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不胜的脸色在这一刻竟平静得有些异常,便像是根本不知道蔡风这一雷霆一击的威力,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呆,蔡风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依然立如山岳,气势不断地疯长,那掠过的黄沙,那吹过的风每一点都似乎在增长蔡风的气势。
“无论真假,你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蔡风的声音无比冷酷地道。
毕不胜一阵苦涩地大笑,沉声道:“那好,我答应你。”
“老毕,不行!”突飞惊怒呼道,说话间,身体若一道惊风一般向蔡风扑去,手中的大铁杵掀起一道狂野无匹的劲风。
“师兄!”土门花扑鲁一声惊呼,也跟在突飞惊身后向蔡风扑去。
十道人影同时飞动,若流花一般鼓涌着强劲无比的气劲,将那凄厉的北风扰得愈加狂野。
蔡风若一层凄迷的雾气,在苍漠的大漠之中,形成异常凄艳的姿影。
蔡风一声冷哼,眼神中暴射出无穷的杀机,他本有心暂留几人的性命,但这一刻对方竟如此不知好歹,只好痛下杀手了。
突飞惊眼前突然一片迷茫,铺天盖地的全是潮水般的黄沙激冲激撞而至。
“哈!”突飞惊一声狂喝,手中的大铁杵若疯龙般击在那一堵黄沙筑起的墙上。
“噗!”黄沙若烟云一般,回散飞去。
虚空更乱,乱得几乎成了无法收拾的死局,最乱的并不是那飞舞、狂喷的黄沙。
是剑,剑是最乱的,乱得没有一点头绪,乱得没有一点规律,满天都是,每一寸空间都是,每一丝风都被绞成了七八段,每一缕阳光都被扭曲成千万点寒星。
在闪烁,在鼓动,在疯狂地折射。
是蔡风失手了,应该是,所有的人都在想,这应该是蔡风的剑,但蔡风的人呢?
没有人看到蔡风的人,是否也被满天都是的剑给绞成虚无呢?是不是那残红般的阳光正是被绞得飞散的鲜血呢?
没有人可以解答,似乎这一切都变成了一种虚无的梦幻,变成了一个不太现实的神话。
土门花扑鲁有惊呼,毕不胜有惊呼,几乎每个人都有惊呼,因为他们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该如何才能够将这乱成一团糟、连头绪都没有的剑招破去,这是怎样一种残局,这是如何一种悲哀。
的确有些悲哀,但这已经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因此,每一个人都倾尽全力,都倾尽全力地击出。
他们必须这样,他们不想死得这么快,也不想死,因此,他们必须出击。
疯狂地出击,像是匕首游走于虚空之中的狂龙,向那无处不存的剑墙袭去,但这一剑,天地似乎突然变了。
变得有些可怕,有些怪异,那封闭了千万层的剑墙在刹那间像是崩塌成了数块的山石,那本凝聚于身上的气势若泻涌之洪,蜂拥而出,在刹那间,几乎注满所有的空间,几乎在每一寸空间都形成无形的风暴,狂、野。
那七件兵器,在同时间内感觉到那种要命的黏力,更要命的却是来自无数个方向不同气劲,似乎在不断地吸扯着他们兵刃中的力量,更让他们有一种有力难使的感觉。
先是他们的兵器,然后便是握兵器的手,无数缕分散的气流在不断地由各个方向吸扯着他们的手,几欲将他们的手绞裂成无数的碎片。
每个人的心都在发凉,极凉,这比死亡似乎还要可怕,死亡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而这种感觉便像蚕食桑叶一般,让死亡的感觉渐渐地向你靠近,渐渐地让你品尝死来临之前的那种感觉。
剑呢?蔡风那无处不在的剑为什么不刺在他们的身上?为什么不击在他们的兵刃上,不是无处不在吗?不是每一寸空间里都有吗?
