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静的。
静的水缸中睡莲花瓣滴水的声音都清晰透彻。
祁祯央和年糅同时放开了对方的手。“好功夫啊。看来在献国没少刻苦吧。”祁祯央笑得令人琢磨不透。
“三伯伯想说什么啊?是想试探我么?”年糅也回笑道。
“我只想说,太子殿下的反应真快。”祁祯央转头唤道:“罗曦,看来太子殿下吃不惯这药膳,来给太子殿下盛上一碗鸡汤。”
年糅摆手,“不了。我走了三伯伯。这个东西我真是吃不惯。”祁祯央道:“等等——你就不想问问我的用意?”
“难道不是在试我的反应和我的武功?”年糅看着他表面平静。祁祯央“噗嗤”笑了一下,“你很不错。既然累了就回去吧。”点点头。
年糅恭敬地拱拱手,“那就明日再见。”
他走后,祈祯央脸上的笑立刻荡然无存。这个孩子的城府太深。
幸亏他们都比他早生了十几年。
马车往皇宫去,年糅坐在车上,把一朵顺手从千藩王府中折走的芍药花揉碎,扔出了窗外。
“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明镜照新妆,鬓经双脸长。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洛酒儿的歌声空灵如画中仙,又似百灵托生,令人浑身舒服又着迷。
邵韵宅双眼微眯,打着拍子,还未听过瘾,一曲便没了。
“哎,没听够啊。”她惋惜地伸伸懒腰。洛酒儿笑道:“那有何难,再唱一曲不就行了。”
“这可以么?”邵韵宅托着脸笑笑,洛酒儿上去捧着她的脸,“可以哟。”
毛珂含笑调了调琵琶弦,眼睛一瞟,看到地上躺着的香囊。而且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东西她没见过。
“娘娘,地上的掉的东西,是谁的啊?”毛珂指指地上的香囊,邵韵宅一脸迷茫,“地上有东西吗?我的天哪,神奇。”她低头才察觉,弯腰去捡,洛酒儿吓得脸色一变,“娘娘,这是我的,我方才不小心掉的——”
她欲去抢谁知邵韵宅已经捡起。邵韵宅捡起,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珂姐……我他妈的是不是眼花了,你来看看这个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洛酒儿再一旁窘迫极了。
毛珂疑惑,放下琵琶就要过去,洛酒儿连忙拦住她,“别看了没什么可看的——”
“酒儿。我跟你相识这么些年了,情同姐妹这种台词老娘也不想重复。你就跟我说句实话,这个是不是秀的?”邵韵宅捏着香囊手抖了一下。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毛珂更为不解,上去从邵韵宅的手中拿过香囊,看清楚后大吃一惊。
上面赫然绣着一副春宫图,下面竟绣着:“洛酒儿海棠花落时赠与顾画城”
妥妥的私通赃物。
“酒儿你……你……”毛珂难以置信,全后宫最不可能跟人私通的女人红杏出墙了。她抓着洛酒儿道:“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你说出来,我和娘娘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洛酒儿的眼圈红了,声如蚊音,“诺梨,没人陷害我……”
“都退出去——”邵韵宅大喊,外面的宫人退出去后,毛珂过去把门关好。
看着洛酒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相,邵韵宅就觉得气。“你是疯了还是糊涂了?我日哦,你先说你和这个傻逼发展到哪一步了?”
