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道平叹了一口气,自顾饮下了一尊燕酒。
燕酒入肚,好似一股热火在身体中四处肆掠。公子道平略顿,随即将数月间平生书院所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自晋国东出伐蕴,学院中的晋国学生以及蕴国学生便隐有不合——当晋国奇袭鸠关的捷报传入书院,晋国学生便夜不归宿,数百晋国学生整日聚集在一起狂欢,引起了蕴国学生的不满。于是乎,蕴国学生聚集在一起屡次挑衅晋国学生,终于在一日引起了两国学生的斗殴事件。
周王三年四月十四,蕴国学生下战书于晋国学生,次日双方在擂台进行一对一的决斗。最后决斗愈演愈烈,八轮过后死了七个人,晋国蕴国学生群起为死者报仇,于是一对一的决斗便演变成了数百人的群架,学生会长田单出面制止却被乱剑所杀,这下全乱套了。
最后学府长亚贡出面才平息了这场斗殴。
这一场斗殴,蕴国晋国学生各死了二十多人,另有学生会会长田单身死,学生会成员也死了四名,甚至连学校执法队的老师都在乱剑下陨落了一位。其中牵扯利益关系众多,没过多久就有晋、蕴、燕、齐、吴越、楚、未、阳、郑、卫甚至包括秦国在内的十国数百家世族联名上血书问责于平生书院,学府长亚贡子迫于压力自杀谢罪。
此事引得天下哗然,这号称天下第一学府的平生书院也就此走下了下坡路。
于是列国纷纷撤资,王畿虽然无奈但却是无可奈何。列国学生纷纷流走,书院大数先生也去游说列国了。
学院之后再也无力出钱供学生先生们的住行,便大规模裁剪闲人,变卖名贵,抛售土地。
革巩先生也在一天告诉他们,说当今天下之大乱象非书院一处,若把握机会游说列国,可使寒门弟子崛起于世族之中,学院的这般颓相是必然会出现的。
于是革巩先生也辞别了初门二部学生去游说列国了。
在革巩先生走后,公子道平在学院当中溜达了几日。有余学院内部实在萧条而无往日车马之喧,于是他也就辞别了同班同学,回家收拾了一番便归秦了。
公子兴听完,沉默良久,方才问道:“敢问公子此去何地?”
公子道平轻声一笑:“本来是打算去阳曲回家的,但是转念一想,如今天下大乱,何不投去一门苦读数载,先修己身,而后治国平天下呢?兴公子有何见教?”
公子兴若有所思,随后答道:“君上让我满岁参军,其中还有数年空闲时间。古人云‘鹿不驰而死于虎口,鹰不啼而坠于风矢’,嬴兴也该当有进取之心,便随公子投一门而修身治国平天下去。”
芸湘见状便急了,这公子兴跟随公子道平而去,那么自己该要何去何从?倘若她从未出过大山,自己余生也能在山中自娱自乐打趣度日,然而自己已经来到人间烟火处转悠了多日,早已经不想再回到那荒山野岭中了。见二人目光投来,她便沉思片刻,随即也学着拱手道:“二位公子走哪,我就去哪儿,也好让芸湘多闻闻这人间炊火!”
公子道平并未作声,公子兴却给芸湘翻了个白眼:“你跟我们走了,你的那些山中孙儿该当如何?”
未等公子兴与芸湘二人反应,公子道平便疑惑道:“什么山中孙儿?”公子兴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但他也通过这番对话摸清了公子道平绝非恶类。于是他征得了芸湘的眼神同意,便将芸湘的来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公子道平。
公子道平听完之后,并未有太大反应,他也问起了芸湘:“若姐姐随我们去了,那姐姐的那些猿孙该当如何?”
芸湘心中早有了打算:“待我去山中一趟,自然办妥。”
二人这才放心,于是公子兴便又问公子道平道:“我们该去哪儿?”
公子道平脱口而出:“晋国安邑,那儿两月之后会有场儒法两家的论战,咱先去见识见识——然后收拾行装,去齐国稷下学宫,拜师学习。”
“善!”公子兴与芸湘拱手道。
“几日后出发?该备何物?”公子兴又问道。
“旦日动身购置衣食,”公子道平往木案上扔了两坨金饼,“芸湘姐姐先行山中告别你的那些猿孙,兴公子旦日购置衣食,我去收拾书籍功法以及冶炼佩剑,十日后的午时在这里碰面出发。”
“善!”公子兴二人拱手道。
公子道平往爵中添满了新酒,举爵道:“如此,那便与道平共饮此爵,同食这甘辛苦菜与肉中仙品!”