天地之间唯有一片苍茫,迷失了自己的,是七个面对着可怕死亡的威胁。
“呀!”毕不胜一声狂号,竟闭上眼睛。先是毕不胜,再是土门花扑鲁,然后才是突飞惊,其他的四人全都闭上眼睛。
七个人全都闭上了眼睛,天地一片黑暗,一片昏沉,但那满天的剑似乎已经不再存在。
虚空之中只有无数的气劲在交织,飞旋,在做着似乎永无休止的运动。
“当,叮……”
这一阵响声极为清脆,极为响亮,便像是暮霭中的钟声,也像是那似远似近徘徊在风中的风铃声。
数声闷哼,那七道狂龙般的身影从那一片黄沙之中若弹丸一般弹射而出。
鲜血,飞洒,地上点点红斑在瞬间便被那流动的黄沙掩盖。
风声变得轻了许多,没有刚才的那种狂野,但是那种凄厉的色调,似乎变得更浓,更有韵律。
土门花扑鲁、突飞惊诸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便像是天空之中那已飘洒而下的几片衣服碎片,那般单薄。
蔡风的身子犹若一阵残风,没有丝毫放松,随着他们的七道躯体弹出,也跟着飘逸而至,手中没有剑,剑不知道在哪儿,但任何人都知道那柄剑的存在,那柄剑一定存在。
没有谁会相信蔡风没有剑,但那柄剑到底会从什么地方射出,到底会在什么地方作出最狂野的攻击,却是没有人可以想象的,或许正像刚才一样,每一寸空间都飘洒着剑,每一寸空间之中都有让人惊诧的气劲。
蔡风的出现与他消失一般突然,便像是他的剑一般,出剑和收剑却是那般无可捉摸,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在蔡风消失的时候,他一定出了剑。
无处不在的剑气掩住了他存在的那一丁点儿空间,那几乎是一个最可怕的配合。
隐形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土门花扑鲁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攻击,她的确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在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暗影,她也许听说过对方是北魏第一刀的儿子,但北魏第一刀的儿子,剑术却如此可怕,那他的刀法又是怎样一个厉害之法呢?她来不及想象。
她没有机会去想象,蔡风没有给任何人想象的机会,在他们犹未曾立稳身形的时候,便已经出剑了。
剑依然不知道是从哪儿射出,依然似乎没有任何踪影,但蔡风这一次却没有消失,他的脸比剑光还要寒,有一丝近乎冷酷的意外。
剑,裹在黄沙之中,似是黄沙之中的游龙,剑似乎本就已经埋在黄沙之中数个世纪,这一朝突然醒来,那积压了几百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疯狂地爆发出来。
七个人都有一丝近乎乏力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剑式的霸道,更有可能是蔡风的眼睛。
亮,亮得便像暗夜中的明月,闪烁着坚决而猩热的厉芒,便若是临世的魔神,展现出那无与伦比的气魄。
那几乎已经不再是一双眼睛,而应该说那是剑魂,剑之魂,剑之魄,那似乎是灵性的剑只在这一刹那间便与那双眼睛,以一种奇异的形式融合。
天地间,没有剑,没有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长剑,比刀更可怕的眼睛,那种疯狂,那种野性,那种难以解说的狠辣,便若有质之剑,深深地插入每一个人的心中,紧紧地戳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毕不胜一声狂号,身形犹未立稳,便向那狂野的剑招上扑去。
“不可!”土门花扑鲁一声惊呼,几人全都顾不上蔡风那无可匹衡的剑式,疯狂地向蔡风那狂野的剑招上冲去。
“不要管我!”毕不胜怒吼道。
剑在扩张,似乎要吞噬所有的生命,黄沙大狂野地奔涌,若山崩的气势在剑尖流泻,流泻,在那双眼睛之中酝酿,酝酿,在那眼神之中奔泻,奔涌。
“轰!叮……”
一只铁杵正击在那狂流奔泻的潮头,便像是迎向狂潮的轻木,弹飞而出,拖起一声狂号。
一柄弯刀斩在这奔流之上,便若飘飞的鸿毛,悠然而去,天空中拖起数点灿烂而凄艳的血红。
“嘭!当!当!”
