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婶儿家,你们自己进去吧。”给她们指路的妇人指着一户人家道。
萧柟谢了她,进了屋子。
里面拾缀得很整洁,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果树,正在开花。
一股药香飘来,萧柟顺着药味的方向走过去,见一个妇人在熬药。
那妇人听到脚步声,继续盯着药罐,问:“你们找谁呀?”抬头看到萧柟的一刻,她眼里丝毫不掩厌恶,且这厌恶像是习惯了的,“是你?你来干什么?还嫌害我儿子害得不够惨吗?你给我滚出去!”
妇人不由分说,把她们赶出房来。
萧柟向她解释:“大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赔偿你们的。”
“哼?补偿?你拿什么补偿?我儿子傻,为你蹲了监牢,我可没那么傻,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监牢,她在说什么?
“你干什么?我家太太好心好意帮你们,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对我们太太动手动脚的,真是不识好赖人。”秀儿见她推搡萧柟,护着萧柟道。
“太太,他们不要就算了,咱们走,别理她。”
“伯母,谁来了?”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竟然是沈珞婉。
沈珞婉见是萧柟,笑容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沈家的大小姐,居然纡尊降贵地给人做起了饭,真是奇了啊。
萧柟道:“那你又是来做什么?”
妇人厌恶地看着她,走到沈珞婉身边道:“这是我的好儿媳妇,萧柟,你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守点妇道,别再缠着我儿子了。”
弄了半天,原来这是夏玉和他娘。
沈珞婉得不到夏玉和,就跑到人家讨好他的母亲,瞧这一口一声“好儿媳妇”的,像是她萧柟求着做她家媳妇似的。
萧柟没空搭理沈珞婉,依然把钱给了张婶:“张婶,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您儿子的,我是来给您送赔偿金的,这钱您收下吧。”
说罢,也不愿再做停留。
“站住!”
沈珞婉拿着钱追了上来,一把撒在萧柟脸上:“这是我沈家的钱,玉和跟了我,还愁没有钱花吗?既然你这么贪慕虚荣,就赏给你了吧!”
这般挑衅的话语,像是一根根钉子,生生扎进她的耳中。
不过,她想以此来侮辱她,那她真是想错了。
萧柟笑道:“沈珞婉,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夏玉和答应你了吗?”
一句话噎得沈珞婉没话说,萧柟一步也没留,快步出了张家。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这些个糟心事。
“柟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刚走不远,便见夏玉和夹着本书走过来,萧柟瞅他一眼,假装不认识他,从他面前走过去,夏玉和追上来:“柟儿,究竟怎么了?你怎么这样对我?”
萧柟回过身来冲他吼:“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你?我该低声下气来求你吗?你妈口口声声说我如何如何对不起你,还有你那”好媳妇“跟她一唱一喝的。”她顿了顿,注视着他,似要看透他:“夏玉和,如果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你何必这么假惺惺的对我好?”
夏玉和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扶住她的肩问:“柟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这样好吗?”
萧柟平静下来,他这样无辜的眼神,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柟把刚才的事告诉他,问:“是你让沈珞婉来的?”
夏玉和摇头。
“柟儿,跟我回去,我早就跟娘说过,这事与你无关。”
萧柟挣开他:“算了吧,你娘也不欢迎我,我何必去讨人嫌?”萧柟把刚才给他娘的钱给他:“这是给你兄弟的,你收下吧。”
夏玉和没收那钱,却是握住了她的手:“柟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萧柟笑呵呵道:“挺好的。”
夏玉和从书里拿出一个本子:“给,这是你要的户口。”
这户口,她等了许久,原以为没指望了,没想到他还是给拿来了,顿时心生感动:“谢谢。”说罢转身就走。
夏玉和在背后喊:“柟儿。”
萧柟没回头:“玉和,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萧柟了,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吗?”
夏玉和似乎没听懂,“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萧柟捧着那本户口,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却有个柔软的地方痛了一下。
我是萧柟,可不是你的萧柟,你的萧柟,已经被沈珞婉害死了,而你的母亲,正把害她的人当成“好儿媳妇”呢。玉和,即便你我没有来世今生的阻隔,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不是沈太太吗?她这是怎么了?”不远处,有人看见她有些失神,奇怪道。
萧柟把户口存放在宋家,就算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有户口在,她就还有办法。
吹着海风,萧柟略感到不适,干呕起来。
秀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告诉她:“太太,咱们歇一会儿吧,都走了这么久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也好。”
秀儿拿出一盒糕点来,两人分着吃,秀儿吃着吃着,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有些怪异,萧柟问:“怎么了?”
秀儿道:“没什么。”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谢先生。
谢先生到海边打鱼,说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没了夫人,秀儿本该为她难过,可不知怎的,她竟有丝丝高兴,谢太太不在了,那么是不是她就能……秀儿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抬头时,谢先生不知何时已走远了。
“谢先生没了工作,家里又死了人,过些日子咱们去看看他吧。”
秀儿失神,没听清她说什么,“啊”了一声,萧柟又说了一遍,秀儿赞同道:“好啊。”
“秀儿,咱们去海边玩玩吧,我已经很久没来过海边了。”
不等她答应,萧柟已经朝海边跑去。
潮水涌上来打湿她们的鞋袜。她们在浅水处玩闹着,像两个返老还童的老妇人,欢快的笑声在海边回荡。
萧柟蹲下来,捧了一把稀泥,闭上眼睛,粗糙的触感使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
忽然,她被什么碰了一下,原来是一只小海龟在她手底下爬动,她觉得手心里痒丝丝的。
秀儿一边帮她抓海龟一边道:“太太,快扔开!”
萧柟却小心地把它捉了起来。秀儿奇怪道:“太太,你想把它带回去?”
萧柟温和地对她笑:“这小家伙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