毛珂嫌恶地看看手中的香囊,“发展到哪一步?都送这东西了,你说发展到哪一步了?明眼都能看出来吧。”洛酒儿“扑通”一声地跪下了。
“你们也太扯,就只有一面之缘你们竟然……”邵韵宅抱着头觉得大事不妙。
洛酒儿含泪道:“娘娘你知道一见钟情么?就是一眼就认定他了……”
“我他妈一见钟情是在第二章,早忘了啥感觉了!”过去一把抓住洛酒儿的手腕,“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犯死罪!一旦东窗事发连我都保不住你!”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平日胆胆怯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娘娘……”洛酒儿低声哭着去扯邵韵宅,“自我记事,就没有喜欢过的人……皇上当年为我赎身,把我带进王府,我以为那就是喜欢,只要好好服侍他,为他生儿育女就能回报他;可后来我遇到了顾公子,我才知道我是把对皇上的感激,错当成了喜欢……我从未为了自己活,从未体会这世间的情爱,娘娘,我……”她嗫嚅着,抓着邵韵宅的手指泛着微凉。气的一把把她甩开,邵韵宅道:“你还委屈了?你想体会这世间的情情爱爱,然后不惜去触犯宫规,你和顾画城都不得好死你就满意了?算是爱过一场了?你要是个未婚你爱咋咋地,但是你入了这深宫就是要恪守宫规!是,你是身不由己,可你这么做,不想自己也不想想让清?你让孩子怎么办?”她咬牙,恨不得去杀了顾画城。
洛酒儿只是一味的哭,毛珂手快,把香囊扔进了火盆。
“诺梨,你——”洛酒儿没拦住,心中很是难受。毛珂也愤愤道:“娘娘说得对,你不想自己也不想让清么?这里谁都是身不由己啊。”
“你先回去,让这个顾画城不许再来找你。不然我杀了他。”邵韵宅肚子都气得生疼,坐在椅子上扶着肚子。洛酒儿抽抽噎噎道:“娘娘,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毛珂给邵韵宅背心顺顺气,“你先回去,我和娘娘想想办法。”
洛酒儿看邵韵宅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多言,只能先行回去。
邵韵宅无奈揉头,“这他妈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我晚上去看看,大不了警告一下这个顾公子,让他今后不要再来了。”毛珂也还未从惊诧中缓过神。邵韵宅道:“看来真的需要提早出去了。”
她已经过了快两月的悠闲日子,也想接着过下去,但如此情形看来是不行了。她气得双眸半闭对毛珂道:“珂姐,你过去给皇上说,我不行了,身体巨差,距离嗝屁还差一碗饭,让他赶快过来。”
“啊,可你出去了也不能对这个顾公子下手啊。”毛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邵韵宅道:“至少先出去吧。”
毛珂点头,邵韵宅想靠一下毛珂,被她闪了一下,“别,哦,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这就给娘娘去请皇上。”
邵韵宅眼神犀利,“珂姐,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可互相隐瞒的,你这样说我会难过的。我去请皇上了。”她唤来采花给邵韵宅梳洗,后便自行出去了。
洛酒儿出了栩宁宫,边哭边走,也没看到身后。
“酒儿。”有人唤她。
回头只见祁祯樾坐在皇辇上问她:“皇后怎么样了?”
洛酒儿哭着跪下,“娘娘她……”她这会儿即是伤心又是害怕,说不出话。
祁祯樾紧张道:“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禾子也有些着急,“我说贵妃娘娘啊,皇后娘娘是病了?还什么?你哭什么啊?”
洛酒儿只是低头哭,此时毛珂突然从身后走出,“皇上万福——”
“诺梨,你来的正好,快给朕说说皇后怎么了?酒儿哭什么?”祁祯樾有些慌张。毛珂瞟了一眼洛酒儿,心中大概知道洛酒儿应该什么都没说。
“回皇上,娘娘她……病了。卧床不起,也不准奴婢请御医,求求皇上劝劝娘娘吧。”她顺势带着哭腔,祈祯樾果然坐不住了。
“移驾栩宁宫。顺便把赵王宣进宫。”他果断道。
毛珂暗自呲呲牙。转头对洛酒儿递了个眼神,让她快些离开。
快步进了栩宁宫,宫女们早就把聚众玩闹的东西收起来了,一个个佯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祈祯樾看此情形更为着急。他快步走进卧房,看到邵韵宅身穿一身素衣躺在床上,双眸空洞地看着顶端。
“宅儿……”他缓缓踱步到床边。
邵韵宅没看他。
“你来了。”她轻声道。
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咽喉,呼吸都困难。
“是……朕来看你了……”他伸手摸着她的侧颜,有些滚烫。“身子怎么这么热?到底哪里不舒服?”他都没意识到问出的话在颤抖。
老娘只是中午羊肉吃多了。
邵韵宅逼出了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皇上……”她只敢用气声说话,怕暴露自己的中气十足。“别管我,求你了……”
“怎么能不管?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是真后悔了。“别怕,朕把三哥叫来了,马上给你看病……”
她依旧不看他,半死不活道:“你就放过我吧……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你放我走吧。”
“你想……去哪儿?”祈祯樾问,手不断地给她擦泪。心猛然一跳,邵韵宅着魔地转头看着他,“我问你,若是我想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抚摸着她的手滞住,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去哪儿?你就待在朕身边,哪里都别去。”
这一刻,不是山崩地裂的绝望,而是痛到不知所措。她自己都不知有流下了眼泪。
“哦。”她闭上了眼。
祁祯樾道:“是朕错了,朕不该这么罚你,你到底哪里痛?朕这次真的错了,宅儿,别这样……”谁都不能体会此刻他有多着急。
窗外,毛珂白了一眼,“真能演。”
一旁的祁央已经被她交代一通了,故而道:“她什么干不出来?”
“你一会儿进去别演砸了……”
“诺梨。”祁祯央抿嘴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和她说么?”
毛珂攥紧了双拳。“我……你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