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任性宣言:生娃与养狗,一个都不能少

当我还是少女的时候,某个闷热烦躁的夏夜,我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了某种动物的惨叫声。顺着嗷嗷嗷的被虐声,我颤抖着拨开围观人群。

两只比老鼠更小但更猥琐的动物躺在垃圾桶旁边,闭着眼张大嘴不停嚎叫,像两只搁浅的大头鲸,通体胎毛湿漉漉,肚皮上挂着脐带。我壮着胆蹲下拨弄,确认它们应该是脊椎门哺乳纲食肉目犬科动物——狗。

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惨烈的情景出现,把围观群众的七嘴八舌凑一凑,故事梗概出现了:某大妈家的泰迪独自下楼遛弯儿,被某路过的野狗强奸了(“强奸”带有大妈的个人感情色彩),三个月后的今天,莫名其妙诞下了一窝小狗。因为品种复杂,影响大妈家高大上的家庭形象,因此小狗们刚生下来,就被堂而皇之扫地出门了。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我这位美丽与智慧化身的美少女做了接盘女侠。更让我“惊喜”的是,围观群众一见我小心翼翼托起那两只小狗,马上大吼“慢着”——然后在垃圾桶里掏啊掏,又掏出了两只。

回到家,我用烧过的剪刀给它们剪掉了脐带,用毛巾给它们擦了身,然后安放在垫了毛巾的纸箱子里。随后,急忙去超市买了奶粉,冒着被怀疑吸毒的风险去社区诊所要了一只针筒当奶瓶。(狗在初涉人间时,不如人类皮实,基本瞎盲瘸蠢,需要用针管把牛奶推进嘴里去。)

吃完奶,四只小狗蜷缩在一块儿睡着了。忙完才发现这四个小家伙,混得真够彻底!两只黑色狗狗毛色相同,但一卷一直,身材也差一半。另外还有一只白色短毛,一只黄色长毛。我不禁对那只路过的野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应该是糅杂了五湖四海基因的狗大侠吧。

那天是7月4日,怀着对美利坚合众国的敬仰,我给两只黑狗取名美国、绿卡,剩下两只凭毛色获名蛋黄、蛋白。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混血们养到两个月大,它们已经可以围起来抢吃狗粮了。美国、蛋白两个男孩儿,瞬间被好人家预订了。因为两个月不眠不休的喂养,它们被带走的时候,我不忍相送,泪水磅礴。等到要送走蛋黄和绿卡的时候,我怎么也无法割舍,便把它们留了下来。它们陪伴我度过了最后一段单身时光,直到我遇到老李,告别单身生涯。那段时间,我每天给它们擦尿捡屎,它们吃肉我喝汤,夜里一起入睡,狗毛入鼻,狗脚蹬脸,温热到天亮。

和老李恋爱后,他是第四者插足,后来者争取地位需要收买狗心,所以一般都以逗它们为辅,讨好为主。但等到我意外怀上了肉肉,老李的立场就发生了变化,站同一战线的,还有双方父母。他想让我把蛋黄、绿卡送回娘家,让我爸妈代为喂养。毕竟,民间有太多臆想的狂犬病、弓形虫畸形儿。我爸妈也站在“为人父母还不知所谓,不负责任”的道德高地指责我,一副要开锅做红烧狗肉的凶恶。

我简单地分析了局势,假设我去广东养胎产子,估计和蛋黄、绿卡就要分别到天长地久。另外,我妈曾经弄丢过我的一只泰迪,有恶劣前科,千万不能重蹈覆辙。最重要的是,这两只小狗是我人工一手带大,他们深信自己是人,性格桀骜不羁又刁蛮任性,基本无法与我爸妈和谐相处。

于是,我跟老李铿锵有力地放话:这两个吧,是我的女儿,你不想要女儿,肚子里的你也别想要。对于我来说,他们是平等的。

我的这份不容置疑,来自伟大的科学。我知道,动物能致使胎儿畸形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携带弓形虫。狗携带弓形虫的几率很小,加上蛋黄、绿卡从小家养,出门率较低,没有传染源。

首先,我和老李去了医院,做了优生四项,其中就包括弓形体检查。检查结果呈现阴性,证明我从来没有感染过弓形虫病毒。我们又带着蛋黄、绿卡去了宠物医院。抽血做了弓形虫检查,结果也是阴性。宠物医生非常赞赏我们的行为,这是对胎儿和宠物都负责的做法,很多人怀孕后仅仅因为检查费用高、流程麻烦,打着杜绝一切致畸可能的旗号,什么检查都没做,就把宠物送走。实际上,被猫狗感染弓形虫的几率,还不如吃一顿三文鱼感染的几率高。

临走前,宠物医生叮嘱道:目前检查是好的,平时的接触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尽量不接触它们的粪便,不过分亲密(比如亲嘴)就完全安全了。

至此,老李舒了一口气,他还很兄弟义气地帮我说服了爸妈们。作为时尚前卫的年轻人,怎么能被老年人的各种旧观念牵着鼻子走呢。应该左手科学,右手深情,采用情理交替的方式,保证宠物和胎儿的安全。切不可全盘听从,也不能正面交锋。最后,老李用他人模狗样的老实假象,骗得了爸妈们的信任。

考虑到托运宠物的不安全性,我们决定亲自开车,跋山涉水把蛋黄、绿卡带回广东。

长路颠簸,景色忽明忽暗,云卷云舒。我坐在副驾,蛋黄、绿卡趴在我肚子上睡觉,肉肉在肚里发芽。我扭头看着老李,觉得我的人生和蛋黄、绿卡的狗生都甜得发腻。几千里和一辈子,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一个都不能少。老李突然转头认真提醒我说:你注意不要和它们亲嘴啊。

我认真地回答:我就要亲,我不但亲,我还要吃狗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