接二连三的爆响,接二连三的闷哼,一个个便像是闷葫芦一般在黄沙之中滚成一团极有动感的球。
这是蔡风的剑,狂野而惊魂动魄的一剑,虽然只有那么看似简单的剑,但却蕴藏着无穷的机变与疯狂的能量。
在几道兵刃先后冲击到那剑招之上时,那本来蓄势已久的力量便疯狂地迸发而出,形成一种难以抗拒的反弹之力,这便是无相神功的厉害之处,而黄门左手剑更可以借力打力,与百年前的后燕国君慕容重所创的以彼之道还至彼身之盖世武学极为相似,因此刚一交手,土门花扑鲁诸人全被那股反弹力量弹了出去,更为蔡风的剑气所绞伤。
这种结果是几人根本没有想过的,谁也估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这之中自然有他们失算的原因。
蔡风的第二式剑法与第一式所走的路子似乎完全不同,但其气势却绝对没有任何减弱的表现,甚至更强,因此,土门花扑鲁诸人全以第一式的那种劲道去抗击,殊不知这一刚一柔刚好让他们上了个大当。
蔡风一声长啸,身形在微微一滞之后,又若灵蛇一般向七人飙去。
“慢着!”毕不胜似乎极为疲惫地喊了一声,手臂上的鲜血凄惨地滑落而下。
蔡风的剑立刻凝在半空之中,没有再进半分,但目光依然冷峻至极地望着七个人,那股冷肃的杀意没有丝毫减退,只有凝于剑身,便像流光溢彩的电条。
这一剑众人才真正的看清了蔡风的剑,也是那般平凡,并没有异样的现象,有,也只是那在剑身上流溢的劲气。
如此平凡的一柄剑,却能够达到那种狂野的气势,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诸人的心不由得全都在发寒。
蔡风的武功的确极为骇人,那种疯狂的威势,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这时候蔡风的武功与那晚相比,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级别,他们自然有些不解,不过这却是事实。
更奇的,却是蔡风竟是以左手握剑。左手握剑能有如此威力的人,天下又能有几个?
蔡风的表情依然像这柄剑一般冷,冷得有些发涩,但那果决的气势却绝对超然。
土门花扑鲁的手在淌着血,虽然伤口不是很大,伤得也不是很重,但形态却有些狼狈,那本来都极厚的衣服,几乎都被那四射而散的剑气割得七零八落的,突飞惊与其余几人全都不例外。
没有人可以形容出,在投身入那疯狂剑气之中时的那种可怕的感受。
黄沙在扬,淡淡地扬起,又淡淡地坠下,风吹得极寒,最寒的依然是众人的心底。
风,狠狠地吹动着蔡风身上的那件修长而又微寒的风衣,震荡出一波又一波的细纹,又别具一种异样的韵律,更多的却是一种惊魂动魄的震撼。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蔡风声音极为冰冷地问道。
“我希望你刚才的话依然没有改。”毕不胜有些怆然地道。
“老毕!”突飞惊也有些惨然地呼了一声。
其余的几人神色也有些惨然,有些狼狈地由黄沙之中爬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并立于毕不胜的身边,而土门花扑鲁也毫不畏怯地立在毕不胜之前,似是要紧护着毕不胜,但眼神之中却有一丝凄迷而微微有些伤感的基调。
蔡风有些讶异地望了毕不胜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淡然的欣赏之色,心中却为这七人的回护之情而微微震撼,不过凌伯的死,凌能丽的失踪早已让他的心变得有些冷硬,这已经成了一个不能更改的结局,无论是谁回击着他,都必须讨回这一笔血债,除非对方先杀死他。
“看你还有一些男子汉的气魄,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蔡风声音之中依然有几缕抹不去的杀机。
“不可以。老毕,我们要死便一起死,若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别人所害,我们岂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汉子呼道。
毕不胜扫了那汉子一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怆然一笑道:“巴噜,你不必说,这是我做的,自然要承担责任,我意已决,若是你们执意要阻,我便立刻横刀于你们的身前。”
众人听了毕不胜那决断的声音,不由得心头都充满了一股酸涩之意,但谁都知道这已经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死局。
沙雾微微有些凄迷,便如西斜的夕阳,残虹高挂,风依然干冽冽地吹,却将大漠渲染得有些死寂,有些伤感。
虚空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那浓浓的杀机,更有一种悲哀的旋律。
