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孩正好是,那日在沈家的院门前,所看见的那群男孩之一。
在这之后,某一天林悦儿突然问起,在西桥客店门前诊治的那个下午,你真的只看一眼,就看出了那男孩有躁动病。
叶玹似笑非笑,颇有意味的看向她。早在人群还拥在店内,没出到店门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男孩了。那天店里的一位店员,在大厅一角,在木盆里为店里的猫洗澡。男孩开始看见时,只是一脸漠然,并不关心,但过一会儿,男孩就满脸好奇的凑上去,并且兴奋地说个不停。双手也挥动不停,多次试图想要去触摸那只湿漉漉的猫。
在他多次诚恳的请求之下,店员同意了让他来洗猫。洒水到猫身上,再胡乱的涂抹上皂。在那店员有事离开时,刚一转身,男孩就丢下木盆里,还满身泡沫的猫,又再跑进人群了。
之后在客店门前的人群里跑来跑去,最后被他娘拉到了桌前。
被拉来之后,也没有片刻的安静,他虽然时而抬头看看,但桌上的手却一直动个不停。
林悦儿认为,这最多只能看出,这是一位顽童。
开始的洗猫,是在请求之后被同意的,在猫一身泡沫时,也就是洗到一半时,却跑开了。而他跑开,并不是因为有其它事,而是突然不想洗猫了,就像他一开始,突然想洗猫一样。
这种突然对一件事情,产生兴趣,又突然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正常的孩童,也许同样会出现,这种表面看似正常的,如果显得过于强烈了,也许就是躁动了。
这之后,男孩一下午都没能有片刻的安静,从男孩脸上,虽然能够看出对他的崇拜,但情绪实在亢奋,也就能确定,的确是有躁动症。
在听他这般说了之后,林悦儿沉默着。
在客店门前的那个下午,当曹爷爷捂着手腕,用透着睿智的柔和的双眼看了一眼叶玹,缓缓转身离开人群的时候,一位身穿深褐色鹿皮外卦的,三十岁左右,身形高大,粗犷的男子,站在早已离开桌椅,被人丛包围着的叶玹面前。
高达那宽阔的面颊,这时显现出绯红的颜色来,看着身旁众人包围着的神医,紧抿双唇,犹疑不定,此时的神情,同他那粗犷的相貌十分不搭。
终于,这位粗犷的男子开口了:“神医,你可不可以.....”
高达顿了顿:“可不可以,到我家里去。”
叶玹一时不解,而后说:“你家的谁?”
“是我妹子。”高达沉稳有力的声音说。
在为多人诊看之后,高达强烈请求叶玹,说他妹子的病,最好晚上诊看。
在散去客店门前急待看诊的人,并宽慰他们,明天还可以再来之后,叶玹,林悦儿,同高达,就前前后后的,向镇北山脚下,高达的家里走去了。
此时天色仍然十分明朗,距离天黑,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跟随高达矫健的步伐,穿过几条街道。走过一片片田野,看见远处连绵的高山,等终于来到山脚下时,也总算是看见高达的家了。
高达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猎人,也是都江镇唯一的猎户。现在这都江镇就只有他一位猎人了。高达在说这话时,先是带着自豪的笑容,而后笑容消失了。代之的却是一份苦涩。
在说完这话时,高达就转过身,想掩饰那份难以面对他人的苦涩,就一直向前走,不再说话了。
走在这铺满枯草的小路上,林悦儿微微提起,扫在枯草上的厚厚裙摆。看着高达的背影,微提高声音问道:“你是同你妹子一同生活吗?”
“是的。”高达说,还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房屋,“你们看,那里就是我家。”
在高达说完那些话之后,他们很快就到了他的院门前。
院子就座落在山脚下,四周有几棵芭蕉掩映着,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有一座房屋,从远处看,是很难看出来的。
院子的旁边,是一块已经收割过的稻田,还留有一片片干枯的稻草。远远地就散发着枯草的清香气息。
推开院门,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座,盖着厚毛毡的两层小竹楼。
高达走在前面,打开了竹楼的大门,用粗大的手指指屋里,请他们先进屋去。
叶玹先踩上阶梯,去到门前,林悦儿扫视了一遍院落。轻舒口气,也踩着轻快的步伐,进到了竹屋里面。
“我妹子就在这间屋里。”高达指指竹墙后面的隔壁房间,低声对叶玹说。
之前在来的路上。叶玹就询问过高达,关于他妹妹的情况,高达只说,你们去看看就能知道了。
这时叶玹站在高达的妹妹,也就是慧娘的门前。看向屋内织布机前的,身形消瘦的年轻的少女,从侧脸看去,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少女长长的头发,用一根发簪半挽着披在肩头,面有倦容,似是默默欲眠,手中的织布动作迟缓,却始终不停。随着手中的动作,织布机发出有节奏的哐哐哐的声音。
慧娘似乎是察觉了门口处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门口的男子,静默半响。
这时叶玹才完全的看清了慧娘的样貌。虽然相隔了几步距离,但仍然能看清,她那清瘦的面颊上的一双红色如鸠的眼,和那张鲜艳的红唇。
从她的疲倦的面容上,可以看出她已十分困倦。从她那时而移动,变幻姿势的双腿,和胳膊,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在静默许久之后,高达靠在门前,语气温和的说:“慧娘,你休息一会儿吧。”
慧娘看向门口,用虚弱的气息,飘渺的声音问道:“哥,他们是谁啊!”
“是哥的两位朋友。”高达说完,就把叶玹拉离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