“彩!”三人举爵,一饮而尽。
三人食毕,芸湘便即刻辞别公子道平二人入山去了。当晚公子道平便借住在了县令府上,又嘱咐公子兴明日去买些药材,不在话下。
旦日清晨,公子兴便拿了公子道平给他的两坨金饼去往了集市当中购置衣食还有公子道平昨晚嘱咐他的那些药材了,而公子道平却借了县令一匹良马,出了梁县,飞马弛往了楚国。
论冶炼宝剑,楚国当之无愧为天下第一,而楚国八十余座城池,位于云梦泽畔的龙泉首当其冲。
公子道平先到了楚国郢都,拜访了秦国于楚国的驿站。在驿站行人的引见下,公子道平又拜访了龙泉山中一名炼剑大师。
大师耗费十五日为他冶炼了三把宝剑——第一把名为幽泉,取三百里深潭之寒水加以人血为剑身耗费十八道工序冶炼打造而成,剑未出鞘便可伤人于无形之中;第二把名为啼鹰,以八只天命级别的雄鹰爪为剑身耗费十八道工序打造而成,啼鹰遇敌则鸣,出鞘则必见血;第三把名为凰灵,以凰鸟之尾羽为剑身,引甘露灌溉耗费十八道工序冶炼而成,凰灵出战可飞天自上杀之。
宝剑打造完毕,与当初三人约定的时间早已经晚了五日,公子道平星夜飞驰方才赶到梁县。
三人会面,公子兴与芸湘未有因公子道平耽搁而生责怪,这让公子道平长呼了一口气。
三人辞别县令,公子兴手持幽泉,芸湘左佩啼鹰,公子道平右执凰灵,三人便往北踏上了修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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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的奔袭,三人方才进入了晋国安邑。
安邑城方七里,郭径十里,往来喧闹,一派热闹气象。三人投了一家客栈,略做了休息。
客栈小二刚将三人招呼上楼住下了,公子道平便又叫住他点菜:“安邑特产九尾鸡一鼎,晋酒一坛,白饼一碟。”客栈小二“喏”了一声,赶忙下楼招呼去了。见客栈小二下了楼,公子兴便疑惑道:“道平公子对安邑特产这般熟悉,莫非先前来过安邑?”
公子道平哈哈一笑,道:“非也。我那日去冶炼宝剑,路过楚国郢都,曾在闹市中听过一位楚国大商说:‘这安邑的吃的嘛啥也么得,就数九尾鸡还行,其余的都不行的啦。’兴公子常浪迹深山老林亦或久待于庙堂,自然对人间百多常情未有定论——方才我故作一副常客样子,是想要告诉店家——我久居安邑,休动杂念!如此,这店家方才会规规矩矩的伺候我们,断然不会行宰客之事。”
芸湘俏皮的转了转眼睛,指着二人道:“原来你们人类都是这么狡猾!”
公子道平哈哈一笑:“利益得失,人之常情,芸湘姐姐还需要适应适应。”
公子兴也是一笑:“学到了,学到了。”
未几,三名侍女便盛饭而来。领头的侍女对三人行了一礼,公子道平点头示意,侍女们这才往案上摆放起了食酒。
“店主特意吩咐为三位公子多赠一坛晋酒,好为三位公子接风洗尘。”领头的侍女一边为三人舀酒,一边轻声道。
三人目露浅笑,公子道平谢道:“谢过店家了。”
领头的侍女微微一笑,继续一一舀酒,其余二位侍女早就下去了。
“据说安邑有一场儒法论战,不知可否属实?”公子道平问道。
“回公子的话,儒法论战将于十日后在安邑清萱阁中举行。”
“谢过姑娘了。这边也没什么事情麻烦姑娘了,还请姑娘去楼下歇息吧。”公子道平见侍女舀好了酒,轻声道。
“喏。”侍女答了一声,轻飘而去。
芸湘见侍女退去,抢在公子兴前面向公子道平问道:“弟弟呀,这清萱阁是哪儿呀?”
“论天下第一酒舍,非安邑清萱阁莫属。在清萱阁中出入的全是文人雅士亦或是列国行人,也是一个谈经论道的好去处。”
公子兴见公子道平话停了,转而问道:“为何?”
“清萱阁应聘了列国美女来做侍女,这是其一;北至胡酒,南到滇酒,清萱阁酿造并收集了列国酒种,这是其二;清萱阁店主在修筑清萱阁的时候就放话说‘文人墨客论战得彩者免单、文人墨客论战言论为极品者全场免单、文人墨客对弈连胜五局者免单、文人墨客国棋对弈连胜三场者全场免单。’这是其三;清萱阁菜品酒质极高,这是其四;清萱阁无论人的出身贫富贵贱,都是按照一样的规格招待的,这是其五;而且清萱阁中的消息流通极快——就拿半年前晋国伐蕴一事来说,当晋国拿下蕴国鸠关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大梁王宫时,清萱阁中就早已经在流传这条消息了。这是其六。于是乎,纵然那清萱阁消费极高,列国士子都愿意来清萱阁论战一场或者观战一二,久而久之这清萱阁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了。”
公子兴听完有些许兴奋之感,拍案惊奇道:“好一个清萱阁!公子快去带我等见识一二!”
“嗯!嗯!嗯!嗯!嗯!”芸湘也在一旁不断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公子道平哈哈一笑:“不急不急,待收拾了这些饭菜,我们歇息一晚就去这天下第一酒舍清萱阁中见识见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