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的航海活动

尽管从事普通贸易的船只没有留下任何残骸,但我们已经认识到船只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正如我们能够从古王国时期以降的众多图像资料中发现大规模探险与王朝行为之间的区别。这些图像反映出尼罗河流域的居民持续上千年的生活方式。在许多场景中,男人们在船只和河岸之间搬运着装满谷粒和大麦的陶罐或麻袋。有时,储物罐在甲板上堆得高高的,或者被倒进更大的容器中,形成一堆。这些图像是一种宣传,表明了国家拥有高度集中的权力,几乎垄断了地区内部、地区间以及对外的贸易。牲畜也用船来运输,在第五王朝的一处墓葬中有一幅画,上面绘有一艘船,船上有6名船员和4头牛。在一幅最富有活力的画卷中,描绘了派拉姆西城的繁华景象。该城建造于公元前13世纪,是新王国时期的都城。作者赞美了这座城市丰富的物产,包括大麦、二粒小麦、洋葱、韭葱、莴苣、石榴、苹果、橄榄、无花果、葡萄酒、蜂蜜、鱼和盐。“(派拉姆西城的)船只陆续出航和返航,因此每天的补给都在城内进行,人们乐于在此居住。”In Pritchard,Ancient Near East,1:259.在古埃及任何一个繁忙的港口,都能听到如此满怀自豪之情的言语。

古埃及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内河船只,这一事实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证实呢?金字塔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建筑物的建造,都需要对劳动力进行完善的组织。同一工种的工人组成小组,其名称从航海活动中得来,按照资历顺序分别是“前右舷帮、前左舷帮、后右舷帮、后左舷帮和操舵帮(船舵帮)”。Ward,Sacred and Secular,8-9.古埃及文学作品中有许多与船只相关的比喻,连那些并不在河畔生活的人们也能了解到船只航行的知识。在“雄辩的农夫”的故事(出现于约公元前2100年)中,农夫胡纳努普(Khunanup)从其位于孟斐斯东北大约100千米处的瓦迪阿纳特隆的家中“前往埃及”,在途中突然遇到法老的高级执事手下的一名佃农赖恩希(Rensi)指控他非法入侵,并抓住了他的2头骡子。In 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1,§322(p.148).胡纳努普控告赖恩希,并用船只的稳定性来比喻自己申诉的权利乃至王国自身的正当性:


如果你到马阿特湖中航行,

你将遇到荡漾的微波。

你的帆船上的短板(中间部分)不会被撕裂,

你的船也不会被驱赶到湖畔。

你的桅杆不会损坏,

你的帆桁也不会折断。

上岸时,你也不会发现,

波浪不会改变你的航线。

你不会体验到大河的危险。“Tale of the Eloquent Peasant, ”in Simpson,Literature of Ancient Egypt,25-44,esp. 33, 36.马阿特(Ma'at)是代表秩序和正义的女神。


古埃及人关于国家和宇宙,或者是关于马阿特湖的秩序观念,取决于从农夫到法老的每一个人的道德行为。在这场控诉案中,胡纳努普告诉法老的执事,只有重视公正并以此来进行统治,才能够维持埃及的秩序。胡纳努普的演讲令法老高兴不已,他继续欣赏着这位农夫的雄辩。在9次会议中,胡纳努普反复运用船只的比喻:“瞧!我无须用船就能够航行。”他对赖恩希说:“对所有的溺水者而言,你是安全的港湾,营救船难中的幸存者。”后来,由于赖恩希一直“像一座没有管理者的城市,像一个没有统治者的人,像一只没有船长的小船”,胡纳努普严惩了他。5个世纪之后,一名新王国时期的官员在传记碑文中以一种类似的腔调,把哈特谢普苏特女王比作停泊安全线,使小船在尼罗河上遇到急流时能够保持稳定:“她是南方的船首绳索,是南方人的停泊桩,是北方的卓越的尾缆。”In 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341(p.143).

这位雄辩的农夫把王国比喻成一条小船,在当时是十分常见的,“治理”(to govern)一词在希腊语中的原意是“掌舵”(to steer),后来又演变成拉丁语中的“gubernare”一词,意为“掌舵”和“治理”。而这大概是现存最古老的例子。例如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的《俄狄浦斯王》(Oedipus the King), ll.27-30(公元前420年);柏拉图《理想国》(Republic),6.488(公元前340年);贺拉斯(Horace)的《歌集》(Odes),1.14(公元前23年);塞巴斯蒂安·布兰特(Sebastian Brant)的《愚人船》(Das Narranschiff,1494年),以及惠特曼《草叶集》(Leaves of Grass)中为纪念林肯总统而作的《哦,船长,我的船长!》(O Captain! My Captain!),262-263页。海洋史学家布雷纳德(Frank O.Braynard)为1976年的《航行指南》搜集传统帆船的资料,并以此促进国际亲善,他在解释自己的目的时写道,“我们都是地球这艘船上的海员”。我们总是容易掌握相似的东西,由于船只和国家都能被视作由一个中心权威管理的自我控制体,演讲的主题已经扩展到其他制度乃至地球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