世间的一切总是不能有美满的结局,此刻便似乎是如此。
蔡风淡淡地望着毕不胜,望着土门花扑鲁,望着那七个静立在一起的人,他知道,当一个人要选择死亡的时候,将是多么艰难的一个抉择,甚至有些苦涩。
“你要怎样对待他?”土门花扑鲁声音有些幽怨地问道,眼中闪烁着难以解说的痛苦。
蔡风心头微微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淡漠地道:“他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死!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谁也救不了他。至于怎么处置,我不必告诉你,那样对你、对我、对他都似乎要好一些。”
土门花扑鲁与诸人禁不住都为之色变,虽然他们明知道结局只能是这样,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却又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毕不胜的神色却变得极为平静,他似乎早已打定了念头,因此,对蔡风的话并不感到有任何惊诧,似乎死亡,并不是一件怎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咱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自然明白你们的情意。但你们也应该明白我毕不胜的性格,我只有一件事情转托给突兄弟。”毕不胜伸出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按了一下,平静地道。
土门花扑鲁诸人的心头微酸,眼角微微泛出一丝晶莹。
突飞惊心神微震,有些怆然地道:“咱们情如兄弟,你有什么事便直说无妨,只要兄弟我能做到的,便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老毕,你还是三思。”巴噜凄然地道。
毕不胜面上微显出有些苦涩的表情,并不答话,反而重重地拍了拍突飞惊的肩头,满意而稍显欣慰地笑了笑,道:“老毕最难放下的便是依阿娜与阿雁,我希望你能够代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将阿雁抚养成人。我的儿子要做突厥第一勇士,明白吗?”
众人一惊,唯有突飞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闪烁着泪花的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莫名的激动,不由得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答道:“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有负你所望,阿雁定会成为我塞外有史以来最崇高的勇士,你放心好了!”
“依阿娜是个好妻子,我相信有你与她一起教导阿雁,他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勇士。不过,我的死是我自找的,绝对不怪谁,叫他不要想着报仇,知道吗?”毕不胜惨然道。
在场几人全都呆立着,眼神中鼓动着恨意,但却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毕不胜的儿子阿雁再如何勇猛,都不可能有望胜过蔡风手中的剑。
在他们的心中早已烙上了这种可怕剑式的痕迹。他们从来都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招,七人联手都无法破入蔡风剑招的攻势之内。甚至在两三招之中便让他们狼狈不堪,如此剑法,便是完全综合了七人的武功,依然是无济于事,他们自然明白毕不胜语意中的意思。
蔡风依然目无表情,冷得便像是坚冰,眼前的一切都似乎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在他的心中填塞的只是凌伯的仇恨!那个极善良而又随和的老人。他心中翻涌着的,也是凌能丽那生死未卜的行踪,是否在受苦受辱?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些人干的,罪魁祸首虽然并不是他们,但他们却是直接的凶手!
他是猎人,自从再一次从那小村中出来之后,他便成了真正的猎人,猎人都知道,对狼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他曾经发过誓,一定要用凶手的血来祭凌伯的在天之灵。所以,他绝对没有半丝不忍的感觉。
土门花扑鲁冷冷地瞥望了蔡风一眼,有些悲愤地道:“老毕,你放心去吧,我们知道如何去做,也明白你的意思!”
