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在这寂静的夜里,那袭白衣飘飘荡荡,像是看不见眼前这黑夜一般,悠悠晃晃的前行。
在这寒意深深的冬夜,看着前方漂浮的白衣,林悦儿不自觉的收拢着双臂。
原来冒着严寒,闯入这暗夜里的人正是慧娘,叶玹已同高达并列着前行,紧跟在慧娘的身后。
跟随的三人,都一致的保持着沉默。一面前行,一面观察,似乎是想要看她究竟去往何处。
这时夜空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星光,道路在黑暗中模糊难辨,紧紧跟随的三人,即使是有人在前方,也要不时的看看地面,才能前行,而她却不看地面,却像现在是白日里一般,毫无犹疑的不断前行。
走在鞍山脚下,再转过一片山脚,沿着河道旁,向山中走去。
几人前前后后,踩踏着岸边蓬松的枯草,脚下不断的传出吱吱吱的声响。河水缓缓,流水潺潺。
在转过山脚,沿着河岸,前行了三五百步之后,慧娘突然停住脚步。朝着一个方向站住。
这时高达用手指着河面,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就是当时慧娘落水的地方。”
高达还低声说,当时她大约是要伸手去河里捞起衣物,却不慎滑倒,掉入了河中。
她看起来孱孱弱弱,还要独自一人,在这深夜里,衣衫单薄的来到这里。这一路,没有回过一次头,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紧跟在她身后的他们。这时停住,林悦儿才觉得这段路途十分漫长。露水已经打湿了鞋面。如果这是白天,那她可能就不会这么认为。
这时他们与慧娘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慧娘突然转身走向山脚下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大约有半人左右高,平时行动缓慢,身形消瘦她,这时却十分灵活,也十分轻便的就攀上了这块岩石。
而后挥舞着宽松的衣袖,时而旋转,时而收敛,时而伸展。宛如一只白蛾,绕着在岩石上翩翩起舞。
这只神形苍白的蛾,不住的舞动着,却不知丝毫的疲倦。
岩石旁的几人,站立着正如同岩石一般。
这时慧娘脚下一滑,身体微仰,眼见就要滑倒了。
高达正急着要跨上岩石,林悦儿紧紧抓着叶玹。
不料慧娘转而身体前倾,稳住了脚下。这迅捷灵巧的举动,让岩石下的人顿感神奇。
“难道这时的慧娘,不是白日里他们所见的那位慧娘。”林悦儿如此想。
当站着的人已经感到既寒冷又疲倦的时候。那挥舞跳动的人仍然没有片刻停止。
叶玹转头看向高达,低声问:“她以前也像这样跳舞吗?”
“她以前并不会跳舞。”高达看着岩石上的妹妹,沉声说,“是最近突然就会的。”
“像这种,独自出行,在夜里来到这里,并在岩石上跳舞,大约有多久了?”叶玹再问。
高达回答:“自入冬以来,也就是一两个月以前,一天夜里,我突然惊醒,听见门窗响动,以为是门窗没关,夜里风大吹开了门。起来看时,就看见了慧娘。”
“也像今天一样?”林悦儿问。
高达点点头:“当时也是跟在她身后,之后我就在夜里观察她。”
“是每天都如此吗?”叶玹问。
“并非每天都如此,差不多一个月里会有几回。”高达摸着头说,“今天你们在这里就刚好遇到。”高达停顿一下,看着岩石上的妹妹,她这时慢慢停住了手脚。正站立着不知何往。
高达又再接着说:“当她回家之后,第二天醒来,问她是否夜里有出去,她却完全忘记了。还说‘哥,我有出去吗?’”
这时慧娘来到了岩石边,滑下岩石,站在岩石旁边的几人,她似乎完全看不见,径直着要向来路走去。
叶玹走向一旁,让出了道路。随后几人又跟在身后。这时夜风袭袭,寒风不住的吹在几人身上。
高达看了一眼身后的叶玹说:“在很久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一种,像她这样,是不能突然被叫醒的,只能是由他自己醒来,如果突然叫醒他,他就很可能从此变得疯傻了。”
“所以你就从不敢叫醒她?”林悦儿拢了拢白毛衣领问。
高达点着头。
“的确有这种病。”叶玹说,“这是狐惑。”
回去的路程,似乎比来时更快了,大约行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从那块巨大的岩石处走回了高达家。
一进竹楼,慧娘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还自己盖好了被子。
当时她只穿着贴身的单薄衣衫出门,叶玹这时来到屋内,探探她的额头,发现她正全身滚烫,这时她的双唇比下午他们来时,看到的更加鲜红了。
侧卧的枯瘦身形,还时而微微的发颤,似乎是在睡梦中也睡得极不安稳。
在窗前微微晃动着的油灯的火光之中,叶玹在桌面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针灸袋,取一根银针,在油灯的跳动的火焰中炙烤,片刻之后,再将这针弯腰捻在慧娘的头顶。
在这之后,房间里渐渐的传来轻微均匀的呼吸声,现在她终于能够睡得安稳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