,又在外上学,衣着打扮也很重要,不能让别人小看。今年爸挣下钱,过年时候直接给你们买套成衣,给你奶和你妈也做件好衣服,也能在村子里逛逛,风光一下!”

姚满财今天为啥心情这么好?是因为他今天一大早去了趟金井乡,找见了老同学李茂林的弟弟李旭林。金井乡在龙居镇以西,相距不过十来里。李旭林的轧花厂就建在姚暹渠南的大路边自家的承包土地上,场地开阔,交通便利。

姚满财坐在轧花厂的门房里等了好久,李旭林才从外面回来。这家伙和他哥长得不太像,李茂林白白净净,文弱书生一个,李旭林却长得五大三粗,骑着一辆和他体型挺相配的幸福250摩托车,这在农村可是个少见的新玩意,红色的,跑起来排气管直冒蓝烟,挺咋眼。

姚满财才掏出他刚刚在村里小卖部买的四毛钱翡翠香烟(就是这也是他考虑了好半天才狠下心买的),李旭林就一把把他挡了回去,“姚哥你客气啥?这两天忙得,嗓子干的都不敢抽烟了。我这有烟,这烟抽着润润的,不干,口感好。”说着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两盒硬春红梅,塞给姚满财,“你的情况我哥都给我说啦,我现在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我这人文化少,没念下书,在外面跑还可以,厂里面的写写算算,日常管理需要姚哥你来操心。你看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上班,吃住全包,有我哥的脸面,工资上肯定不亏你,一天6块钱,一个月180。另外,你抓紧时间给咱们招上几个年轻小伙,管吃,一天,5块钱,一个月150,你觉得怎么样?”

这还能怎么样,城里面那些干公家事的不是每月也不过一百四五吗?姚满财心里是十二份的满意。离开了轧花厂,姚满财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穿行在姚暹渠南堤的林间小道上,金秋的凉风凌空吹来,清爽而惬意。他索性车闸一捏,把没有车撑的自行车往路边树上一靠,找了块石头面南坐了下来。蓝天白云下,中条山的每一根筋骨都清晰可辨,大大小小的村庄散落在灰黄绿红交错分布的旷野里,如蚁般的农人在田间忙活着,甲虫一样的拖拉机也在地头穿梭着,发出一阵阵轰鸣……

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土地!

姚满财在口袋里随手一掏,低头一看摸出的是那盒硬春红梅(他不好意思,只装了一盒),他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果断地撕开了包装,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出了一根,放在脸前细细端详了半天,终于把它点着了。

这烟一盒估计得5块钱左右,姚满财琢磨着,他妈的,这家伙就是有钱。这年头,种小麦的不如种棉花的,种棉花的不如倒腾棉花的。哎!不过人家给的这个活也不错,就是搭陪个人,又不投资啥,不怕赔了钱。应了人家的事,就得赶紧处理好自己的家务,这两天先抓紧时间把麦子给种了,麦子虽然没有棉花收益高,但毕竟省事呀,抽空浇上两三次水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投资。两个娃也该做件衣服了,两年了娃都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小雨可以穿云云的衣服,可云云总不能老拾掇她妈的衣服呀,好歹她都是高中生了,还有,老婆的止疼药也该再买些了,断的时间太长病要是加重了就更麻烦了,还有,眼看天气是一天天凉了,老母亲炕上的被褥也该换床新的了,铺盖了这么多年,早都变得又硬又沉,再在太阳下面晒都无法变得松软了。唉,不管怎么样,总算能挣下钱了,手头再紧,这些现在都要办。首先,回到家里面把那些搁置已久的笔墨纸砚找出来,写上几张招工广告,然后,去镇上。就这么办!