毕不胜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拍了拍土门花扑鲁那娇秀的肩膀一下,有些感激地道:“你一直都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只要是真的对我们族人有利的,你们千万要以大局着想,不可以因些小事而误了整个族人的幸福,明白吗?”
土门花扑鲁极为坚强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没有?”蔡风冷冷地道。
土门花扑鲁脸色微微一变,回头怒叱道:“那你连我们也一起杀死好了!”
蔡风并未发怒,手中的剑缓缓垂下,插入脚下的黄沙,冷冷一笑,道:“每个人都有朋友、亲人,每个人都会有感情,我已给了你们机会,而且是有利你千万族人的机会,而你们却给过别人机会没有?你们在杀死别人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别人的亲人和朋友会是怎样一个反应呢?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无论是谁所造的孽,都必须承担本应有的责任。我蔡风虽然不是一个好杀的人,但若是谁想对付我蔡风,谁杀了我的朋友与亲人,我也绝不会手慈心软,无论是谁,我都会要他加倍奉还。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多杀几个人,少杀几个人那只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敌人,我大可不必对他手软!”
土门花扑鲁一呆,而其他几人也都呆住了。
毕不胜脸色有些黯然地笑了笑,声音亦有些惨然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蔡风依然极冷地望了他一眼,木然地道:“我自然要废去你的武功,再带到那小村之中的坟墓前以你的血去祭那位老人的在天之灵了!”
“你要废掉他的武功?”突飞惊骇然道。
“我曾说过,他不会比鲜于修文好多少。”蔡风像是主宰生死的判官一样,冷漠地道。
“好!”“咔嚓!——”
“老毕……”几人一齐悲呼,禁不住全都抓住毕不胜颤抖的躯体,眼中的泪不自觉地滑落出来。
毕不胜竟然自己废了自己的武功。
“我跟你拼了!”巴噜一声狂吼,手中的大刀若一道光墙般向蔡风劈去。
“巴噜……”毕不胜有些虚弱地一声惨呼,那无力的手轻轻一带巴噜的衣角,却毫无作用,哪里可以能阻止得了他的去势?
“巴噜……”土门花扑鲁也娇叱道,但谁也来不及阻止巴噜的动作。
蔡风的脸色依然极为平静,就像是在看风景一般。对于巴噜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丝毫在意。
巴噜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杀机,像一只粗暴的野兽,似乎连自己的生命都根本不在乎了。
这一刀的气势极烈,几乎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机全都融入了这一刀之中。
刀越来越近,但蔡风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风中的风衣极为自然地轻摆着,是那般优雅,那般宁静。
五尺……四尺……三尺——便在这一刻,地上的黄沙发生了一点变故!
只一点点而已,那本来流动飞扬的黄沙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双手,一双极为精巧,却又极为有力的双手。
这双手出来得极为及时,便像是早就算准了巴噜在这一刻,这个时候会行到这里一般!
“嘭……”便在巴噜的刀距蔡风不到两尺的时候,那一双手便已经与巴噜的腿相遇。
蔡风的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土门花扑鲁却一声惊呼,但她还未来得及呼出声来。
黄沙却在刹那之间如海上扬起的巨浪,“轰——”地一声爆响。
巴噜一声闷哼,整个身子便像是一颗沙漠中的淘沙,向空中弹射而起,同时空中更有一道黑影,也跟着冲天而起。
“呀……”
“哇……”
一声惨哼,那道黑影,在漫天黄沙之中奇迹般地追上巴噜那硕大的躯体,一脚重重地踢在巴噜的腰间。
空中飞洒出一片红霞。巴噜在全无反抗的情况之下狂喷出一口鲜血,像西边那惨红的夕阳。
“巴噜……”数声惊呼,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若两只大鸟一般向空中飞坠的巴噜迎去。
“噗……”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两人竟接了个空,巴噜的身形横着直飞出近四丈才重重地落在黄沙之上,黄沙很快便掩埋了他的血迹。
“巴噜……”几人来不及看那正从天空之中冉冉而降的人一眼,全都向巴噜扑了过去。
“咳……咳……”巴噜咳出两大口鲜血,神情极为委顿。
土门花扑鲁忙扶起巴噜,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毕不胜苍白的容颜上泛起一阵微红,用颤抖的声音道:“你……你不是说过不伤害他们的吗?”
