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102.油彩肖像

程致远到家后,先洗了把脸,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盘膝打坐。

洗脸时,他脑中不断在想:“爸爸,等我再见到郝爷……杨师父时,咱们父子就能团聚了,咱们终于能够见面了。”

打坐时,他仍是思潮起伏,时而幻想父子见面后,打动人心的感人场面;时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功夫练好,再见杨万仪时须得表现一番,叫他大吃一惊……

不知不觉想到鱼头身上,寻思:“鱼头之所以讨大人欢心,因为他脸皮够厚,等我见到爸爸的时候,也得厚起脸皮,拼命撒娇才行。”想到自己拼命撒娇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杨万仪告诫他练功时该当心如止水,坚守意念,现下他满心兴奋,根本无法平静。他知道这样是练不下去的,反正三年之期甚远,并不急在一时半刻,索性不练了,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心里想些高兴事。

暗自欢愉了一阵子,这才想到杨万仪留下的油纸包,打了开来,原来是一本册子,封面写着《百川归》三个大字。翻开一看,内容竟全是手写,而非打印,不禁好奇,当下翻看起来。

立春过后,三月将至,北方却无阳春之暖。寒假尾声,冰雪消融,只剩阴暗角落里还残存着冬日的气息。

寒假里程致远住在光明山庄,每隔几日便向陈雄请教武功。自从他受到杨万仪提醒,表面对陈雄加意恭顺,内心却再无半分敬意。陈雄见程致远资质虽佳,人却单纯,甚至有些愚钝,于是不再刁难,捡些粗浅功夫传授,应付了事。二人互相应付,自然而然日益疏远。

由于春节期间攒下懒惰,加之开学总会令人感到出其不意,开学当日,上学路上,学生们大多哈欠连天,表现得少气无力。

天空湛蓝,和风微温,程致远春风得意,迫不及待想去学校。他寒假里除了练武睡觉,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秦娈,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秦娈,心中雀跃,如似万马奔腾。

寒假之初,鱼头将寒假作业妥善珍藏,昨晚才想起来,立刻去找程致远借作业。他通宵达旦赶抄,还剩一小半未完成,上学时也是没精打采。

来到班级,冉冉见程致远到来,立刻上前质问:“傻子,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程致远道:“我和妈妈一直住在姑姑家。”

冉冉道:“所以你是没听到,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喽。”

程致远道:“冉大小姐的电话谁敢不接?反正本傻子是没那胆子。”

冉冉笑道:“算你懂事。”

程致远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冉冉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程致远道:“原来是找我闲聊啊。”

冉冉道:“我当时有事要问你,但是你没接电话,我心里把你骂了一通,现在没事了。”

程致远道:“那好吧,以后你不开心,尽管在心里骂我,反正我又听不到。”

冉冉道:“还用你说。对了,你怎么没给我拜年啊。”

程致远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拜年啊,你又不给我压岁钱。”

冉冉拿出一个红包,举在手上,道:“谁说我不给了。”

程致远见她有备而来,笑道:“现在拜还来得及吗?”

冉冉点头道:“来得及,你快拜。”

程致远心里默默遣词,拱手道:“晚辈程致远,给冉冉拜年。祝冉大小姐越长越带劲,嘎嘎好看,贼拉拉地漂亮,白净净地,像大白馒头似地。”

冉冉哈哈大笑,道:“胡说八道。”笑着白了他一眼,将红包给他。

鱼头问道:“有我的吗?”

冉冉道:“你不是拜过年了吗,怎么还要?”

鱼头道:“压岁钱早就花完了。”

冉冉道:“你妈妈没给你压岁钱啊。”

鱼头道:“给啦,又收回去了,说是帮我保管。”

冉冉笑道:“下次我也帮你保管,等你娶媳妇再还你。”

鱼头撇嘴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知道冉冉不会再给,开始闷头补作业。

冉冉问程致远:“你过年收到多少压岁钱?”

程致远道:“一千多块。”

冉冉惊讶道:“怎么这么多?我爸爸也只给了我两百,还是我磨来的。”

程致远道:“姑姑一个人就给了我一千,还有其他人给的。”

冉冉道:“你姑姑好有钱啊,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程致远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她很有钱。”

冉冉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亲戚,倒是小看你了。”

鱼头接口道:“她姑姑一个轱辘就值好几万呢。”

冉冉问道:“什么轱辘?”

鱼头道:“就是汽车轱辘啊。”

冉冉道:“原来你姑姑是开轮胎厂的,那个生意好像很赚钱啊。”

程致远微笑坐下,不置可否。

第一节下课,程致远见冉冉不在教室,走去秦娈身边坐下,问道:“假期过得怎么样?”

秦娈礼貌一笑,道:“整个假期我都在学画,很充实。你呢?”

程致远道:“我也过得很充实,每天都在练功夫。”

秦娈问道:“你学的散打吗?”

程致远道:“我学的比较杂,更像是传统武术,由内而外的那种。”

秦娈对武术方面一窍不通,换个话题,道:“还要感谢你的帮助,我才能顺利报名油画课。”

程致远笑道:“那也不用客气,对了,我这里还有两千元,回头给你交学费买画具。”

秦娈道:“不用了。”

程致远道:“钱我都带来了。”

秦娈忸怩道:“真的不用了,我不想总给你添麻烦。”

程致远道:“上次不是说好了嘛,等你考上中央美院,第一幅作品必须送给我,还不能收一分钱。”

秦娈笑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四方纸包,交在程致远手上,道:“上次答应你的肖像画。”

程致远心头一喜,当即便要撕开报纸观看大作。

秦娈按住他手,道:“回家看吧。”

程致远知她腼腆,不愿让其他同学知道此事,点头道:“好,我回家再慢慢欣赏。”

秦娈道:“画的不好,你别见怪。”

程致远道:“你又在谦虚了,怎么会不好呢。”

秦娈道:“我第一次画油画,没有经验,而且是凭着印象画的,容易不像。”

程致远道:“各花入各眼,像我这么懂得欣赏你的人,自然能看出暗藏的精彩,还有……还有你画画时的想法。”

秦娈脸上一红,道:“你能喜欢就好,你回去吧,冉冉要回来了。”

程致远道:“那我先回去了。”

秦娈点了下头,拿出课本。程致远趁机将钱塞进她抽屉里,转身回座位去了。

第二节下课,程致远等不及了,将报纸裹的画框藏在校服里,溜去教学楼后。

教学楼后无人经过,程致远将报纸包取出,见秦娈裹得严严实实,当下小心翼翼拆开。除掉包装之后,一幅黑白相间、色彩单调的油画像映入眼帘。

正如秦娈所言,画像与程致远并不十分相像。程致远扫过一眼,正感失望,紧接着便被画中人的目光吸引住了。他见画中人剑眉星眸,目光深邃,盯着眼睛看时,有一种被吸进无底深渊的感觉。他盯着这双眼睛看了十几秒,抻直手臂,拿远再看。

端详一会,见画中人五官与自己相近,轮廓线条却十分硬朗,更像是个大人的面相,暗想:“这明显是长大后的我嘛。”却又自忖并无画中人那般雄姿勃发、英武桀骜的气质,不由得又想:“原来我在秦娈印象里是这个样子,看来他盼望我能成熟冷静,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瞬间想到陆子峰,惊道:“难道秦娈喜欢陆子峰那种类型的?”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自觉还是期望过高引发了失落感,轻叹一声,将报纸叠好,与画框一同藏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