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到军营报到还有三天。该做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比如画符,日后遇见妖魔鬼怪,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炼气境“易经锻骨”,筑基境“符箓通神”,金丹境“御空而行”,还虚境“元神遨游虚空”。这些境界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走下去。
踏实,就是要不放松。毕竟任何宝贵的东西都不容易得到。
刘长风提着青霜剑出了郭府。大武说卖朱砂符纸的店铺在襄阳城的西面,一个叫红尘街的巷弄。
红尘街,倒是个好名字!
红尘来去一场梦……
谁在红尘独敲钟……
不知红尘万万丈,销魂蚀骨身不复……
襄阳是兵家要地,现在大战将起。城里面依然很繁荣,车如流水马如龙。但刘长风知道,过一段时间,情况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反转,变得萧条。有能力走的人,就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走进红尘街,就闻到了香烛特有的气味。
刘长风喃喃道:“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能画符的符纸和朱砂都不简单,当初刘长风制造的桃木阵法令牌都要费不少心思。他现在只希望这里面有行家。
这条街大大小小数十家店,做的是香烛生意、棺材买卖。刘长风挑了间大铺子。
里面应有尽有,香烛纸钱、鞭炮、纸人等等。
掌柜的是个矮小瘦削的汉子,坐在柜台后。他抬起头,道:“客人要点什么时候”
刘长风道:“符纸和朱砂。”
掌柜的点了点头,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瓷瓶和一点黄色的符纸。
刘长风先是捏了捏符纸,微微有些失望,然后打开瓷瓶,一股浓郁的味道散发出来,里面是赤红色的石子。
他笑道:“掌柜的,有没有真料?”
掌柜的脸一沉,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有没有真料,这就是真料。”
刘长风摇了摇头,也不争执。符纸的质量很差,不是用专门的材料制造,留不住法力。而好的朱砂,阳气极重,而且内敛,绝对不会散发这么浓郁的味道。这些都不是好料。
接着他又逛了几家店,一样没有收获。看来这个世界以前道法不显,很多必要的规矩都没人遵守,以至于这些符纸朱砂统统不及格。
看来他还得去一趟道观。但有去道观求符箓的,却从来没听说去道观买朱砂符纸的。
走着走着,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撞到了刘长风身上。
这个年轻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刘长风微微一笑,真是有意思啊!
年轻人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一把抓住刘长风的手。他眉清目秀,身高比起刘长风矮了不少。
刘长风自被他撞了一下,脚跟都没迈开一步,似乎知道他要回来。手被抓住,也没有挣脱,淡淡道:“你有什么事?”
年轻人皱眉道:“这位朋友,你拿走了我的符箓。”
刘长风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刚一触手,就知道这符纸质量绝对上佳,上面画了一道“太清驱邪符”,道:“是不是这张!”
年轻人忽然瞪大眼睛,想表现出自己很生气,不过他长得太过于眉清目秀,反而起了反效果。
年轻人怒道:“就是这张,你知道这是我专门请红尘街的李大师亲手制作,花了三天三夜,注入无数心血才制成。而且是我请来为年迈多病的母亲祈福的,你怎么可以偷……拿走它!”
刘长风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
年轻人果然又道:“这张符箓被你拿过,里面的法力已经消散了,我花了五两银子才拿到手。你只要给我十两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刘长风还是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年轻人瞪了一眼回去,道:“要不九两银子。”
“八两?”
“七两?”
“六两好不好?”
他忽然甩开刘长风的手,怒道:“你够了,不会是给五两银子吧!你可不能让我赔本啊。算了算了,遇到你算我倒霉,五两就五两吧!”
刘长风淡淡道:“虽然这张符箓上面没有法力,但画符人的功力实在了得,一气呵成,道韵自生。姑娘,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带我去找那个李大师。”
这个女孩子刚才撞过来时突然往他衣服里伸手,他还以为遇到小偷了。没想到对方朝里面塞一张符纸。
至于怎么看出她是女孩子,倒是简单,那一撞之下,手感不错。
年轻人大喜,十两银子已经超出预料。不对,姑娘?
年轻人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你叫我姑娘?”
刘长风对于她肯不肯承认不感兴趣,拿出五块小碎银,道:“带我去见李大师,剩下的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说完把银子放到她手上。
这个姑娘拿到银子,立即放到嘴里咬了咬。
她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如果不是穷怕了,也不会做出这么好笑的动作。
其实她长得不错,五官很精致,皮肤也白皙,就是瘦了点。
打扮成男子,倒有些小白脸的气质。
两人朝红尘街最深处走,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里面也卖拜神的用品。
这时有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头坐在椅子上,靠着一张木桌。
他在画符。
姑娘走进去,朝老人喊了声:“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没有抬头,也不回声,依然在画符。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鲜红色的朱砂在黄色的符纸上显得刺眼,符箓线条均匀,笔墨顺畅,毫无阻滞感。
看得出这位老人精于画符,没有数十年的苦功,做不到这般写意。
画完符后,老人才抬头看过来。刘长风看到他脸上的皱纹,一道接一道,料定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不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极其幽邃,仿佛带着锐利的尖刀。
老人看见姑娘,笑道:“你回来了,符纸有没有卖出去?”
