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青云不展,日方长

冷风灌入邵韵宅的领口欧,她冷得抖了两下,还是瞪着他,就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你说银锁在哪儿?”祁祯樾的语气像是着急了。

邵韵宅讥讽一笑,“还是逃不开婉贵妃吧?何必拿我对你的好来证明你对她的爱?不知道是你好笑还是我好笑。”尽量忍住要流出的泪。

祁祯樾走近她,问道:“你送我的银锁,我到处找,命人找遍了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为何你要这么说?”他仔细看着邵韵宅,她瘦了,眼圈翻着乌青,一看就是休息不够。

“在婉贵妃儿子身上啊。”邵韵宅毫无情绪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句让祁祯樾要摸到她的手,滞在了半空,他收回,难以置信地问:“非寒的孩子……身上?”

毛珂站在此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她默默地往后退,让两人慢慢谈。

祁祯樾不明:“那个银锁非寒她怎么会----”说道此处他突然哽住。看他的反应,邵韵宅又是一笑,讥讽道:“怎么,想起是落在凌霜殿了吧?跟她雨云后留在了她哪儿吧?”说出口以为会好受些,其实不然。

祁祯樾瞪大了双眼,貌似的确是那日从凌霜殿回来,银锁不见的。“我……我并不是……我没有要赠予她的意思!”

“你别说了----”邵韵宅很想骂他,但看着他一个字也骂不出来。“把玉佩还我,今后咱们不再见。”她朝祁祯樾伸手,语气很是决绝。

一把把邵韵宅拉近,祁祯樾温怒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你想怎么不再见?”

“我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你图的?”邵韵宅挣扎地想让他放手,“如果是孩子----我会打掉他--”

“你要敢打掉我们的孩子,年糅和诺梨,你也别要了。”祁祯樾声音不大,但威胁意味十足。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邵韵宅停止挣扎,“年糅可是你的孩子啊……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生下孩子后呢?”

祁祯樾只是紧紧抓着她,并不说话。邵韵宅定定地看着他,“为何不说话?”

“你恨我。”祁祯樾道。

“对,我恨你。”她点头。

“故而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也不会信。”他低声道。他的眼里有邵韵宅挣不开的东西,或许太过情深,又或许太过迷惑人心。

邵韵宅梗起脖子,硬是架起气势道:“哦?那你说说看,看我信不信。”

祁祯樾舔了下发干的唇。“我若是说----”

毛珂在梅花树后束起耳朵仔细听着,年糅突然跑到她身后,“诺梨姐姐,你这是在----”他一下学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奇怪王爷怎么过来了。

“嘘嘘嘘嘘----”毛珂捂住年糅的嘴,不让他多言。

“我若说从遇见你那一刻,我就陷入了一种连我自己都厌恶的情感里,你信么?不见你忍不住去想你,见了你又变得小心翼翼;你是容貌过人,我也是因这个一眼沦陷,可你----”祁祯樾神情忽然变得柔情万分。“你就不该对我关心,把我当人看,对我万分信任……我是被你侵犯了,里里外外从头到脚,被你侵犯。宅儿,我----”

“啪------”邵韵宅快速甩开他的手给了他一耳光,整套动作不带停顿,一气呵成,毛珂和年糅在远处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他妈闭嘴------”邵韵宅大声吼道,“我不要听----太他妈炫闪了,这都什么剧情啊,我靠,一般小说的话,老娘被落得这幅田地了,都他妈该想着卷土重来,怎么回去报复一切了,你可告诉我说‘不好意思,老子爱你’?!滚吧----”她仿佛只有一直歇斯底里的说话,才能不让自己有更多不能表露出的情绪被看出。

祁祯樾被她扇了一耳光,整个都是懵的。还从未有他的女人打他,还是他扇耳光。

“怎么了,是不是快气炸了?那就赶快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邵韵宅这会儿也不清楚到底要怎么说,“王爷,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桓清,至少他害我就害了,没有任何算计隐瞒----”她抬头对上祁祯樾的眼眸,“但我怕你----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竟然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做出这么多违心的事……”