蔡风冷漠地一笑,道:“我是没有伤他们的意思,但他却要杀我,这是另一回事,留下他一命,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若不是看在他是一条热血汉子,是因为友情而愤怒得出手的话,恐怕此刻他已经是两段,而不是你所见到的可以说话的人了!”
从空中冉冉降下的人,正是长生,只见他一脸冰冷,便是任何东西都难以烤化的坚冰。
“这只是一个警告,人不能只凭着一时冲动便可以贸然行事,所有的事情都要用脑子去考虑,一个莽夫是成不了事的。既然你们已占有了这个机会,便要好好地珍惜,若是谁还想要试一试的话,不妨先从我的手底下过去!”长生神情中有一丝淡漠地道。
土门花扑鲁恨恨地瞪了长生一眼,那几人目中也全都充满了愤怒,但他们心中亦暗惊长生的武功。
巴噜的武功本不差,而在长生手下却若纸鸢一般毫无动作地便被击倒,虽然事出有些突然,可刚才长生所露出的那一手轻功,便足以让场中所有人为之震慑。
长生静立时的那种气势虽不若蔡风那般有霸气,但那一派高手的风范,却是谁也不能否认的。特别是那充满灵性与野性的眼睛,更具有一种慑人的魔力。
巴噜眼中尽是痛苦与愤怒,但却无可奈何,他根本就无法再有动手的能力,而蔡风的身边像长生这种神秘的高手不知道还有多少,若是蔡风要杀死他们七人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动手,只要有两个如长生这般身手便足以收拾他们了。他们从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本钱,蔡风能给他们选择的条件,已经是极给他们的机会了,但这个机会,他们能感激蔡风吗?但是这又能恨蔡风吗?
这本是一件极为头大的事,恩怨本就极为难以分清。
蔡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淡漠地道:“我本不想伤害任何人,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恨谁的理由都没有,但若你们要怪我,我也无所谓!”
土门花扑鲁望了蔡风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那公子现在可否讲出合作的方法呢?”
蔡风向长生打了一个眼色,长生极为利落地将鲜于修文的躯体抛开,蔡风这才开口道:“其实也很简单,你们并不需要出多大的力,不如我们到帐篷之中细谈吧。”
长生以极为熟练的手法编织好帐篷,才转身过来,对扶着毕不胜的突飞惊淡漠地道:“请把他交给我!”
突飞惊眼中射出无比愤怒的神色,有些悲哀地望了毕不胜一眼,但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毕不胜有些怆然地道:“你放开我,让我跟他们一起去,不必为我难过,只要你能为我好好地照顾依阿娜和阿雁,我便心愿已了!”
突飞惊与土门花扑鲁及众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但眼下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情。
长生伸手将毕不胜一提,偌大的躯体,便像是一片鹅毛般离地而起。
“你怎能这样对他?”土门花扑鲁气得粉面煞白地怒声道。
长生扭头淡漠地道:“这已经是对他最仁慈的做法了,当初你们杀死那老人的时候,可曾让他痛快地留下遗言?你可曾在抓走凌姑娘之时想过她的心情?”说着,并不理会几人的表情,提着毕不胜大步而去。
蔡风扫了剩下的六人一眼,淡漠地道:“这件事情所牵连极广,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你们之中最好先只能有一个人知道,在这里我相信的便是土门姑娘,因此,只能相烦几位在外面相候了!”
