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曾于魔教白虎堂堂主第五神魔之手,学过驭马与相马之术,虽只是浅尝辄止,但骑马与分辨马品好坏已是足够。
只是他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世俗物价并不熟知,也不上心,这才让他先前险些被那魁梧胡人所坑骗。
王策转头对着始终落后于自己半个马身的燕武阳,说道,“我准备过山东地界,再至京师,最后直赴大漠,你觉得我们需要走多久?”
燕武阳听王策竟是要远赴大漠,颇为惊讶,随之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一路如何还不可而知,我当下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就算这路再长,燕某既然拿了你的钱,就一定会把你平安送到。”
王策点头,见燕武阳人虽粗扩豪迈,但却并不以和自己喝足了一日酒,又共眠过一床为由,与自己攀谈交情,而是始终记得恪守本分,颇有分寸。
且也不胡吹大气,正经的与自己释说,心下对他便多了几分信任。
【守本分而安岁月,凭天性以度春秋。】
王策看着燕武阳不由想道。
燕武阳见王策目光仍是不离自己,以为王策仍是有事要问,当下便道,“王公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策先是摇头,然后说道,“还是由燕兄你在前方开路吧。”
“王公子,燕某骑马可快,你可要跟紧了。”燕武阳听之也不推脱,双腿一夹马腹,拉着缰绳策马说道。
王策点头,随之也夹紧马肚,双手提起缰绳,跟了上去。
二人骑马而行,一同拐入了官道之内。
燕武阳回首,见王策不似新手,紧随其后,当下便扬鞭又加快了几分。
片刻后,他再次转头看去,王策仍是紧跟,便也不在收着,全力以赴而行。
王策此刻已熟悉了座下这匹白马,二者间亦逐渐有了默契,而他也逐渐找回了驭马的要领与感觉。
初时与燕武阳所隔甚远,被拉开了不少距离,燕武阳见之,本来示意要不要自己减缓速度,王策摇头拒绝。
随后王策马速逐渐变快,虽是无法以后来者居上,但也缩短了二人距离,稳稳跟在了燕武阳身后不远处。
至此不过数个时辰,二人便到了被称誉为南京城江北门户的滁州。
滁州吴风楚韵,气贯淮扬,自古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之称,“形兼吴楚、气越淮扬”之誉。
此时日头才刚刚下落,燕武阳便对王策说道,“此时天色尚早,不如我们二人去那有‘将军山’之称的曲亭山一游?”
江南道中虽少有高山峻岭,但却也有奇峰罗列。
而这曲亭山便是其中之一。
层峦叠嶂,奇峰处处,又因前朝曾有一大将军在此屯兵,所以又名作“将军山”。
南京虽好景妙处更多且繁,但王策却自认已见过南京城中最绝的桃花源美景与那三分明月,于其它处便也就失了兴致。
此刻初出南京,王策却是好景之心与猎奇之心皆起,便向着燕武阳,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一同去瞧瞧吧。”
二人策马再行,一路上问了好些路人,才终于来到曲亭山前。
曲亭山虽然山势不高,但是峰上仍有几缕云雾缭绕缥缈。
此时又正是初春好风景,群山黛绿,满山树木蓊郁荫翳,充满着灵动的生机。
王策凝神抬望,见落日渐下,天空辽阔泛起了几分赤红,不由想到,若是唐西宿在此,定要一挥笔墨,画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才是。
山径蜿蜒曲折。
燕武阳对着王策咧嘴一笑,说道,“骑马上山可好?”
“好!”王策看向燕武阳,脸上亦泛起微笑。
山路崎岖狭隘,二人策马上山,可谓之劈荆斩棘。
行至半途,王策只觉得先前所行加至一起都不如此刻艰辛。
小山亦峻峭。
又走片刻,更是寸步难行,山穷无路。
王策纵马仍是欲逞强而行,燕武阳却是对着王策摇了摇头,然后便率先下了马。
“前路狭隘,崎岖难行,我们还是牵马上山吧。”燕武阳牵马而行,笑着说道。
王策听之无奈一笑,便也下马,与燕武阳一同牵马上山。
这一路王策与燕武阳说起了些关于那位曾驻守此山将军的轶事。
燕武阳带着些许惊讶问道,“你以前来过此地?”
王策摇头道,“碰巧看过些关于此人的逸事而已。”
二人说话间,周边景色已柳暗花明。
此处位曲亭山北侧,有一井竖立于此,旁边壁上石刻三个红色大字,“将军井”。
那井口呈八边形,高约一尺,边上有三个长条石墩。
因前朝大将驻守该地而得名。
王策束马于周边树上,起身坐在了其中一条石墩之上,又仔细瞧了瞧那将军井三个行楷大字,只道寻常。
王策当下便对着燕武阳开口道,“传闻山东泉城龙洞山‘锦屏岩’上,昔日‘天下第一剑’所题‘壁立千仞’,纵任奔逸,至今仍是剑气凛然。”
燕武阳此时正在从那口将军井中打水,听王策所言便开口笑道,“又是碰巧听知的?”
