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迷倒众生的一副电眼:北极狐

北极狐

北极狐,只有猫一般大,和欧亚大陆上最常见的赤狐比起来,简直像个玩偶。试想一下,冬日的北极,小狐狸一身雪白的绒毛,轻盈的脚步,迷离的眼神,回眸看一眼,足以迷倒众生。但,我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情形。因为在北极,我的工作时间一般都是在夏季,而夏季的小狐狸是灰褐色的。

听我奶奶讲,过去北京的旗人冬季讲究穿狐皮袄,而穿着一般的草狐、赤狐则属“未入流”,宫里和府里(即皇帝和王公)对穿狐的要求是,言狐者,必穿白、蓝、银、玄四者。年幼时曾接触过当年前门外做买卖的旧京毛皮商人,他们说,所谓白狐,就是一身雪白毛皮的狐狸,绒毛厚实,毛长,个体不大,小耳朵;蓝狐的体形与白狐近似,绒毛和针毛都很长,是一种在一层极其淡薄的白灰毛发间杂有黑色的针毛,类似于下雪时的天空色,这种皮毛最受王公贵戚欢迎;银狐是近似于黑色的深灰色,毛间杂有银白色的针状毛,大耳,尾端是洁白的;玄狐就是纯黑而无银色毛的银狐了。从这些言谈中看,白狐和蓝狐是北极狐的不同色型,白狐是原色型,蓝狐是北极狐的灰色变种;而所谓的蓝狐和玄狐不过是赤狐的“黑化”个体(黑化与白化个体都是基因突变的产物)。由此看来,对于北极狐,中国人其实并不陌生。

北极狐冬天的毛色(摄自斯瓦尔巴博物馆)

毛皮店出售的北极狐标本

中国人得到的白狐、蓝狐皮张应该都是来自北极猎人之手,欧洲和美洲的北极国家曾在19世纪大量猎杀北极狐销往全球,在清代宫廷中的服饰藏品中,这些动物制品是不难见到的。

初到北极时,曾不止一次在朗伊尔城那片泥泞的滩涂上看到过北极狐梅花般的脚印,感觉它们就在我身边。及至后来我的学生告诉我,在旅馆的暖气管道下面看到了两只灰褐色的小狐狸,我便再也坐不住了,在认为是小狐狸应该出动的时间——深夜(夏季,即使午夜,也如同白昼)到各个自认为可能藏小狐狸的地方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在我即将后悔没去睡觉时,下意识地直起腰,抬头看了看朗城东侧的山坡,我发现在海拔超过100米以上的地方有一个移动速度很快的小动物,忽然一闪,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不见了,难道那里是它的家?于是乎,我开始爬山,朗城东侧的山体发育有厚厚的冻土苔原,起步的时候触脚感很软,但越往上走,苔藓层越薄,及至后来,就全是硌脚的碎石了。因为怕碎石滚落,绕了几次道,最终小心翼翼地来到曾在山下目视的岩石,果然发现了动物痕迹。

雪地上留下的北极狐脚印

岩石上的鸟蛋是北极狐搜寻的对象

这里是一处进食场所,岩石在这里向内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带顶棚的山窝,地上是厚厚的、柔软的禾草与苔藓,散落着驯鹿的毛和带血的遗骨,残食的旁边,是一坨粪便,呈白色,里面夹杂着驯鹿毛,没错,是北极狐的。看来,北极狐曾把驯鹿的残骸叼到这里进食。驯鹿可能是自然死亡(此时非狩猎季节,此前也没听说有北极熊来这里攻击驯鹿),北极狐是这里动物尸体的分解者和清洁工,这样唾手可得的肉食自然是不容错过的。

接下来的工作显得异常顺利。第二天一早,我重新回到滩涂上工作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灰褐色的北极狐正踮着脚尖在泥地上走路,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梅花”,可能是跑到了北极燕鸥的巢区,被两只燕鸥追逐得一溜烟儿地不见了。而后的几天,几乎任何时间段都能见到踮起脚走路的小狐狸。它们有的在山坡上寻食,有的在滩涂上碰运气,还有的会跑到悬崖上去。看来,夏季是小狐狸最活跃的季节,它们一天到晚都在忙碌。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北极的夏季特别短暂,数以万计的海鸟要抢在冬季到来之前完成交配、产卵、孵卵、育雏的全部任务,它们的巢区有的在滩涂,有的在山坡,有的就在悬崖峭壁边,这时候的鸟蛋与雏鸟堪称大爆发,小狐狸每天往来于这些地方,吃也吃不完,不过也不要紧,它们会把多余的肉藏起来,以备冬季从雪下面刨出来食用。因此看上去,它们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

北极狐刚刚在这里肢解了一只三趾鸥

北极狐的进食场

巉岩间的空隙是北极狐栖身的地方

含有毛发,这是食肉动物粪便的特征

夏季尚未褪去冬毛的北极狐

值得注意的是,斯瓦尔巴群岛,地域辽阔,跨越至少6个纬度,从北至南,有几百公里,气候也是越靠近极点越冷,在同一时间段内,北极狐换毛的情况也有很大的不同。以7月末为例,我在主岛——斯匹次卑尔根岛北部的海雀山曾见过尚保存许多冬毛的灰白色北极狐,而3天后来到这个岛的南侧,却发现那里的狐狸早就是一身灰褐色的“夏装”了。因此,我认为,如果在每年5月末来到该岛,既能够看到“冬装”的北极狐,也能够看到“夏装”和换毛过程中的北极狐,然后根据纬度、温度来画一张这个地区、这个时间段北极狐换毛的图表出来,等积累的年头够多,一定能揭示出极地的气候变化情况,那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呢。

夏季北极狐的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