“我从未对你做出违心的事,我说了我爱--”祁祯樾辩解,被邵韵宅打断,“你这会儿说什么都行啊--好,就算你对我有感情,那又如何?你敢说你对我的容忍宠爱,不是你的算计?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被我欺负?还记得我问你……你对我的百依百顺是不是让我卸下防备的算计……你没立刻回答我。你看我的眼神,呵……”她苦涩一笑,“那时,我大概明白了。王爷,就算你对我不违心,你对许非寒,算是委屈了吧?放下你此生挚爱,来骗得我团团转……”

“我没有。”祁祯樾冷声否认。

邵韵宅冷笑一声,“那银锁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是她从你这儿偷的?”自从她送给祁祯樾,他就一直贴身戴着的。

被这么一问,祁祯樾又说不出话来。邵韵宅往后慢慢退,“我不想再看到你。”

“等等……”祁祯樾明明还有话说。

“很可惜我啊,从没有爱过你。可能有过寥寥无几的喜欢,也是基于你对我的宠爱。”邵韵宅放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着,“我不知道怎么会让你产生了误会陷了进去,我跟你道歉。只是我……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桓清。”她哽咽了一下,声音变得软绵绵的无力。

邵韵宅说罢急忙转头,不敢看他的神情,也没听到他喊住自己。

这种焦灼的难受感,令人窒息。毛珂和年糅在后面跟着她,也不敢轻易上前搭话。直到回到了小院中,邵韵宅坐在井边发呆。

毛珂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要不要吃午饭?我去烧……”

“珂姐,我没哭对吧?”邵韵宅抬头冲她牵强地咧嘴笑。

毛珂抿了下唇,“对啊,没哭呢。”

“娘,”年糅也走上来道:“你一滴眼泪都没流。”听到他这么说,邵韵宅一把揽过年糅,趴在他肩头大哭起来。

“珂姐,我做的很对,对吧……”邵韵宅抽噎道:“我不可以,再喜欢他了,无论他对我多好,我都不能再喜欢了……”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毛珂红着眼睛,叹了口气。

“娘娘是真喜欢王爷么?”毛珂轻声问。

邵韵宅的眼泪如同洪水决堤,“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起他会有心口缺血,疼到无法自拔,可又无可奈何……”她抬头泪眼看着毛珂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念念不忘,可我知道,没有回响。”

毛珂和年糅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陪着她默默流泪。

晚些时候,祁祯央来给邵韵宅送药,毛珂伸手给邵韵宅的脸上敷药时,祁祯央趁着机会拉了一把毛珂的手,被邵韵宅瞪了回去。

“丫头,今日是不是累了?怎么不活泼了?”祁祯央看邵韵宅有些低落,忍不住问。

毛珂和年糅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活泼你妈。”邵韵宅骂道,“老娘孕妇,再活泼就蹦你妈脸上去了。”反正她心烦,骂的也毫无逻辑。

祁祯央看她不想谈,也不追问。“我怎么说你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呢?女孩儿家这么溜得嘴皮子可真不行……”

“你闭嘴。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老娘把你拉黑了,一点排面没有,让你今后再也见不到珂姐。顺便告诉你,老娘尊师孙笑川,江湖人称带带大师兄,所有事情的幕后主谋……”邵韵宅托着腮道。

“什么跟什么啊……”其实祁祯央听不懂邵韵宅的一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莫名的喜欢听,觉得十分有趣。

“你们聊吧,我出去了。”邵韵宅往外走。“去哪儿?”毛珂起身想跟着邵韵宅一同出去,邵韵宅道:“别管我了,我想一个人呆着。”她才不想在两人中间遭祁祯央白眼。

祁祯央坏笑一下,“诺梨,不如今晚我住这儿吧……”

“啊?”

