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周周五，气候回暖，到得晚间，天降初雪。
这场雪一直下到翌日早晨方停。程致远起床后，吃过早饭，下楼踏雪。
楼下没几个孩子，程致远刚走几步，小猴儿跑来说道：“致远哥，那边有个叔叔让你过去。”说着向西一指。
程致远向前走出几步，没看到人，问道：“哪个叔叔？”
小猴儿道：“好像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反正我一次都没见过他。”
程致远问道：“他是一个人吗？”
小猴儿道：“就他一个。”
程致远谢过小猴，绕过楼后库房，见到一位穿着银灰色貂裘的高大男子，正是陈雄。
陈雄站在原地喊道：“过来。”
程致远没想到师父会在这里出现，快步迎上前去。
陈雄等他站在面前，道：“见到师父，应该先做什么？”
程致远见周围没人，立刻便要跪下磕头。
陈雄探手抓紧他肩膀，制止他下跪，道：“免了，跟我来。”转过身去，快步向南疾行。
程致远一开始紧跟在后，没过多久，便被陈雄远远甩在后面。
陈雄脚力甚快，离开九栋楼后，进入雪地，速度依然不减。
这场大雪下了一夜，积雪直没程致远膝盖，他本来步子就小，雪地前行更增阻力。眼看陈雄头也不回，心知无法单凭走路赶上，当下跑步追赶。
跑出一段路后，程致远双腿开始发酸，停步向前望去，陈雄不知何时已经站住，正回头看向他，嘴角边还挂着冷笑。
程致远以为他停下来等自己，尴尬一笑，道：“这条路不太容易走。”话没说完，却见陈雄迈开大步，转向西行。
程致远回想他的笑容，料想他在考验自己的毅力，也不多言，快跑追赶。
接连穿过几片居民区，陈雄当先前行，进入一条僻静的无人小路。路旁栽满树木，树上落满积雪，阳光反射，银装素裹，明亮耀目。程致远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一头扎入雪堆里。陈雄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禁不住放声大笑。
程致远立刻爬起，扑掉头顶雪片，道：“师父，你别等我，我能跟上。”
陈雄表情严肃起来，继续前行。
程致远摔倒后，落脚更加稳健，如此跑法非常消耗体力，不多时便汗流浃背，于是跑动中脱下外套。再跑一会儿，程致远大腿渐酸，呼吸急促，但精力上却很健旺，始终相距陈雄二十米之内。陈雄见程致远紧紧跟随，加快步伐，却始终甩不掉程致远。
其时正当早晨，雪地上唯有他二人留下的足印。
跑出小路，程致远顿时眼前一亮，放眼望去，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阳光照射在平整亮白的雪地上，晃得眼睛也睁不开了。他眯起眼睛，见陈雄径直走向一座小山坡，当下快步赶上。
陈雄走到坡前停步，掏出钥匙。程致远这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一座土坡，而是一间被积雪掩埋的小屋，房顶上还有个烟囱。陈雄将积雪向旁推了推，将门拉开，入内取了一把铁锹，开始清扫屋外积雪。
程致远问道：“师父，我们待会在这里面练吗？”
陈雄道：“别傻站着，过来帮忙。”
二人清扫积雪，然后进入屋内。屋内并无霉味，只有木头散发出的淡淡清气。
程致远见木屋外表破败不堪，看似一阵强风都可将它摧残，但在进屋之后，屋内却十分整洁干净，墙壁新粉刷过，茶几上纤尘不染，脚下草席也无任何污渍，不禁纳闷。
陈雄脱下貂裘，随手扔上炕沿，道：“咱们开始吧。”
程致远将外套放在炕上，道：“是，师父。”
陈雄从柜中取出一套半袖短裤套装，扔给程致远，道：“换上。”
程致远浑身发热，当即脱下羊绒衫，换上半袖和短裤。
陈雄道：“衣服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以后在这里练武，你就穿这套衣服。”
程致远摸摸衣服面料，感觉柔软顺滑，轻若无物，十分喜欢，微笑道：“谢谢师父。”
陈雄问道：“你喜欢吗？”
程致远道：“我很喜欢。”抚摸胸前刺绣图案，问道：“师父，这个图案是咱们门派的标识吗？”
陈雄道：“我无门无派，图案是我找人绣的。”
程致远提起衣襟，仔细看那图案，问道：“这是一座山吗？”
陈雄笑道：“不错，这的确是一座山峰。”
程致远盯着山峰，又问：“可是怎么好像裂开了？”
陈雄道：“武学就是高山，我纹这个图案，就是想让你力劈华山，扫除一切障碍。”
程致远没想到师父心思如此细腻，赞道：“这个寓意太好了，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陈雄哼了一声，道：”可别光说不练，来吧，我先教你步法。”说着叉开双脚，挺胸半蹲，双手握拳提在胸前，摆出一个马步蹲势。
程致远道：“这不就是马步嘛。”
陈雄道：“照做！”
程致远从郝爷爷处得知，马步乃是下盘根基所在，因此日常习练已久，当下轻松照做。陈雄见他动作标准，竟无从挑错，不禁微感诧异，道：“就这样保持住，我不让你动，你就不许动。”说完，他自己站直身子，在旁监督程致远。
陈雄本以为过不多时，程致远便会双腿发抖，毕竟这一路他雪地跋步，卖力奔跑，定然耗费大量体力，而且标准四平大马极是累人，初次练习时挺直背脊都难，更不用说久站了。然而程致远蹲了半小时，始终脸色如常，毅然若峰。
又过二十分钟，陈雄问道：“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程致远道：“师父，你没说停，我不敢动呀。”这一开口说话，登觉双腿炙热如火，后仰坐倒在草席上。
陈雄站马是为锻炼外功，强健筋骨，而郝爷爷传授程致远的法门，是为让他通过站马，修习内气。程致远起初静心调息，渐渐双腿流过一股暖流，疲劳缓解，身心备感舒适。但他后来开口说话，气息大量外泄，兼之移神旁顾，违背了练气要旨，这才立足不稳，一跤坐倒。他倒下之后，双腿犹如灌铅，沉重不已。
陈雄不等程致远缓过乏来，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