赵洋告别姚晓云后,一路疾蹬,没多久就到了村口,正好碰见哥哥赵海的朋友叶运平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外面回来正要进村。

“洋洋,你哥在家吗?”叶运平脸上洋溢着兴奋,手闸一捏,迎面就问。

“不知道,我刚从学校回来。怎么,有啥事?”赵洋和叶运平也很熟,他和哥哥是自小同学,初中毕业都一起不上了,两家来往很密切。

“好事!得给你哥亲自说。走,到你家看看去。”叶运平脚下一蹬,飞奔而去,赵洋紧随其后。

在家门口,正碰上哥哥赵海要去地里接运父母亲摘的棉花,赵洋便让哥哥和叶运平说事,自己骑着车去了地里。

叶运平进了屋,自己取了一个洋瓷碗,在水缸里舀了多半碗凉水,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接过赵海递过来的凳子坐下来。

今天下午他去镇上,在供销社门口看见了一张招工广告,说是金井乡一个私人轧花厂招工人,一个月工资150块钱。他和赵海去年在龙居镇上的采购站干过几个月,对这种活比较熟悉,私人工厂可能要累人些,但人家给的工资比采购站要高多了。他琢磨着这是个挣钱的好机会,便急急火火地来找赵海商量了。

两个年轻人自小一起玩大,又是一起商量的初中毕业后不再上学。这几年,改革开放政策的迅速普及,让村里不少的年轻人开了眼界,长了胆子,他们仿佛在一夜间对外面世界的认知一下子扩大了好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平静的校园里已容纳不下一颗热血沸腾的心脏。赵海本来停学后想去参军,却在体检的最后一关被刷了回来,叶运平呢,因为父亲早逝,留下母亲和妹妹,让他无心在学校里读书,却也无法远赴大城市打工挣钱。地里面的庄稼活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他们也觉得这黄土地里刨不出来他们所想要的财富,两个人就只能一边干着农活,一边打着零工,时不时坐在一起,聊聊谝谝,说一说感想,讲一讲见闻,共同谋划自己的未来。

年轻人还是比较喜欢干这种活的。虽然轧花厂里整天机器轰鸣,纤尘乱飞,但他们还是觉得比在庄稼地里被太阳晒着舒服,一来挣得钱的多些,现成的也来得快,二来这里年轻人多,男男女女十来号人,大家说说笑笑,干活也不觉得有多累。轧花厂占地2亩多,坐东朝西,大门右侧一排平房是门房、办公用房和厨房。北面是存放籽棉的库房,东边和南边的一长溜八九米宽的石棉瓦钢结构敞棚子,是用来轧花和打包的车间。

叶运平和赵海有过轧花厂工作经验,相对其他人来说算是老手,分别被安排负责管理轧花组和打包组。轧花车间的女工多,附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八九个人,戴着头套、口罩和袖套,围着两台大型轧花机忙碌不停。旁边还有台可以调节出棉宽度的弹花机,村子里面人需要做新被褥或是旧棉被胎清弹开松,都可以拿过来加工。

有活干的时候机器轰轰作响,大家都紧紧张张,又戴着口罩,自然不方便说话,但稍微能有些空闲,这些女工们便扯下口罩,走到工棚外,呼吸上几口清凉的空气,抓紧时间聊上一会天。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絮絮叨叨没个完。个别胆大的调皮的小媳妇还把话题引到周边这些小伙子的身上。这不,这个叫兰草的小媳妇开始笑嘻嘻地挑逗起叶运平来:“哎,叶大组长,你还没说下媳妇吧?”

叶运平是轧花组唯一的男工。小伙子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各项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就是不太爱说话,尤其和不熟悉的女性。兰草这么一问,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扭头刚要走,兰草一把喊住他,

“哎呀,走啥呢?姐给你说真的。”兰草压低了声音,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接着说:“咱们灶房那个姑娘,小芹,那是我小姑子。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愿意,包在姐身上!”

帮厨姑娘耿小芹,在叶运平的印象中还是不错的,人家会做饭,尤其做的南瓜面片他特别爱吃。小芹姑娘圆圆的脸蛋,一双时常笑得弯成月牙的大眼睛,两条粗黑的长辫子垂在饱满的前胸,惹得厂里的小伙子经常在私下里议论她,说身材丰满的女子将来好生娃。

家里面确实需要个这么样的媳妇。但人家是否能看上自己家那光景呢?小媳妇家嘻嘻哈哈的说笑能当真么?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确实是个大事,所以叶运平在空闲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这一天早上,连下几天的雨还是没有消停,若有若无时不时地还会滴上几点。10点多的时候,库房积存的棉花都全已轧成皮棉打成包了,赵海所在打包组的几个小伙子,除了一个嚷嚷着昨晚没休息好,拿了几条编织袋往棉花包上一铺,外套往身上一蒙开始呼呼大睡外,其他的都围在一起开始打起扑克来。轧花组的女工们则拿出纳个半截的鞋垫、才织成一个袖子的毛衣,围坐在一块,一边谝闲,一边忙开手中的活计。叶运平融入不到叽叽喳喳的女人群里,也没有心思去掺和打扑克,他给门房打了个招呼,独自走出了工厂。

