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传转身朝黑黢黢的山林走去。夜色深沉,繁星满天,林中异常安静,只有远方的狼还在嘶声低吼着。
密林中的湿气很重,但树木比昆仑山要低矮许多。疾传细细地辨认着林中的种种山草,希望能找到一些自己熟悉的。
他自幼在昆仑山长大,那里广阔无垠,可任由他随处散发野性,磕碰崴脚那自是再寻常不过。所以,他自幼便学会了寻找草药为自己疗伤。
他采了些淡竹叶,凤尾草,猫公刺和鲜芦荟,又摘了些野果子。但这些东西拿回去是很困难的,因为没有器皿。
疾传微微蹙眉,一丝不苟地寻找着,希望能找到可以让他将草药和野果带回去的容器。
真有凑巧,他居然发现了一只药篓。而且,这药篓非常的熟悉,正是无名鬼身上背着的那只。那日,他和黑夜叉大战无名鬼差点就丢掉了性命,然而,无名鬼居然就是为了这个药篓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这药篓实在太离奇了。
疾传看着这只平平无奇的药篓,猜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当然,他也无暇思考这些,而是一股脑地将山草药和野果子尽数盛进了药篓。
山风继续吹拂,吹在他已经因战斗破了几个口子的衣衫上,身上的一些小伤口开始猎猎作痛。疾传自是全然不顾,急奔回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夜风犹寒,众人却渐渐睡去。疾传不忍心叫醒他们,只将草药取了出来,来到常霜面前,微微低下腰,脱小了她的小鞋子。
疾传嚼烂了草药,伴着唾液涂在常霜的脚踝上。
草药祛淤时的阵阵凉意弄醒了常霜,她仍旧睡眼惺忪,望着疾传,似乎意识还不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才幽幽转醒,问道:“疾传哥哥,你在干嘛!”
“我在给你上药呢!”
“上药疼吗?”
疾传差点笑了出来,他知道那是小女孩害怕涂药的恐惧心里,便哄她道:“不疼,你看这些草药多漂亮啊,怎么会痛?”
常霜看着草药,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再涂了,把这些草药送给我吧!”
“我要拉屎。”公冶高邈那边说道:“茅房在哪里?”
疾传道:“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茅房,你找个没人地方不就行了?”
公冶高邈扫视着空幽的山崖,摇头道:“不行,没人的地方我害怕。”
常霜道:“你怎么那么笨?人家疾传哥哥跑去那么老远采药都不怕。”
公冶高邈不屑道:“他运气好嘛!如果遇到无名鬼怎么办?”
他也曾是武备院的学生,知道无名鬼的传说。
“什么无名鬼?”小翠突然问。她适才被仇邦鬼的“追魂封魄袋”套去了大半魂魄,如今才恢复过来。
疾传见她脸上的色泽跟正常人差不多了,这才知道鬼也有气色之说。
他说道:“无名鬼是个骷髅,特别凶残,我上次就差点被他杀死。这个药篓就是无名鬼的。”
小翠遽然一怔,急忙跑过去叫醒了公冶氏,战战兢兢的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公冶王后还在半梦半醒状态,蓦地一见药篓登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眸子顷刻间明亮的如同湖水,忽地站了起来一把取过药篓,道:“小翠,你看看,这不正是归海的药篓吗?”
疾传怔怔不语,心中越来越对这个药篓肃然起敬了,他喃喃地道:“为什么每个人对这只药篓都这般紧张?”
小翠问:“你说什么?”
疾传道:“上次我遭遇无名鬼袭击,在跟他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把这只药篓弄进了崖底,那无名鬼为了寻找它竟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捡了一条命。”
正说着,只听公冶高邈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救命啊……”
接着,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跑了过来,待到近前,人们才发现他居然连裤子都没提紧。
“骷,骷,骷髅。”公冶高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恐惧凛然见写在他的脸上。
“是无名鬼。”疾传说,又问:“他在哪儿?”
“我远远地看着他拿着一把剑,上面闪着烁烁寒光。”公冶高邈说:“不过,他距离我们还有好几百米呢!”
“几百米!”疾传惊道:“糟了,来不及了。”
他清楚,无名鬼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并且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嗅到人类的气息。果然,话音刚落,他们已经见到了那柄闪着寒光的光剑。
无名鬼兀自冲了过来,像是杀人机器一样挥剑就砍。
众人知道不妙,转身就跑。但公冶高邈因为裤子没提牢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疾传朝公冶王后道:“王后,快把药篓扔出去,让他去捡,我们好逃跑。”
“不行,不能给他。”公冶王后抱紧药篓,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她的眼里潜藏这痛楚的血丝,发丝搭在了她稚美的脸颊上,眼瞳黑的如同深渊。
“你若是不给他药篓,他会杀了你外甥,接着就会把我们都杀光。”
公冶氏闪念间一个犹疑,疾传见机突然一把抢过了药篓。
眼见无名鬼已经奔了过来,打算朝他举剑便砍。
千钧一发之间,疾传把药篓递到了他面前。
无名鬼见到了药篓这才停了下来,天底下也只有这个东西才能让他停止杀戮。
无名鬼拿过药篓,静静地看着,仿佛一座安静的雕塑。时而他又怅然地凝视着远方,那里是圣墟的方向。
小翠问公冶王后:“小姐,这人跟有琴相公是什么关系,怎么如此紧张药篓?”
公冶王后回答不上来,或者说她更想知道答案。
无名鬼嘴里突然咕哝了一句浑浊的话,然后迈步朝圣墟的方向走去。速度很慢,脚步很稳。
公冶王后突然跑了过去,一把抓住无名鬼的胳膊,道:“你把药篓还给我,它对我真的非常重要。”
无名鬼根本不理会她,一把挣脱开,继续走着。
公冶王后仍旧不死心,再次抓住了无名鬼的胳膊,固执地说道:“把药篓还给我。”
无名鬼朝她发出一声怒喝,深渊一样空虚的眼洞和白森森的牙齿在夜晚显得更下狰狞,公冶王后着急药篓被他一吓竟晕了过去。
众人跑过去又捏她人中,又揉搓她的太阳穴,好不容易公冶王后才悠悠转醒。
她问:“无名鬼呢?”
疾传回答:“大概是去圣墟了。”
“我们跟着他,看看他是什么底细?”
她一再坚持,大家也没有办法,而且无名鬼自从得到了药篓后杀意明显减少了许多。
圣墟的巨石阵高百丈,在柔润的星辉下仿佛擎天的巨柱。
无名鬼黑黢黢的身影宁静的站在巨石阵前,怅然若失地望着那里。
初升的朝阳已经跃过了巨石的上沿,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了一层光晕。无名鬼依然站在原地沉默着,隐隐间可以看到他好似正在极力地思考着什么?仿佛要唤醒沉睡在他心里的某个心结,却最终失了心窍般,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其中的的原委。
他沿着圣墟的巨石阵一圈又一圈彷徨地走着。仿佛忘记了杀戮,忘记了嗜血,忘记了自我,忘记了整个世界。
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无名鬼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盘桓在他附近的疾传几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靠他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