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一

在银河西岸能看到两颗小星星，小得只有笔头菜的孢子那么大。那里就是双胞胎星星“穹瑟童子”和“波瑟童子”居住的小小水晶宫。

这两座晶莹剔透的宫殿相向而建，每到夜晚，两人就回到各自的宫殿，端坐好了，和着天上《游星空》的大合唱，吹上一整夜的银笛，这就是双子星的职责。

一天早晨，太阳咣、咣、咣庄严地摇晃着身体，升上了东方的天空。这时，穹瑟童子放下银笛对波瑟童子说：

“小波啊，差不多了吧？太阳公公都升起来了，云朵也镶上了白边。今天咱们去西边原野的泉水那儿玩吧！”

可波瑟童子还拿着银笛，半闭着眼睛入神地吹着。穹瑟童子于是走下了自己的宫殿，穿上鞋子，爬上波瑟童子宫殿的台阶又说了一遍：

“小波啊，不用再吹了！东边天空都白得亮灿灿的了，地上的小鸟们也都醒了。今天咱们到西边原野的泉水那儿去，转着风车做些雾，再飞起个小彩虹玩儿吧！”

波瑟童子这才察觉，他放下笛子说：

“啊，是小穹呢，不好意思！原来天都大亮了啊，我这就换鞋。”

波瑟童子穿上了白色的贝壳鞋，两人手拉手，唱着歌儿，肩并肩地行走在天上的银色草原上。

 

天上的白云你绽放光芒吧

把太阳要走的路打扫干净吧！

天上的青云你快快出来吧

把太阳坐的石凳埋得再深些吧！

 

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天泉边。

这眼泉水在晴朗的夜晚，从地面就能清楚地看见。这里远离银河西岸，泉眼被蓝色的小星星们环绕。泉底平铺着很多小石子，清澈的泉水就从这些小石子之间汩汩地涌出，顺着泉眼边缘有一股溪流向银河流去。地面上大旱的时候，不是经常能看到瘦骨嶙峋的夜鹰和布谷鸟们默默地仰望着那里，但也只能满脸遗憾地吞咽着口水吗？人间的鸟儿啊，谁都无法飞到那里。当然啰，天上的大乌鸦星、天蝎星、天兔星是一下子就能赶过去的。

“小波，咱们先在这里搭一座瀑布吧！”

“好啊，那一起动手吧！我去搬石头。”

穹瑟童子脱了鞋走进涓涓细流，波瑟童子开始在岸边收集大小适中的石子。

天空这时到处弥漫着扑鼻的苹果香，那是在西边天空里残留下一丝身影的银月亮吐出来的香气。

突然，原野那边传来了嘹亮的歌声。

 

天泉遥距银河西

汩汩的泉水亮晶晶的底

蓝蓝的星星绕四周

夜鹰、猫头鹰、和松鸦

鸟儿们个个心驰神往之地

但都是可望而又不可即

 

“啊，是大乌鸦星！”

两个童子齐声叫了起来。

说着话，大乌鸦已经沙沙沙地拨开了天上的芒草，抖动着双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披着黑黝黝的天鹅绒斗篷，穿着黑黝黝的天鹅绒细筒裤。

大乌鸦看到了两人，停下来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

“哦，你们好！原来是穹瑟童子和波瑟童子啊。天气晴朗，真不错！可是天气一晴吧，喉咙就爱渴。再说，昨晚扯着嗓子唱歌，不小心唱多了，对不住了！”

说着话，大乌鸦星就把脑袋伸进了泉水。

“别管我们，您尽管喝个够！”

波瑟童子说。

大乌鸦星连气都没喘，咕嘟咕嘟地喝了差不多三分钟，这才抬起头眨了眨眼，抖着脑袋甩干了头上的水。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粗犷的歌声。眼见着大乌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南方天空红眼天蝎

弯钩带毒大钳挥舞

谁人不识笨鸟一只

 

听到这里，大乌鸦星气鼓鼓地说：

“是天蝎星，这个畜生！含沙射影的，说谁是笨鸟呢？咱们走着瞧，你敢过来，看我不挖了你的红眼珠！”

还没等穹瑟童子开口说：

“大乌鸦，可不能乱来啊，星王陛下都看在眼里呢。”

红眼天蝎星已经从对面晃动着两只大钳子，哗啦哗啦地拖着长尾巴走了过来，它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天上静谧的原野里。