深秋时节的田野咋看上去是萧条的,尤其是在淅沥的雨中,田野里的庄稼都收割得差不多了,间或有几片玉米和棉花地,空空的枝杆还在顽强地挺立,执着地守候着,但灰蒙蒙的天地间,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湿润润的土壤缝隙里,嫩嫩的冬小麦已经开始露头,一行行细细的绿线,浅浅深深,时隐时现,遥看近却无。

希望,只是暂时蕴藏在土壤里,只要用心经营,最终会收获颗粒满仓!

出了厂门往北,便是草树苍茫的姚暹渠。叶运平刚刚走到跟前,一眼就看见渠顶上那个帮厨姑娘耿小芹正弯着腰,在草丛树间走走停停,好像在寻找什么。这姑娘,也真是嘴馋,这草坡又湿又滑,这么难走,也敢抽空上来找酸枣吃?叶运平一边思忖着,一边踩着草小心地往上走,突然间脚下一滑,他赶忙抓住一根树枝稳住身子,低头一看,鞋底上沾着几片黑乎乎的东西。

地地蔓!叶运平眼睛一亮。

当地人口中的地地蔓,其实就是地皮菜,一种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夏秋时节的雨后,在姚暹渠的草丛里,这种东西如春笋般疯长,遍地开花,简直比酸枣还多。在这时令蔬菜逐渐淡出的季节,地地蔓无疑是一种美味!

耿小芹听到响动回过身来,看见叶运平被握拽的树枝洒了一头雨水,衣服上也是花花点点,一双好看的眼睛刚要弯起来笑,却又不好意思地忍住了。

“呀,是你呀,叶组长!这地湿路滑的,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啦?”耿小芹说着,放下手中的洋瓷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叶运平,“擦一下你脸上的水吧!”

叶运平狼狈地摇了一下手,“不要紧不要紧!活都干完啦,我是闲的没事,出来胡乱转转。叫我运平就行了,什么组长不组长的,还不都是给别人打工的?”

耿小芹“扑哧”一下笑了,“头发上的水都流到眼窝里了,你还客气呢!”把手绢硬塞给他,“虽然都是打工,但是你懂技术,靠脑子吃饭,而我们啥都不会,只能下死苦。”

人家一片真心实意,叶运平不好再推辞了,他接过手绢,擦着头发和脸上的雨水,看见耿小芹放在地上的洋瓷盆里已捡了近半盆黑软溜滑的地地蔓。

“你到这上面是来捡地地蔓的?我还以为你是来摘酸枣呢!”

“下雨天的酸枣不好吃。我是见今天不忙,大家能有时间悠闲吃顿饭,就想着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捏个地地蔓胡萝卜包子,这东西烧个鸡蛋汤也挺好喝的。”

叶运平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他原以为这姑娘是嘴馋的抽空出来找酸枣吃,不曾想她又湿又滑地爬到这上面是为了让大伙能够美美吃上一顿中午饭。按说一个帮厨小姑娘,一天只有2块钱工资,主家买下啥就做啥饭,可她每次总是想着法子变花样尽可能让大伙吃得开心些,还费这么大劲捡地地蔓给大伙做“稀查”(方言:不常见的好吃东西),心中不禁对这个姑娘的好感又增添了好多。

反正自己也没事,叶运平便卷起袖子,和耿小芹一起在草根间寻捡起地地蔓。两人一边捡着,一边聊些家常,这耿小芹父母早逝,她就跟哥嫂在一起生活,而叶运平呢,家里也只有母亲和妹妹两个人,妹妹与耿小芹正好同龄。相似的家庭背景让两个人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越说话越多,不觉间洋瓷盆就捡满了。估摸时间也快12点了,叶运平便端着盆子,耿小芹跟在后面,两人小心地下了渠,向厂里回。

地地蔓好吃,但做起来麻烦。先要将地地蔓用水泡开,拣择出里面的杂草,再用清水淘洗多次去除泥沙才能干净。叶运平便把自己组的那些女工叫来,炒鸡蛋、切萝卜,粉条已经提前泡好,和的面也发酵了,大伙七手八脚,擀皮的、包馅的,摆笼的,烧火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地地蔓包子终于踩着午饭时间点顺利出笼。