“你想耍什么诡计?”突飞惊愤怒地吼道,同时禁不住扭头望了脸色有些难看的土门花扑鲁一眼,其余几人的神色也极为难看。
“对你们,我没有必要耍任何诡计。若说得不好听一些,人绝对不会对小蚂蚁有什么诡计,那是因为太不值得!”蔡风毫不客气地道。
六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堪,虽然这是事实,可谁也难以接受这种露骨的说法,这几乎有些近乎污辱之意。
土门花扑鲁望了众人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漠而又似乎有些矛盾地道:“你为什么只相信我?”
蔡风哂然一笑,有些傲然地道:“因为我很难相信一个莽夫!”
几人不由得一呆,蔡风的回答的确干脆,但也将几人全都骂了,虽然几人极不服气,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土门花扑鲁不由得望了众人一眼,咬了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蔡风极为欣赏地转身向帐篷中走去,但眼角间不经意地又流露出一丝忧郁之色。
“我们也该去了!”烦难睁开那似空洞又似有无限深远的眸子,平静得没有半丝杂音地道。
蔡伤似从梦中悠然醒来,眼神中似乎多了几许伤感,几许无奈。因为他知道,这一去,将会再也难见到这如慈父般养育了他多年的师父。但他却知道,追求天道,超越轮回,却是每个武人都梦寐以求之事,他不可能阻止得了这三十年之约,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痴儿!”烦难大师微微有些叹息地柔声道。
蔡伤的心神微微一震,露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道:“徒儿始终无法悟得天道之真,看不破轮回之劫,真是有愧师父这么多年来的教导。”
“哈哈哈……”佛陀淡淡笑道,“问世间,何为情?何为义?何为你我?何为生死?何为佛?一切自心起,天心为心,人心为心,道心为心,佛心亦为心,情心自还是心,无心则无天、无道、无佛、无情、无人、无我!有心则天在外,佛在外,道在外,情亦在外。便看不透自己,看不明世理,嚣乱只因外物,殊不知缘起自心。师侄,你是看不透自己,才无法看清天,认清地,更无法自尘缘的‘情’字之中走出来。因此,你悟不通天道,看不破轮回之劫早在情理之中!”
烦难不由得微微颔首,却不再言语,而蔡伤却似有所悟,但却仍是有些迷惑。
“我们是该走了,天痴早已起程,恐怕他会比我们更早到一步!”佛陀浅笑道。
“师父……”蔡伤欲言又止,有些不舍地望了望烦难。
烦难扭过那深邃若海,又空洞如天的眸子,微微露出一丝慈祥而宁和的笑意,道:“一切随缘,万事不可勉强,为师今日之去,是天意之使,也是为师之幸,吾徒不必挂碍,你尘缘未尽,但慧根仍深,只要时机一到,你有机会与为师聚于轮回之外。只是为师要奉劝你,若是陷情太深,恐怕,你这一世永远也无法知晓天道之意!”
蔡伤目中神芒尽敛,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应道:“师父,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为师早已明了,这是定数。虽然你是我的弟子,但并非佛门中人,为师并不怪你,但是今后,你要小心,可能会因此而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也是天意的使然,为师也只能顺应天意而行……好了,我们也该起程了……”烦难大师说着微微欠身而起,若一阵轻风一般向门外行去。
帐外的黄沙依然无情地翻转而行,但帐内已感觉不到北风的寒冰。
蔡风将风衣向一根突起的钩子上一挂,露出一种魔豹般冲满力感和野性的身材,在紧裹的劲装之中,似蕴藏着一种不可测的神秘。
土门花扑鲁的眼神微亮,但只是一刹那,瞬间即变得极为冷沉,似是置于冰山之顶的寒玉,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蔡风扭过头来,显得微微有些讶然,但并没有过分的表情,只是有些冷然地道:“何不坐下来,今日,我想应该没有赶路的必要!”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便是今日不赶路,我也不想待在你的帐中!”土门花扑鲁极不客气地道,神色之间多了一份坚决。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们便没有合作的必要!”蔡风也显得极为平静地道。
土门花扑鲁眼中显出一丝怒意,惊问道:“这与我们合作有关系吗?”
