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纸上的较量(二)

他们差不多是无声无息就进入了镇公所,没有引起旁人的留意,和惊动任何人。现在的院中,仅有几处房里还亮着幽幽的灯光。从里面时而传出两三句模糊的说话声。

为了不惊动他人,管理员一走,他们就关上了这里的房门。走去那些放置的工具面前,木板上整整齐齐的排放着,数以千记的雕刻完好的泥塑字体。看着面前这庞大的一整套活字印刷设备。他们都为古人的智慧惊叹着。

从木盘中逐个挑出需要的字,再将这泥塑雕刻的字,按着文章的顺序进行排放,挑选出刚好需要的字,其实并不那么容易,毕竟这是在数以千计的庞大的字体群里。

他们来来回回的走在这些木盘之间,大约在两刻钟之后,才找齐了需要的大部分字。按文章的顺序排放之后,却还有不少的字是找不到的。

“这里虽说有几千字了,但现在所缺的,涟,瞻,漾.....就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林悦儿一边俯身在木盘中查找,一边说。

“毕竟我们会用到的字远不止这些。这应该只是平时最常用的字了。而那些不太常用就不在这之中了。”叶玹环视着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里的字并不全,那要怎样去印刷呢!”林悦儿看着印刷板上的空缺。

叶玹大约是发现了什么,向着角落里走去。

墙角有一方矮桌,上面放着刻刀和木块。“看来只能如此了。”他拿起刻刀,坐在矮桌前,就开始准备雕刻了。其实他并不会雕刻,但他拿起刻刀时,细心专注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熟练。

缺少的那些字就交给他了,林悦儿拿过纸张,开始准备印刷。移动油墨时才发现,在这呵气成冰的时节,油墨早就冻结凝固了。

墙角有一方炉台,这冻结的油墨只好重新化开了。她端起油墨就向炉台走去。开始以为只是简单的印刷,现在才觉得并不那么简单。靠近窗口的木材,几乎全部发潮了。她蹲在小炉旁,好几次才把木材点燃。然后就隔水开始融化油墨。

现在屋中的角落里,就有了两个低矮,而忙碌的身影了。

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不一会,这脚步声就向这边走来了。然后停在了门口,叶玹闻声抬头,林悦儿急忙起身。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穿黑色束腰衣服的人走了进来:“这里的灯又没有关。”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女孩,他警惕的大声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林悦儿走去印刷板,叶玹站了起来。

看见从墙边又冒出来一人,他更加警觉了,“竟然还有一个,你们是谁,在干什么?”他头转去门口,就要大声呼喊。

叶玹立刻说:“你不用喊,我们是通过允许才进来的。”

“你看见了吧。”林悦儿指指印刷盘,刚才排好的字,已经全部打乱。“我们是来印刷的,是那位个子不高,鼻尖有枚黑痣的大伯让我们进来的。”

听了这话之后,那人才慢慢放松了警惕,“你说,是赵叔让你们进来的。”

“你如果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去问他。”林悦儿说。

“这到不必了。”那人边说着,边走了进来,“你们在印什么呢!”他看看印刷板上,杂乱摆放的字体。又望望矮桌旁的叶玹,什么也没有说,就又走出去了。

等到院中的几处灯光,渐渐的熄灭之后,他们的印刷才真正开始。

虽然先前的准备用去很多的时间,但真正印刷起来时,却是很快的。

只看见,这一张张白纸,被放上去,用刷子来回刷过几次,再揭起时,先前的白纸,就成了满布字迹的纸张了。

就在这,一铺,一刷,一揭之中,单薄的纸张,很快的就厚积成叠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印出百余来张了。

在他们离开印刷室后,来到院中时,除了夜空中的几点星光之外,院中已经没有一处亮起灯光了。

从来时的侧门离开了镇公馆,转过了一条街道,这时黑暗中,有两个黑影向他们走来,等走到他们面前时,这两个黑影才停下脚步。“怎么样,完成了吗?”顾成舟问。

“完全够用。”叶玹从腋下拿出厚厚的一沓纸。

“那现在就开始吧。”

很快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这刚印刷完成的文章,在这雾气弥漫的潮湿的黑夜中,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了。

放在商店的门口,压在窗台,从门缝塞进,挂在树梢。凡是商店和住户门前,无不有白晃晃的形体,在黑暗里,十分显眼的存在。

“这样,至少能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林悦儿把冻得发僵的双手交握在嘴前。

叶玹拉过她冰冷的手,双手捂着,“都江港口既然是通向四方的重要通道。那每天涌进涌出的,必然不只有人了。人能携带货物,也能携带消息。”

“明天镇上,也许会有一场轰动了。”西风把手中的最后一张印满油墨的纸挂在路灯杆子上。

顾成舟往回走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低头默默的走着,明天,他许久以来的所有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想要躲藏起来的冲动。这一切最后会怎么样呢!他们能够战胜它吗?他又该何去何从。

四人前前后后的走在街边的暗影里。

等他们从寒风中走回客栈时,个个脸颊都被冷风吹得煞白了。

他们一进客店,就感到了一阵明显的暖意,这不只是因为他们隔绝了外界的寒风来到了室内,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已经生起了一盆炭火。到这时,这盆炭火,还赤红晃眼,燃得十分旺盛。

他们掸了掸还残留在身上的潮湿的雾气,然后就朝炭盆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