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诗画

盛好百合山药鲈鱼汤,叶玹端着托盘,走出了一楼大堂后的厨房。

客店的大堂里,仍然嘈杂声一片。

刚走到楼梯处时,有人风似的飞奔下楼,那人身体刚要撞上托盘时,叶玹向右一退,让开了他。

带盖的白色汤碗,稳稳地放在深棕色的木质托盘上,一旁的小白瓷勺,上上下下敲打着托盘。

冲撞的人,伸手扶了扶托盘,并且连连道歉:“抱歉,抱歉。”

叶玹这才抬头看清来人,正是前些时日在西边渡口,他们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

这些时日他都住在西桥客店,他在二楼右边客房,而他们在左边,见过几次面,却没有说过话。

“没事。”叶玹平静地说。

“顺合号的事,你们知不知道?”陆楠看着叶玹。

“唉!”陆楠叹息着,浓眉深皱,“我表兄还在船上,不知道他…”

“是否有什么消息?”叶玹问。

“他从上海来,约好在顺合号上碰面。”

“你们是去西南?”叶玹又问。

“我们是绸缎行的,他去上海考察,想找到最好的绸缎样式。”

“顺合号客船,如果发生了什么,也应该登报,停航已经一个月,想来是顺合洋行有意隐瞒。”叶玹说。

陆楠认同的点着头:“顺合客船的乘客众多,乘客的亲友也不止有我,几天后,就有北上的船,我去顺合洋行问清楚。”

“这是一个办法。”叶玹说,“报社应该会有相关的报道,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传来,或许是有当权者的压制。你如果真的去了,不一定能够得到回复,但也是可以去的。”

陆楠感到醒豁,看着叶玹,然后朝楼梯方向伸出手:“你先去忙。”

叶玹对他一点头,向楼上走去。

揭开白瓷汤盖,看着乳白色的鱼汤冒着丝丝热气,林悦儿感到一阵暖意。

在一个沉闷的下午,叶玹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医书。

不知道那位小男孩,现在是怎么样了?这些时日是否有些好转,贸然前去或许会打扰,姑父常说,医者应该有普世救人的心,待病者如待亲人。

林悦儿坐在书桌对面,手撑着下颌,看着叶玹。瞧他一直只看着书的一页,连眼也不动,不知道这时他的思想又去到了哪里。

林悦儿伸手遮住叶玹正低头看着的那页书,叶玹半晌不动,随后醒过神来,抬头,笑看着对面的林悦儿。

林悦儿也露着一排白洁的牙,欢快地笑看着他:“你可看见了?”

叶玹长长的睫毛下明净而深邃的眼,不甚明白的看向她。

“捣药仙童啊!可否邀你论长生。”林悦儿再认真的笑说着。

叶玹还是不甚明白,微侧着头思索着。

林悦儿站起,在房中走着:“蓦地神游天上去,呼彩凤,驾云軿。望舒宫殿玉峥嵘。”说完再回过头看向他。

叶玹这才明白过来:“你是在笑我。”

“不敢,不敢,哪里敢笑话我们玹哥哥。”林悦儿已经笑到捂肚子。

“看谁下次神游,只怕是自己要笑自己了。”叶玹回道。

远处的轮船时而传来高亢而尖锐的汽笛声。叶玹合上翻开了的黄帝内经。

随后,两人散步在江边小道。一排排老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江水波澜无惊。

踏着软软的沙地,感受着江水中升起的阵阵凉意。

不远处有一座大教堂,高起的塔楼,大约可以俯瞰整个都江镇。

忽而,远处有一人,身穿米白色西式上装,同色八分直筒西装裤,黑色齐踝短靴,站在沙地高处,向他们挥着手。

林悦儿指与叶玹看。那人面容不十分清晰,但感到一些熟悉。

慢慢走近,原来是他。

“你们还在这里吗?”那人问。

“等了一个多月,船一直不到。”叶玹说。

林悦儿看他神情已经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也不再像先时那般清瘦:“现在还在卖折纸扇吗?”

“现在已经不热了,”周柯说,“会写字画拿去摆卖。”

周柯又说:“我家就在这里,你们要不来坐一坐。”

林悦儿看向他身后的一片房屋,一栋栋房屋独立且紧挨着。

只有一处房子最为特别,露着砖泥和褐色的圆木。有四、五个工人正在忙碌着。看样子已经建成了一大半。

“是正在修建的这栋房子吧?”林悦儿问。

“前段时间开始建的,”周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新屋。

“再有半个月就能建成了。”周柯显出欣慰的颜色,接着说,“前面再建一处院子,就和之前的很像。”

他们也为他感到高兴。

“你们到这里来,”周柯引着他们到新屋旁的一个蓝色棚屋前。

棚屋前有一个褐色方形木桌。棚屋里置一床,一矮长桌,矮桌上摆满着画卷。棚屋虽小,却整洁明晰。

周柯先在外桌上,倒满两杯茶水,递于他们,并让他们随意坐。

他进到棚屋,在矮桌前蹲下,逐个翻找,不一会,找出一卷,笑着拿了来。

林悦儿移开茶杯,留出空来。

周柯展开了画卷,铺在了木桌上。

叶玹第一眼看时,就被色彩和画面形式所震撼。

以简单的三色,墨绿,留白,墨色。

水依着水草绕岩石而过。

那树下一株细枝红梅更是点睛之处。

“这色彩不同于以往的山水画卷,简单的着色,却有着绚丽的色彩。”叶玹久久的看着画,大为赞赏。

林悦儿看着画,不只是欣赏,更有能看见如此美的画作的喜悦:“不同于千里江山图青绿的亮色。这水草的墨绿,岩石的墨色,水的留白,更有着柔和与婉约的美。”

画作能够被他人认同,周柯感到欣慰。

“细腻的着笔与造型,绚丽的色彩,丰富的画面,都是以前画作所不曾见过的。”叶玹再说着,“这画同时有着西式与中式的美。”

“能够看懂我的画,你们果然是我知己。”周柯笑着,白净的脸上,因喜悦带上一些孩童气。

“你们如果喜欢,这画就赠于你们了。”周柯再说着。

“果真赠于我们!”林悦儿笑说着。

“当然。”周柯爽朗地说,并把画卷收起,装进了画筒,递于林悦儿。

林悦儿笑着接过。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群人,四处看看,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