蔡风冷冷地望着她,像是在打量一只猎物一般,仔细认真,那逼人的目光若冷电一般突破空间,自土门花扑鲁的心间流过。
土门花扑鲁禁不住微微退了两步,有些惧意地盯着蔡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蔡风漠然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与外面的那些下三流角色有什么分别,是不是高估你了。”
“你……”土门花扑鲁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污辱一般,脸色煞白地呼道,却没有办法说完这一句话。
蔡风并不再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漠然地继续道:“任何合作都必须有诚意,更何况这一次所关事大,所牵连到的问题绝不是你们妇人之辈所能想象的,这更需要诚意。若是你连这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那这件事便不谈也罢。本来还当你是有勇有谋之辈,我可以抛开仇怨为大局着想,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妇人之心,如何能担如此重务?”
土门花扑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却不得不承认蔡风所说的有理,便只好依言向一个角落静静地坐了下去,眼睛里有一丝矛盾而凄迷的神采。
蔡风并没有征服者的欢快,反而现出一丝凝重与伤感。轻扫了土门花扑鲁那充满野性却又美艳的脸容一眼,又仰头注视着帐顶,吸了一口气,凝重地问道:“你想不想让你们的族人摆脱柔然人的控制?”
土门花扑鲁一呆,有些不解地道:“我当然希望如此,难道你有这个能力?”
蔡风哑然,但又转为冷漠地道:“你似乎不像一个杀手,连这么一点耐心也没有,简直是不配做一名杀手!”
土门花扑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冷笑地回敬道:“不要忘了,你差点便死在我的刀下!”
“不会再有下一次!”蔡风极为肯定地道,同时眉宇间闪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意。
“谁都是这么想,但事实往往会与想法有一个难以修补的距离!”土门花扑鲁悠然道。
“好,我们以后再看便知道,今日,我不想谈我们之间的怨隙,那对你、对我都绝对不会有好处。”蔡风冷漠地道。
土门花扑鲁不再言语。
蔡风这才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土门巴扑鲁的女儿,突厥的大公主,因此,在你们的族中应该可以有进言的机会,我自然没有能力让你们突厥人完全摆脱柔然王阿那壤的控制,但是破六韩拔陵有!”
“破六韩拔陵?”土门花扑鲁更有些不明白地反问道。
“不错,破六韩拔陵有这个能力!”蔡风肯定地道。
土门花扑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蔡风的合作问题变得极为有趣,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似乎对蔡风有一种极为信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给她留下的那种神秘不可测的印象太深刻了,让她觉得世间似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蔡风。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在说疯话、说废话?”蔡风若鹰隼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土门花扑鲁的眼睛问道。
土门花扑鲁禁不住感觉到脸有些烫,不自觉地垂下头以避开蔡风可以灼伤皮肤的目光,低声道:“不,我没有这么认为。虽然我不知道这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联系,但想来,你定有深意。”
蔡风眼神微松,口气变得舒缓了一些,又似乎有些欣慰地道:“算我没有看错人!”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破六韩拔陵有呢?而就算破六韩拔陵有这个能力,他又如何肯助我的族人呢?”土门花扑鲁有些不解地问道,有些凝惑而迷茫地望着蔡风。
“这便是我们今日合作的重要所在。”蔡风自信而又有些神秘地道。
土门花扑鲁眼中也射出了几缕狂热,或许是因为蔡风的自信使她感染到了希望。
“你似乎很有信心?”土门花扑鲁俏脸缓和了很多,问道。
“我蔡风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信心,若是没有信心的事,便干脆不去做!”蔡风神采飞扬地道。
“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高招,能让破六韩拔陵助我族人一臂之力!”土门花扑鲁毫不作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