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巧克力从来都是热饮的首选。
至少对于三天前在车上颠簸了大半天来到这个坐落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科研站的祭一林来说是这样。
当然，如果可以，他会加一点朗姆酒，些许的酒精可以让身子暖和的快一些。
甚至，他也可以接受热牛奶里加一点点白兰地，这在他沉迷于福尔摩斯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尝试。
但是，他，祭一林，决不能接受面前金属杯子里盛放的那透明液体。
还是冰镇的。
“祭，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说到那个丰饶之神！她能带来丰收，孕育万千，而她与另一个伟大存在的子嗣则居住在这里，掀起风暴，惩罚背信之人……”
圆桌对面，一个大半张脸都被暗红色毛发覆盖的毛子拿起面前的金属杯子在桌面上一敲，随即举到嘴边一仰头，发出了漫长的“吨吨吨”的吞咽声。
祭一林顿时捂住了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精彩的故事，我是说真的，但是，今天值班的人是你，阿尔乔姆，我们还在测试……”
“没有关系，祭，要相信你的伟大设计！”
阿尔乔姆，来自俄国矿业公司的工程师，也是祭一林这段时间的室友，又在杯子里倒满了伏特加，然后拍了拍身边的操作台。
“你是个卓越的工程师，虽然你大学还没毕业，但是，要不是你设计的超低温热泵系统，好吧，你总说是你导师的设计，恐怕没人能在这该死的极夜暴风雪中保住自己的蛋蛋而不是被冻掉，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暖和的房间里喝着冰镇的伏特加……”
“第一，这个系统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么冷的天喝冰镇伏特加设计的！”祭一林的表情更加痛苦了，“第二，这还是个验证性实验机！而且还是个超高压系统！万一……”
“因为小概率事件放弃美好的时光是愚蠢的行为！”阿尔乔姆再一次“吨吨吨”了一整杯伏特加，接着拿起一片酸橙抿了一口，狠狠打了个寒颤，“祭，拿起你的杯子，不要浪费这美好的夜……”
啪！
随着一声轻响，一切都归于黑暗。
又过了数秒，应急灯光和控制室的屏幕亮了起来。
“苏卡不列！”
在祭一林模糊的视线中，阿尔乔姆原本就凶悍的脸变得更加骇人，这个强壮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以与他身材不相称的速度跳起，动静之大甚至带翻了两人之间的圆桌。
“该死的！断电了！”
阿尔乔姆快速冲到了控制台前，手上不停，快速切换了数个窗口，手指在鼠标上像是在发泄一样点击了十数次，然而这些操作似乎都没有起到效果。
最终他气恼得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
“只有UPS还在供电……该死！”
“怎么回事？”祭一林刚刚扶起桌子，看到阿尔乔姆的表情才刚刚感到不对，“备用发电机组不是有黑启动么？发电机出故障了？”
“不，是发电机组整个离线了。”阿尔乔姆脸色铁青，他扯过一旁挂着的防寒服，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道：“远程控制完全没有反应，诊断程序很干脆的卡死了，现在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从就地控制柜启动那玩意儿。”
祭一林下意识就像跟上去，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阿尔乔姆拦了下来。
“呆在这里，启动发电机说不定还要你在这里帮忙，我会每十分钟和你联系一次。顺便把伊万叫起来，那家伙估计还在睡。”阿尔乔姆摘下两个挂在墙上的对讲机，把其中一个塞进祭一林的手里，“西伯利亚的冬天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我可不想你这样瘦弱的家伙死在外面。”
说罢，他便拉开控制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但你的操作系统是俄文我看不懂啊……”
直到控制室的大门关上，祭一林才嘟囔出声。
……
这是祭一林第三次点开了超低温热泵的控制界面。
这是唯一的英语界面，也是他唯一看得懂的界面。
在UPS的运作下，控制系统还在稳定的工作着，只是上面显示的数字却不让人安心。
水循环系统的温度已经开始降低，室内的温度也已经降到了舒适区之外，祭一林在十分钟前已经穿上了抓绒衣，现在他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防寒服穿上了。
而屏幕右下角的时钟告诉他，自从阿尔乔姆离开控制室，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
距离UPS系统电量耗尽还有三小时。
在不考虑低温的情况下。
“你看这个毫无意义。”
说话的是伊万，一个来自俄国极地部队的士兵，也是这个现在只有三个人的科研站中唯一的士兵。
原本这个季节，科研站只会有士兵巡逻，但因为祭一林和阿尔乔姆的存在，伊万才会驻守在这里。
伊万是极地部队中英语最好的。
伊万对此并不乐意。
“但你这时候摆弄你的枪也毫无意义。”祭一林下意识回了一句，但下一刻他就叹了口气，关闭了眼前的控制界面，转过头看着伊万，“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这么冷静？发电机组与科研站是独立设置的，阿尔乔姆说不定会迷失在外面，今天的风雪可不小，而且自从他第三次联系我们之后，呼叫他也都没有反应……”
伊万没有做声，他合上机匣，快速拉了两下拉机柄，满意得点点头，这才抬眼看着祭一林说道：“冷静有助于保持体力，如果电力没有恢复，多一份体能就等于多一份体温，也代表着多一份获救的希望。但你说的没错……”
说罢伊万扣下扳机，手里的AK发出“咔”得响了一声，接着他拿起一旁的弹匣，一边往枪上卡一边走向门口。
“阿尔乔姆去得太久了，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时间。”
说罢，伊万便站起身，走向了门口。
“我和你一起去！”
祭一林赶忙抓起防寒服跟了上去。
但还没等到祭一林走到门口，他看便看到伊万猛地冲了出去。
“该死！”
祭一林的视线越过伊万的肩膀，在走道的尽头，转角的应急灯光之下……
阿尔乔姆躺在那里。
地上淌着血。
“帮忙！”
伊万的吼声在走道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