吃了中午饭,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看形势不可能再有人过来加工棉花,姚满财便让大家提前回家。本来正常下班时间是下午6点,但忙碌的时候经常加班,今天没有活干,加上现在天黑得早了,又下着雨,姚满财考虑到还有好几个女工,便决定在四点半收工,留下自己和门房老张守护工厂。

叶运平回到家的时候,妹妹俊萍正在门洞里洗衣服。连着阴雨几天,她终于有时间把家里的脏衣服都清洗一遍,却苦于没有地方晾晒,便在门洞两头扯了根塑料绳当晾衣杆。叶运平骑了一路自行车,衣服上溅了不少泥点,俊萍便让他脱下来换洗一下。

吃晚饭的时候,叶运平发现母亲和妹妹脸上都荡漾着一种喜色,而且两人不时还有眼神交流,似乎有什么好事在偷偷地乐。母亲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劝他多吃些。叶运平中午在厂里地地蔓包子吃得挺多,本来就不怎么饿,加上刚才在路上和赵海说好的要去他家。赵海要在年底前结婚,秋忙过后家里就开始慢慢收拾了,拾掇房间,找木匠做家具,他和赵海整天忙于轧花厂的活,又没有个节假日,偏巧今天回得早些,叶运平便决定去赵海家看看有什么活能帮忙干干,因此尽管他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吃了点饭就匆匆去赵海家了。

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母亲好像还没有睡下,一听见叶运平叫门就赶紧出来开了,迎他进来后,母亲飞快地关了大门,却没有回她和妹妹住的南屋,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叶运平住的西厢房。

15瓦的灰黄灯泡下,叶运平简单地清扫完炕铺,展开被褥后回过身,看见母亲坐在炕角,还是在静静地看着他,笑眯眯地一动不动,仿佛是他刚出了一趟远门,好久都没有见了。

“妈,怎么啦?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叶运平大脑飞速地旋转,猜想着发生了什么事,从母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应该不是坏事,他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了。

“没……没有事……”母亲轻轻嗫嚅着,明显地欲言又止。

叶运平把母亲扶上炕,“妈,下雨天凉,你坐上去用被子盖住。没有事就没有事,你想和我谝闲我就陪你谝一会。你靠在被窝上舒服些。”

母亲赶忙摆摆手,“不啦不啦,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我也没啥事,就是想…看看你……”

叶运平“噗嗤”笑了,“哎,妈,咱们这不是天天都能见吗?”

“哎,是天天见面,可每天你晚上回来和早上走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一天要出现多少事呀?你天天都在长大!”

“妈,你肯定有什么事要对我说,是吧?你就直说吧,把我都急的。”

母亲轻轻笑了,“哎,那我就直说了,妈也是心急得火燎火燎的。平娃呀,妈问你,你是不是在厂里找下对象了?”说着拿出一块手绢来,正是耿小芹在姚暹渠上给他擦雨水的那块,“萍萍在给你洗衣服的时候从裤兜里找见的,这上面的花花图案一看就是女娃家用的。妈就是想问一下……”

叶运平这才想起擦了雨水后,随手把手绢塞进了自己口袋,就忘了还给耿小芹了。叶运平面皮薄,即使是在自己母亲跟前,也不禁脸上一红,他从母亲手中接过那块已经洗净熨干,叠的四四方方的手绢,“妈,人家只是见我淋雨了,临时让我擦一下,我忘还给人家了。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合适的我会及时给你说的。妈,你看,也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我也瞌睡了。”

“好,好!你看这娃,一说这事你就撵我走。”母亲笑着嗔道,抬起腿下了炕,走到房门口,又扭头说:“人家女娃要是能看上咱们家这光景,你就把她领回来叫妈看看,行吧?记着喔!”

送走母亲,叶运平上炕脱了衣服,拉灭了电灯,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却没有一丝睡意,母亲的话语在耳边一遍遍回响着,耿小芹的面容在眼前一遍遍跳跃着。他明白母亲的心思,理解母亲的焦急。好朋友赵海眼看也要结婚了,而自己父亲早逝,母亲拉扯他们兄妹二人不容易,他的婚姻,是家里的头等大事,是母亲最大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