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听燕武阳所言,心下只道:【若真的是魔教妖女倒好了。】
他自知,台上那扮作白衣观音的螭儿姑娘,绝不是什么魔教中人。
不然此等角色,王策应会知晓。
于玄天教中,或许只有那个男生女相,出得一副祸国殃民模样的第六魅,才称得上是半个魔教妖女。
未知。
他方才露怯之处,却同是如此。
王策对她身份未知,对她为何会有玄天教中独门秘药未知。
对她三番两次易容而出现于自己面前的目的未知。
对那一夜自己与她共出客栈后,所发生的事未知。
【燕武阳于穆红玉那客栈时,应是并未认出这位螭儿姑娘,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认出。
他将其认定为魔教妖女,若是此时认出,自己身份恐怕也会就如此被误打误撞而被识破。】
王策一边想着,一边解下了背后诛邪,将其连鞘带剑一并握在了手中。
庙会依旧喧哗热闹。
片刻之后。
台上白衣观音退去,她大袖一挥,示意王策四人相随。
行至一堵青墙后,行人寥寥,王策四人止步。
见白衣观音转身缓缓行来。
燕武阳向王策三人沉声说道:“屏住呼吸,当心有诈。”
他言语所指正是那可令人失却神智,只余残杀眼前一切念头的失神八风散。
他四人皆练至经脉,真气自然化生,外息止而内息生,屏住呼吸,只要时间不长自是易事。
就算是武二,他不饮酒时虽真气不显,但筋骨气脉却是饱受滋润,对此亦觉不是难事。
此刻听燕武阳着重说道,不知情的施子安与武二连同知情的王策都是屏息凝神。
白衣观音手奉花冠走近。
她美目流转,似怨似乐,嗓音娇柔,向着王策百转千回轻呼一声:“夫君。”
握剑的王策,闻之再次如遭雷殛,手中诛邪险些脱手落地。
本已是张弓待发的燕武阳、施子安与武二皆是震惊。
燕武阳望向螭儿姑娘面容,细看之下,如是笃定了猜想,极细微的点了点头。
施子安与燕武阳一般,亦是微微颔首,不过他所想却是明晰了王策有一身超群剑术,为何不上那比武招亲的擂台。
唯武二别无他想,他先前听燕武阳所言,此刻又听螭儿姑娘所言,脑海中不由冒出了一古怪想法,这魔教妖女与王策有密切关系?
“奴家并非魔教中人,更非妖女,说来,亦只是一柔弱女子。”螭儿姑娘如是猜到众人想法,她气质空灵,柔声轻笑。
她见燕武阳仍是一脸凝重,腰间长刀并未因她是女子而停,已露半分,便像是辩解说道:
“夫君的好友,果然皆有非凡之处,竟受魔教独门秘药失神八风散而无事,但那日我却是全为自保,才不得以而施之。
望大侠为这满镇百姓着想,别惊吓到了奴家。”
失神八风散,随风而散,此时不比南京城时那小巷百转千回,青墙后便是喧哗忙乱的庙会,便是千百镇民。
燕武阳咬牙收刀入鞘,不敢再动分毫。
施子安与武二虽是知晓魔教凶名,然而魔教隐世沉默数十载,却是不知失神八风散为何物。
但二人听闻那失神八风散是魔教独门秘药,加之见燕武阳郑重其事,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策见场面已是要陷入凝滞,自知这妖女是为自己而来的他轻声说道:“你究竟有何事?”
作白衣观音相的妖女听闻,又是一笑,脆若银铃,然后才轻柔说道,“还不是夫君你太笨了,与那李黄巢多次相遇却仍是不识,夫君你细想一下,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中都,满城尽带黄金甲。”
王策如受当头棒喝,想起了那封由燕武阳自“锦云豹”杨双身上所获的密函。
那密函上所写,虽无说进犯凤阳的具体日子,但却提到了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正是秋日。
而那落魄书生所呤,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亦是秋日。
但他又如何会把那传闻中的“天王老子”李黄巢,与一个落魄书生联想至一起。
失策失计。
自己那为魔教教主的父亲,于传闻不也是青面獠牙,喜食人肉的恶鬼。
难怪自己一见那落魄书生便心生预感,起了杀机。
王策凝神望向了面前妖女,少有的声色俱厉,寒声开口,“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
听那妖女所言,本是再次震惊的燕武阳与施子安及武二,此刻听闻王策开口,皆是抬首将目光向那白衣观音相的女子投去。
无论是那封月黑风高,雨夜杀人而得的密函,还是自己于龙兴寺前与那落魄书生李黄巢相遇一事,这一切都不该是面前这妖女所能得知。
却不想那白衣妖女听闻,只是眨了眨目若秋水的双眼,嘴角浮上一抹笑容,歪头细语说道,
“奴家与夫君心意相通,这些自然是夫君夜梦中告知于我。”
王策听她声音清脆,悦耳动听,却是无言以对,只感到嗓子被堵住一般。
见王策如此,那白衣妖女长袖掩面而笑,两手松松交叠放于小腹,向着王策施了个万福,方才脆生生说道:
“该告知夫君的,奴家皆已告知,奴家这便就此告别,望夫君切勿太过思念。”
说完,这女子便就真切的转身离去。
王策四人皆是静立无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妖女至这最后关头,忽地便施了那失神八风散,祸乱一镇。
燕武阳此刻方才将袖中短刀收回,但却仍是紧握未松。
已半信此女不是魔教中人,身心早已松弛的施子安,脑中已是开始幻想起白衣剑客与白衣佳人的相遇逸事。
而武二则是饮下了一大口酒,亦未放松警惕。
王策看着那白衣妖女背影,不由攥紧了手中长剑诛邪。
他自知此女之祸恐是不下于李黄巢,若是不除,必有后患。
但莫说这白衣妖女手上是否还有那失神八风散,即便没有,他自娘亲墓前亦是跪拜发誓,此生不对女子拔剑。
王策思量骤转,忽地想到不知此回现身这白衣妖女是否易容,他想问一问这白衣妖女那夜到底如何。
他乍然向着那道背影开口:“你称做什么?”
白衣妖女闻之回眸,侧过身子,轻柔温婉一笑,对着王策娇怯说道:“夫君真是善忘,奴家唤作薛螭。”
语罢,白衣妖女将手中花冠扔向天空,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