邵韵宅没再听,出了屋子时,天色已全黑。

道姑们都已休息。整个春华观空空荡荡,只有月色照明。她拿起墙角的扫帚,扫着院子。

“娘,我帮你----”年糅忽然跑出来,去拿邵韵宅手中的扫帚。她心里无处发泄。

“哎?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外面冷。”邵韵宅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件棉衣。年糅把棉衣递给邵韵宅,“他们让我出来玩。我就来找你了。娘,你还受着风寒呢,快穿上吧。”

“坐下吧,别干了。”邵韵宅拉着他坐下。两人并肩坐到台阶上。

无言许久,却并没有尴尬。

年糅有些不服道:“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欢娘,为何就他委屈。”

“噗哈哈哈哈----”邵韵宅大笑。“你懂个屁啊。”摸摸他的头,邵韵宅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四周静谧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圆月在凌霜殿也十分圆满。

许非寒刚把哭闹着的孩子哄睡着。把孩子放进摇篮,看着他酣睡的小脸,越发像祁祯樾。可这个孩子终是身子骨孱弱,经不起半点折腾,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无效。

“唉……”刚叹了口气,竹铃进来道:“娘娘,王爷来了。”

“什么?王爷这时候来了?”许非寒有些意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后屏退其他人,命竹铃把他唤进来。

“伏里,这么晚了怎么……”许非寒看他一脸阴鸷,二话不说走到缝生床前,看到他的脖子上果然戴着银锁。

“呵……”他冷笑一声。

许非寒不解,但觉得肯定有事。“怎么了伏里……”刚把手搭到他的肩上,被祁祯樾躲开。

“这个银锁怎么会在缝生脖子上?”祁祯樾冷脸质问。

“这个……”许非寒不知怎么说。是那日许珺茹来了,她给许珺茹看银锁,许珺茹也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她对许非寒道:“既然是从王爷身上拿下来的,就把它给缝生吧。正好带着他爹的东西。”

许非寒便把银锁一直挂在缝生脖子上。

“这个……是我从床上捡到的……”她想着怎么解释。祁祯樾根本不听那么多,伸手把银锁从缝生脖子上拿下。

“随意捡的你就敢往孩子身上戴?”他说罢就要走,许非寒上前拉住他,“伏里,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么?你至少要让我知道啊……”自从祁祯樾上次和她决裂后,两人再重修旧好她就一直患得患失。

并未看她,祁祯樾道:“不关你事。”

许非寒强行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那能让我知道么?”虽然祁祯樾和她又和好了,但还是变了,她也说不清变得哪里。

祁祯樾指了指心口,“空的。”

“什么?”许非寒没听懂。一不管她疑问的目光,硬是推开她出了凌霜殿。

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是难受。“母妃……求求你让她再等等我,等我弄好了一切,我就再也不让她离开我了……”他心道。再大的苦涩心痛,他都要自己咽下。

“七哥。”有人唤他。

祁祯樾回头,发觉已经走到了东宫。

“七哥这么晚了还来宫里啊。”拓跋绽带着一行人,不知是从哪儿回来的。

祁祯樾收敛了一下情绪,“太子妃殿下这么晚了,是从哪儿回?”

“栩宁宫。”拓跋绽道。

点点头,“嗯,我从上书房。若无其他事,我先去了。”他也没问为何祁祯睿没跟着。

“七哥----”拓跋绽忍不住还是唤住了他。“七嫂……就真的不管了么?”

浑身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

“再怎么说,她只是被贬不是被休。论理还是七哥的妻子啊,你真不知她的境地么?”拓跋绽扶着腰,细声细语,生怕情绪不稳,对胎儿不好。

祁祯樾平淡地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她么?何必这么在意。无事先告辞了。”他退了几步就要走。

“可我是人,是人就要有怜悯和恻隐之心。”拓跋绽怒道。

祁祯樾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拓跋绽身旁的宫女问道:“殿下,他会去么?”

“不知道。”拓跋绽被人扶着上着楼。

“可太子还未回来。”宫女提醒道。

手还是紧紧攥了起来。

春华观中,年糅穿着邵韵宅的棉袄在寺庙门口睡着了。邵韵宅一人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

“还不回去?”身后有人道。

邵韵宅未回头,“我他妈都说让你滚了,你咋回事。”

祁祯睿和她并排坐到台阶上。“你也没听过我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邵韵宅叹气道:“你这个贱人。”

“骂吧,随你高兴,怎么骂都行。”祁祯睿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来的?”邵韵宅问。

“你坐了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他淡淡道。

“不是----你----”

“啊----月色真美。”祁祯睿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