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豹,过两天天乐就会回来了,你开心吗?很久没见到他了吧?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我们一起等他好吗?”
沈青瓷以手托腮,凝视着水缸里的小豹,那模样仿佛在认真等待什么人,但其实,无论她怎样等,那个人都不会来了。
梅儿看见她这个样子,再也止不住,走到她身后,嗫嚅道:“小姐,今天我碰见珍梅了,她说老爷这些日子得空就在八姨娘那边,咱们这边连问都懒得问一句了。”
沈青瓷站了起来,身子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梅儿扶着,恐怕已经摔了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什么八姨娘,不过是他的幌子,这府里的姨娘,谁都比不过萧柟那个贱人!
小豹悠闲地在水缸里游着,沈青瓷想起那日在沈府看到的一幕,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敷衍,只有跟萧柟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快乐的。
她把小豹留在身边又如何?他借着来看她的由头,其实不过是来看小豹,在他心里,她恐怕还比不过他和萧柟曾经一起养过的这只海龟吧?
“小姐,刚才我去取月钱,管事妈妈少给了不说,还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说了什么?”沈青瓷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怒气,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他娶她不过是在利用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说,”梅儿瞧了一眼她的脸色,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小姐,她说你不过是仗着那点嫁妆才嫁进薛府的,一个寡妇,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砰!”沈青瓷喂鱼的食具掉进缸里,溅起一层水花,小豹受到惊吓,躲到了缸底。
“呵呵,她们真是这么说的,薛天乐,你骗得我好苦啊!”
那些真情,那些温柔,那些宠爱,都是假的,他想要的,不过是她那笔嫁妆,薛天乐啊薛天乐,你这么对我,我也不会让你和那个贱人好过的!
“噗!”沈青瓷一口血喷了出来,梅儿吓坏了:“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快来人啊!”
“别,别叫。”沈青瓷冷冷一笑,到如今,她才发现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竟然是那已经死去的洛天赐。
“小姐,我们回家吧,把真相告诉局长,他会替你做主的。”梅儿抽泣着道。
“哼,他?”那样无情的人,她又怎能指望他呢?何况家里还有沈珞婉那尊佛,早就看不惯她了,她现在回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沈青瓷的手微微颤着,她忽然抓住了梅儿:“梅儿,今日的事,跟谁也别说,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能再叫她们知道我在娘家也没有了依靠,否则她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梅儿心里替小姐不值,那薛天乐费尽心机,骗走小姐的嫁妆,现在又对她不冷不淡,她们如今,已经是末路穷途了。
阿三打听到萧柟今天出门祈福,薛天乐特意等在她的必经之路。
他知道,那一次真的伤到她了,他不敢奢求她能回心转意,只希望她能听自己一句解释,他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
寺庙里,萧柟与画眉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各自祁了愿望。
萧柟祈祷完,睁开眼睛,却见到了一个她最不愿见到的人。她腾地起身,冷眼扫过薛天乐,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对画眉道:“我们走!”
“柟儿!”薛天乐脚步比她快些,拦住她的去路。
今时今日,他还来做什么?来看她过得有多悲惨,还是来看她死了没有?抱歉得很,她萧柟福大命大,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格,替钱叔要回那笔债后,瑾王爷器重她,还把府里的几个庄子交给她打理,他若还想给她难堪,这如意算盘,只怕是打错了。
薛天乐眸光一黯,萧柟对他这样冷淡,归根结底是他自作自受,此刻他真恨不得跪下来求她原谅,可作为男人的尊严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放开我,薛天乐,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萧柟撒开他的手离开。
“柟儿!”
萧柟没有理会他。
薛天乐追出庙来,画眉见他一直跟着,态度诚恳,劝道:“姐姐,要不,咱们听听他说什么吧,也许他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萧柟不再往前,薛天乐以为她肯听自己解释了,萧柟却上前一步,眼里的恨意如地狱冥火,薛天乐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此刻却觉得说出哪一句,都不足以消除她的恨意。
萧柟一步一步靠近他,每近一步,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断了一寸。
那曾经心上的人儿句句控诉着他:“你有苦衷,所以在我临产的时候军务繁忙,孩子出生也不来看他一眼;你有苦衷,所以抛弃我这卑贱的青楼女子,去娶那财大气粗的沈家二小姐;你有苦衷,所以念雪快烧死的时候,你故意设了关卡不让我们出去,还让青瓷当面侮辱我一回?薛天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念雪是孽种,是孽种!”
说到痛处,萧柟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柟儿,我不知道!”念雪发着烧,青瓷为难了他们?这些他都不知道啊?
“薛天乐,你一句不知道就完了吗?念雪他死了,他死了!”萧柟歇斯底里地痛斥着他,捶打着他,薛天乐站在原地,觉不到一丝痛,念雪死了?
“柟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薛天乐任由她打着,萧柟一边捶打着他,一边泪流满面,这些日子的一幕幕恍惚又在眼前,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她的念雪死了,都是因为他的绝情,要不是他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念雪怎么会死?
萧柟打得累了,画眉扶住几欲去死的她,她恨恨地看着他,脚步不稳,险些跌倒,薛天乐上前扶她,被她狠狠甩开,她瞪着那张脸,取出袖中的发夹扔还给他,勿忘我之花在烈日下如此地灼眼,她说:“薛天乐,我们结束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萧柟与你一刀两断!”
萧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柟儿,柟儿!”薛天乐追了两步,望着萧柟决然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追不上她了,他的柟儿不会再原谅他了。
他狠狠握住勿忘我,发夹棱角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滴落下来,嘀嗒一声,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