刘长风看到姑娘脸色一滞,偷偷向自己打手势,心里暗笑:“这间铺子位置这么偏僻,生意当然好不起来。她应该卖不出符纸,才出了下策,诬我偷符箓,再来一场强买强卖。她现在是怕我拆穿,惹来她爷爷的训斥,看来今天我能日行一善了。”
当下再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道:“交易成了,这五两银子归你了。”
姑娘感激地看了刘长风一眼,走到老人身旁,将先前的五两银子一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笑道:“爷爷你看,这时今天的所得。”
谁想到老人脸色一沉,喝道:“几张符纸哪里值这么多钱,你快点还给人家。”
姑娘脸色一垮,喊道:“爷爷……”
老人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要贪心,卖贵了,损得是自己的阴德。”
刘长风道:“老人家言重了。我和这位姑娘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因果两清,怎么会损阴德呢?”
老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因果两清,那我确实没必要客气。”桌上的银子收了九块,那姑娘主动拿走剩下一块,动作利索。
刘长风嘴角抽了抽。还真不客气啊,这爷俩动作这么利索,看来经常这么干了。
老人道:“既然钱货两清,客观是想买些什么吗?”
刘长风道:“符纸,朱砂,如果有符笔再好不过了。”
老人笑道:“朱砂符纸还好说,但符笔嘛。客观竟然说出‘符笔’两字,自然是学过画符的,而且还是行家。那你应该符笔是怎么制作的。”
刘长风道:“笔杆用荒郊野地不见人的老桃干,上面刻道家清心咒。至于笔尖的用的材料,虎为阳,能辟邪祈福,虎毛最佳。”
老人点头赞许,叹道:“我这间铺子冷冷清清,究其原因,除了位置偏僻,还有的就是价格比外面那些铺子贵上几倍。我虽然穷困,但始终不愿意制作滥竽充数的符纸,卖那些质量下乘的朱砂。”
刘长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敬佩感,能恪守规矩,不被时事所迫的人值得尊重。
但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老人道:“所以你得准备好钱!”
刘长风心里气的。这一家子都是有风骨的财迷啊!只好拿出钱兜,放在桌上,声音很响。
里面有的是银子。
姑娘自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
刘长风挑了挑眉。这竟然是个紫檀箱子,这种木料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美誉。
看来这间铺子深藏不露。
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一一被拿了出来。
一叠符纸,两瓶朱砂,还有一支符笔。
刘长风伸手过去捏了捏符纸,触手就知道是按照特定工序制作出来的,质量上乘,足以承载法力。
然后打开瓷瓶,里面的朱砂鲜红如血,却没有难闻的味道。
至于那支符笔,周身漆上黑色的染料,刻上道门的清心咒,然后再涂上黄色的染料。笔毛柔软,是用极细的虎毛制成。
这些东西完全符合他心里的要求。
刘长风心里痒痒,恨不得立即提笔画符,道:“这些我全都要了,李大师你开个价吧!”
老人看了刘长风一眼,“李大师”这个名号虽然自家孙女常常这么说,但承认的人几乎没有。他在制符画符这一道上,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这个年轻人有眼力啊!
平和一笑,道:“其实刚才跟你说要大价钱是假的,你用十两银子买我一张符箓,已经足够买下这一沓符纸和两瓶朱砂了。这样吧,这些符纸和朱砂就当我送给你,至于这支符笔,二百两银子就好。”
刘长风呵呵一笑,拿起钱袋,转头就走。
他总算是认识了这个老头的爱财程度,之前说什么卖的贵了会损阴德全是假的。要是给他一锭金子,这老头恐怕毫不犹豫地卖身。
普通人家一年花费过不了十两银子,他张口就要二百两,再加上之前的十两,就是二百一十两了。自己再有钱也不愿意给人当冤大头。
这些符笔符纸朱砂加起来不会超过五十两,大不了去道观买呗!之前那十两银子算是占人家孙女便宜的赔偿好了。
老人连连道:“别走啊,价格不合适,可以谈嘛!”
刘长风停下来,冷笑道:“老人家不要贪心,买贵了,损的可是自己的阴德。”
老人脸色一红。这句话本来是他说的,现在却由刘长风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