大乌鸦星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立刻飞扑过去。双子星拼命地打着手势，拉住了他。

天蝎侧眼乜着大乌鸦，爬到泉眼旁边说：

“哎哟，嗓子好渴啊！啊，是双子星呢！你们好！对不起，让我喝点儿水啊。嗯？这水里怎么一股土腥味？看来是哪儿来的黑大傻把头伸进去喝水了吧？真是的，没法子，凑合着喝点儿吧。”

就这样，天蝎咕嘟咕嘟地喝了大概有十分钟，他一边喝着水，一边还噼噼啪啪地甩动着带毒的尾钩，像是在嘲笑大乌鸦。

大乌鸦实在忍无可忍，呼地一下张开翅膀大叫起来：

“臭蝎子！你小子一会儿笨鸟、一会儿这个那个地尽说我坏话，快点儿给我赔不是！”

天蝎这才把头从泉眼边挪开，他转动着烧得像火一样的红眼珠说：

“哼！是谁在哼哼唧唧？是红先生呢？还是灰先生啊？让我先喂你一弯钩吧！”

大乌鸦火冒三丈，禁不住飞起身大叫起来。

“你要干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心我把你摔得个头朝下、脚朝上！”

天蝎也怒火中烧，他敏捷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高高地翘起了尾钩。大乌鸦飞起身来躲闪了过去，然后用梭镖一样的鸟喙直愣愣地冲着天蝎的脑袋就啄了起来。

穹瑟童子和波瑟童子根本来不及阻拦。天蝎脑袋上受了重伤，大乌鸦胸部被毒针蜇扎，两人哀鸣着滚打在一起，晕厥过去。

天蝎的血咕嘟咕嘟地流向空中，变成了骇人的红色云朵。

穹瑟童子连忙穿上鞋子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大乌鸦中毒了。要赶紧把毒吸出来才行！小波，你来好好按着大乌鸦。”

波瑟童子也穿上鞋，连忙跑到大乌鸦身后，用力按住了他。穹瑟童子把嘴凑到大乌鸦胸前的伤口上。波瑟童子说：

“小穹啊，可不能把毒吞下去，一定要马上吐出来啊！”

前后六次，穹瑟童子默默地把毒血从伤口处吸出来又吐出去，大乌鸦这才苏醒过来，他微睁着眼说：

“啊，真对不住你们。我这是怎么了？混蛋好像被我打死了吧？”

穹瑟童子说：

“你快到水流那边去，好好洗洗伤口，能走吗？”

大乌鸦蹒跚着站了起来，看到天蝎，他又浑身颤抖地说了句：

“畜生，天上的臭毒虫！让你死在天上，算你走运了！”

两人赶紧把大乌鸦带到流水边，先把伤口洗干净了，然后又朝着受伤处吹了两三口仙气。

“好了，你慢慢走，天亮前赶紧赶回家吧！以后别再跟人打架了。星王陛下可是明察秋毫的啊。”

大乌鸦沮丧得不行，无力地垂着翅膀，鞠了好几次躬，一遍一遍地说：

“谢谢！谢谢！以后我一定多加小心。”

然后拖着腿，向长满银色芒草的原野深处走去。

两人又查看了一下天蝎，虽然头上的伤口很深，但血已经止住了。两人用手鞠起泉水撒到伤口上，把伤口洗干净后，轮番“呼——呼——”地对伤口吹着仙气。

太阳升上正空的时候，天蝎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穹瑟童子一边擦汗一边说：

“感觉怎么样啊？”

天蝎幽幽地问：

“那个臭乌鸦死了吗？”

穹瑟童子有些生气地说：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话呢？你自己差点儿就死了。好了，快打起精神回家去吧。天黑之前要是赶不回去，可就不好办了。”

天蝎双眼露出怪异的光芒，他说：

“双子星啊，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回家？帮人帮到底吧。”

波瑟童子回答道：

“那就送你回去吧。好，你好好扶着我啊！”

穹瑟童子也说：

“来，我这边也能扶。抓紧时间，要是天黑前赶不回去，今晚就不能合奏《游星空》了。”

天蝎牢牢地抓住两人，踉踉跄跄地迈出了步子，两人的肩胛骨都快要被他压弯了。天蝎的身体其实可沉了，光看大小，那也是两位童子的十倍啊！

可两人还是憋红了脸，硬撑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天蝎噗、噗地在石子路上拖着尾巴，呼呼地喘着粗气，一步一个踉跄，一个小时连两里路都走不了。

