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出宫(三)

从来都只是她任性妄为,让其他人替她承担罪责,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要送云烨离开,流苏跟师父不会死,御迟夜也不会被迫陷入屠杀场身中天命蛊。

萧落背靠假山,耳边是那两个宫女肆意的谩骂诅咒,她竟也觉得她们说得对,她自私自利祸国殃民,宗政大乱全都因她而起。

恍惚间,那两个宫女从假山后走出来,看到萧落后,两人都面露惊恐匆匆跪在地面拼命磕头求饶。萧落半敛着眸子,失神地望着宫女,耳朵里嗡嗡作响,游魂野鬼般从两人身侧走过,两人回头看了眼萧落背影,均仓皇起身逃了。

到冥阁殿附近,萧落撞见安相思,无心与她周旋,奈何安相思刻意拦她,想走也走不了。

萧落站定,目光清冷,“襄贵妃还想说什么?”

安相思笑着递来一本话本,拍在萧落身上,风情万种道,“拿回去好好看,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萧落捏紧手中的话本,双唇紧紧抿着,光看名字都知道话本里面写的内容。

《狐妖媚主》,狐妖是对她的别称无疑,媚主祸乱的名号从姜国回来就从未离身,其中何人添油加醋抹黑她的名声,萧落心地明镜,奈何现下时局危急,安国虎视眈眈,不能动安相思让安国对宗政的攻打变成顺理成章的讨伐。

萧落回到宫中细细看了安相思给的话本,不出所料,摘录的都是民间街坊间流行的风流韵事,大多数都以她跟宗政新君为主角讲述各种隐晦暧昧的狐妖故事。

时至傍晚,萧落放下话本,独坐在窗边欣赏院子里翩然落下的落叶。日影西斜,往日觉得极好的风景,今日却觉得格外凄凉。

每到这个时候,御迟夜总会出现在宫门前,而她就站在殿门外迎接他,仿佛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丈夫在外劳碌一天回到家中与妻子团聚,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萧落收拾好心情,对镜化妆掩饰面上的憔悴,照旧来殿门前等候御迟夜。

夜幕降临,御迟夜比往常晚来一刻钟,墨衣换作蓝衣,腰间束着白缎带,藏了许久的君子兰木簪随意挽在青丝间,俨然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后才过来的。

萧落神情一愣,呆呆看着御迟夜走到面前,御迟夜笑着戳了下萧落的眉心,揶揄,“怎么?又不是没看到过,傻了?”

萧落回神,讷讷问,“你今日不太一样。”

御迟夜噙着笑,牵着萧落进门,边走边说,“老穿黑色的,你看着也不舒服,我知道你喜欢我穿蓝衣,今日便换回去了。”

萧落迟钝地回应两声是,御迟夜拉她坐到贵妃榻上,细细端详萧落的脸,伸手抚上她面上还未完全消退的伤痕,柔声道,“我近日打听到百花蛊产下的汁液可以让人的肌肤愈合焕然如新,待云安两国之困渡过,我就去给你取来。”

百花蛊,萧落最近看姜国医书时涉猎过,此蛊虫长在奇毒谷之中,那里的植株都有绝佳药效,在尚未炼化之前却是致命的毒药,人称食人谷,姜国人视之为圣地,从无人居住也鲜少有人敢进去一探究竟。百花蛊还是罗丹显冒死求来的新蛊种,因为量少,很快就没了。

鬼无殇给的雪玉膏仅能治好一次创伤,她面上那道受过两次刀割的伤疤仍旧好不了,顶多也是留下红印子,扑了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住的。

御迟夜疑惑性地嗯了一声,捏着萧落下巴左右打量,最后打趣道,“没想到你自己也会主动化妆。”

萧落拍开御迟夜的手,道,“闲来无事,化化妆怎么了?”

御迟夜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更喜欢素面朝天的你。”

萧落忍不住上扬嘴角,御迟夜起身拉着她,“走吧,用膳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御迟夜,看他举止自然,不带半分痛苦隐忍之态,萧落默默低下头,心想御迟夜定是忍得极其辛苦,也忍得极好,这段日子以来她竟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王命蛊使人绝情绝爱,一旦对人产生感情,只要靠近那人三尺之内就会遭受噬心之苦,御迟夜早已遍体鳞伤,却始终不让她知晓半分。

御迟夜见萧落许久未进食,停下筷子问,“不好吃么?”

萧落赶紧摇头否认,往嘴里塞了一团饭,御迟夜见此才扬起笑容继续用膳。

萧落偷偷观察御迟夜的侧颜,心里长叹一声,向来都是御迟夜无声无息地在后面护着她,现在宗政大乱,也是她为御迟夜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想起先王遗诏,萧落暗自抓紧了筷子,默默下了决心。

翌日早朝,萧落着一身白裙来到圣安殿正门,还未进入其中就听到大臣们怒气冲天的怨怼,指责质问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身在局外的萧落都有些头疼,暂且不说深陷其中的御迟夜了。

“大胆林真!”拍桌声骤然而起,御迟夜恼怒的呵斥声从中传出,“如今宗政大敌在前,你不去边疆抵御敌军,反而日日上朝胁迫寡人杀死王后,这宗政到底是你林真的还是寡人的?”

王后二字一出,将朝中的反抗浪潮掀到最高点,朝堂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场面彻底失去控制。

“萧落不过是一个奴婢,王上公然违抗先王遗诏留下萧落倒也罢了,居然还想让区区奴婢当一国之母,实在是不成体统!先王啊!您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啊!”林真跪地,双手指天,唉声嚎叫。

只听长剑出鞘声,银光大闪,剑锋直指林真面门,“林真,寡人顾念你曾为先王打下宗政半壁江山才屡次对你宽松礼让,再违逆寡人的意思,信不信寡人现在就杀了你?”

“王上三思!”

一时间满朝文武跪了大半,都是为林真求情。

御迟夜挥剑,红着眼大喝,“违逆寡人者杀无赦!宗政人才济济,寡人不缺你们这群不忠不贞的乱臣!”

林真挺直腰背,决然道,“王上!萧落为祸国妖女,妖女不死,老臣将不会停止劝谏王上履行遗诏,至死不休!”

“该死!”御迟夜怒极,十层内力直灌雪狼剑,挥手当着林真头颅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