王策接连摇头,说道,“多做了几分准备而已。”
两人又歇了片刻,拿着放于井边的枯瓢给马喂了些许水后,方才上路。
二人不久后便寻到了这曲亭山另外一景。
双龙潭瀑布。
这瀑布由山上多股泉水汇流而成,沿悬崖峭壁倾泻而下,穿泻在两块巨石相拱之间,悬空如白练,亦如龙戏水一般挂在石壁之前,玉珠飞泻而下。
此时已至黄昏,金红色的阳光顺着瀑水倾泻而下,颇为庄严肃穆,宛如是两条威严金龙交缠现于人世,增添了无限的灵气。
王策见之,不禁想起了那日在窗边偷瞧老人的拂雨杀人,想起了之后老人的青叶如青龙,想起了清虚府中那幅仙人仗剑斩恶蛟的长卷。
顿然间,王策心生念头神思无限,却又倏忽即逝,无法抓住一丝。
王策闭目感受。
燕武阳见此,一旁惊讶于王策福缘深厚不下自己,此时竟是一眼蓦然顿悟,一旁远远走离,恐打扰王策。
不过一须臾,王策目光如电,在太阳落山迸发出最后一丝光明之时,背后双剑皆拔之持于手中,两剑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破风而去,宛如龙吟嘶鸣。
双剑斩双龙,那长瀑竟是断开一瞬,双剑剑尖有芒挟剑气斩于瀑后的青石峭壁之上,留下寸余痕迹。
光明褪尽,王策重新负双剑于身后,长瀑复合,金色不显,灵气顿失,像是被仙人生生剥去了一身金鳞。
“恭喜王公子,你此番顿悟瀑之前,为武林江湖又添了一高明剑招。”燕武阳此时方才上前,抱拳会心说道。
王策只感觉这一剑斩出,自己胸中剑气,意气丝毫不减,反而更甚几分,带着几分腼腆笑道,“在下德薄才疏,承蒙燕兄谬赞。”
“王公子倒是过于自谦。”燕武阳听之摇头,豪迈笑道。
王策本就欢喜,此刻听燕武阳所言,更是开怀,但仍是说道,“此刻天色已晚,我们二人还是先找地方下住吧。”
燕武阳点了点头,说道,“这曲亭山中,还有一景贡茶园,位于那什么弥陀寺前,我二人去借住一宿便是。”
说罢,王策与燕武阳二人当即寻去。
月溅星河之上,王策抬着远望那一轮明月,不由一笑,想将此刻心中意气全部对那位浩气英风的姑娘诉说。
思绪间,二人牵马夜寻,运气倒也极好,不多时便寻到了那弥陀寺。
此处周围被群山环抱,林竹苍翠,绿树成荫,寺旁有山泉流水潺潺。
寺前则是数十余亩的茶田。
传闻此茶仍是由弥陀寺数代前的主持大师云游南方而带回。
而后当朝太祖皇帝于南京城称帝之时,品饮弥陀寺茶别具一格,喝入口中细评,神清气爽,香甜醇正,便遂令滁州岁岁敬送此茶。
以至于弥陀寺名声不振,反而这寺前的六十亩南谯贡茶驰名大衍。
王策与燕武阳二人牵马上前,夜敲寺门。
一老僧听声缓缓而来,开了寺门。
“这位长老,我二人入山游玩,然山色奇妙,不由入神,以至忘了时间,望长老能让我二人借宿一宿。”
那老僧见二人皆负有刀剑,不禁皱眉,思量些许后,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二人便暂住后院一夜,修缘,你且带他二人去吧。”
“怎么又来了两人…”老僧言罢,一道稚嫩嗓声忽地响起。
随之老僧背后一个古灵精怪的小沙弥探出头来,说道,“…徒儿谨尊师命。”
老僧对着王策二人轻轻点头后便自己离去。
小沙弥先是带他二人,将马牵至马厩。
而又将他二人带至寺中后院后,便对着二人说道,“你们夜中千万不可以乱跑,这山里有吃人的大老虎!”
小沙弥说到最后,做了个鬼脸后,也是离去。
王策二人刚过后院门口,便听其中传出一道带着些许慵懒意味的话语。
“好一个夜斗猛虎的打虎英雄!”
王策心中暗道【这山中还真有老虎不成?】。
当下便与满脸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燕武阳快步走进。
却见院中有一蓝衫的青年人坐在躺椅之上。
而一条黄狗睡在松树下,一名家丁模样的人在那蓝衫青年的指示下,一阵犹豫后,忽地张牙舞爪着向黄狗冲去。
他身手平常,武功稀疏,一阵乱斗之后,才终于将那黄狗打跑。
“打虎英雄,大英雄!”
蓝衫青年见之堆起满脸笑意,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