两位小童子扛着重重的躯体，再加上又被天蝎的手死死抓着，浑身疼痛，肩膀和胸口都渐渐失去了知觉。

天上的原野闪动着亮晶晶的白光。他们已经蹚过了七条小河，翻过了十片草地。

两个童子都已经头昏目眩了，分不清自己是在走着还是站着，但即使这样，两人还是默默地一步一挪地前进着。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离天蝎家还要再走上一个半小时的样子吧，可太阳就要落下西山了。

“能再快点儿吗？我们俩也必须要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回自己的家。不过，你是不是很难受啊？是疼得厉害吗？”

波瑟童子问。

“是啊，就快到了，还请两位发发慈悲……”

天蝎哭了。

“是的，就快到了。伤口疼吗？”

穹瑟童子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就要碎了，但还是强忍着问天蝎。

这时，太阳咣、咣、咣庄严地抖了三下，落下了西山。

“我们必须得回家了，怎么办？这里还有没有人啊？”

穹瑟童子大叫起来。可天上的原野只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西边亮起了红彤彤的云霞，天蝎的眼里也发出悲哀的红光。那些耀眼的明星们已经披上了银色盔甲，唱着歌儿出现在远空。

“找到一颗星，成为大富翁！”

地上有个孩子仰望着天空大叫起来。

穹瑟童子说：

“天蝎啊，就快到了，能加快点儿速度吗？累了吗？”

天蝎用可怜的声音哀求着。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就还有一小会儿，求你们原谅！”

“星星星星露出脸，千颗万颗齐闪现。”

地上又有其他孩子叫喊了起来。西山已是一片漆黑，星星们四处闪烁起来。

穹瑟童子的背弯得像一张弓，眼看就要瘫倒在地了，他对天蝎说：

“天蝎先生，我们俩今晚已经迟到了。星王会惩罚我们的，说不定还要被流放。可是，你如果不在自己的星宫，那会更糟糕！”

波瑟童子说：

“我已经累得快要死了，天蝎啊，你打起精神，快点儿赶回去吧……”

刚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

天蝎哭了。

“原谅我吧！我是个大混蛋，连你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一定悔过自新，向你们道歉，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身披耀眼的水蓝光外套的闪电，从远处闪耀着刺眼的强光飞了过来。他两手伏地对两位童子说：

“星王令我前来迎接两位。来，请抓住我的斗篷，我这就护送两位回宫。星王不知为何刚才一直乐呵呵的。还有你，天蝎！过去你一直招人厌恶——来，星王特地赐药给你了，快喝吧！”

童子们高兴得大声叫喊起来：

“天蝎先生，那就再见了！赶紧把药喝了吧。还有，别忘了刚才的约定啊，说话算数！再见了！”

说完，两人就一起抓住闪电的斗篷。天蝎把所有的爪子都撑在地上跪拜之后，把药喝下，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闪电发出道道耀眼的光芒，一眨眼的工夫，就带着他们回到了刚才的天泉边。他说：“来，好好洗个澡。星王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十五分钟时间。”

双子星开心地在水晶般冰凉的河水里沐浴之后，穿上了芬芳轻盈、闪着蓝光的薄衣裳，踏上了闪着白光的新鞋子。浑身的疼痛和疲劳都烟消云散，两人都神清气爽。

“好了，走吧！”

闪电说。

两人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斗篷，伴着一道紫光，童子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星宫前，而闪电已无影无踪。

“穹瑟童子，那咱们准备开始吧！”

“波瑟童子，那咱们准备开始吧！”

两人登上星宫，面对面端坐好了，拿出了银笛。

这时，四周正好响起《游星空》的歌声。

 

眼睛啊红彤彤的是天蝎

展翅膀翩翩飞的是天鹰

眼珠子蓝幽幽的小天犬

还有那金灿灿的亮天蛇

 

猎户星高挂天空唱着歌

向人间洒下无数霜和露

仙女座朦朦胧的星云啊

就好像一条鱼儿张开嘴

 

憨厚的大熊把脚朝向北

向前方迈步再走五颗星

那可爱小熊星的前额处

是我们星空游的目的地

 

双子星们和着歌声吹起了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