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书院一天的安排是这样的:鸡鸣之时动身去教室早读。今天由于是新生入学的第一节课,于是便被革巩拿来讲课了;早读二刻(三十分钟)后在平旦二刻时(凌晨三点半)就到了吃早间饭的时间——早间饭时间二刻(半小时),人们都会随便垫一点粟饼馍馍喝点水;饭后上第一节课,二刻(半小时)后到了卯时(凌晨五点)休息一刻(十五分钟),然后继续上第二节课。第二节课一个时辰(两小时),课下辰时便到了早饭时间。吃饭半时辰,去鸣金殿修炼修为,上第三节课(一时辰)。第三节课后正直巳时四刻(上午十点)。其余时间便供学生自行出入踏青阁、鸣金殿、论战台、擂台和食堂。时间自己安排。到了未时整(下午一点),初、入、窥、规门的弟子必须统一安排午睡,萌、慧、智门弟子则自主定夺休息时间。申时开始下午的第一节课——学习乐器一刻钟,学习弈术一刻中,推演沙盘(模拟战役)一刻钟,操练兵器一刻钟。下课后正值酉时,之后一直到亥时休息。期间供学生吃饭,自由出入踏青阁、鸣金殿、蓬莱园、乐坊、深篁、论战台、擂台,复习当日所学。
每上九天课放假一天,但是不得走出书院之外。学生每年在元旦和春耕大殿时才有七天的校外假期,只有这七天才可以出书院回家。书院每年也会组织一批萌门以上的弟子去北海试炼;也会组织一批初、入、窥、规门的弟子去市井之中体察人生百态。
嬴道平一行人随着革巩来到了食堂周围。沿途漆黑一片,只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数盏由先生们点亮的明灯的光团在黑夜中上下游走汇聚到三座食堂。
起云堂、隔篁堂、踩潺堂并排建造。此刻烟火通明,数十座灶炉冒着接连不断的青烟,直上云霄,当真别有一番韵味。
校园规定,早间饭时供应一样的饭食——粟饼、盐巴、清水。且为了节省时间,故所有学生哪儿人少就可以往哪儿钻,无论身份第次。
革巩一行人终于进入了起云堂。
跨入起云堂大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吹散了聚集在众人四周的冷气,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迎面看到的一盏九叠楠木屏风,屏风上一轮明日照耀着群山万壑,青云缭绕,碧彩生辉。绕过屏风,一道道护栏纵横交错,划分出了十四方食坊。每坊内三十六纵横摆置,没有位次高低。每坊中间各有四盏青灯放置在周围四角。堂内四周各有红木楼梯旋转而上,可至十二层的点餐处和后厨。
革巩引着众人穿过熙熙囔囔的人群,来到了东南角的一坊就坐。一路上不断有先生带着学生同革巩的初门二部作揖敬礼,众人便也随着革巩作揖回礼,好一派祥和气象。
没过多久,便有三十六名青衣侍女端着盘子,各盛一块粟饼,一碗清水,三珠盐巴和一个手帕,来到了初门二部就坐的食坊内。三十六人井然有序地分别跪坐在三十五名学生和一名先生前,一一摆放好粟饼,清水,盐巴和手帕。众人谢过,三十六名侍女这才起身排列有序的走向了东南处的那楼梯口,然后上到了二层。不一会儿,她们又盛着粟饼、清水、盐巴、手帕走向了邻近的另一食坊。
看着众学生未动食物,革巩爽朗一笑,向四周作揖道:
“请!”
“先生请!”众生回礼道,孩子们这才动起了食物。
嬴道平左手执粟饼,右手执盐巴往粟饼上抹了几下,等盐巴抹匀了,才端起清水来就着粟饼往下咽。
他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同学——左手边一位小男孩,眉清目秀,跪坐的笔直,身着白衣交领花纹上衣和青色褶裙——吃饭倒是儒雅,不紧不慢,小口吞咽,眼睛望着粟饼不离不弃,举止大方又不失文雅,让人一看就想亲近。定是官宦人家之子;右手一位小女生,一头秀发用玉簪簪起,上钗金凤珍珠钗,系一条红色纹理丝绸发带,一身淡红色梅花襦裙,显得体态娇小,让人忍不住地涌起一丝怜爱之情。一边小口吃着粟饼泯着水,一边也在打量着她左手边的嬴道平。见嬴道平也在打量着她,心中突生异样情感,不由得俏脸一红,低下了头。嬴道平轻轻一笑,也是略有羞涩,但眼睛仍然未离其左右。见她双耳微赤,樱花双目暗含春水脉脉;睫毛长长的,宛如一轮新月;一双淡淡柳叶眉,欲与万物争春。小嘴红若樱桃,鼻若琼瑶。手指纤细,冰肌玉肤,体态娇美,举止胜过西施,后人唱曲赞曰:
“红襦裙,银盘头,镶金珍珠钗。樱花含情相脉脉,眉稍敢去争春来。樱桃嘴,琼瑶鼻,不畏寒江铜雀台。前世美貌惊可汗,郁郁寡终埋。
今世现郎君,一抹暖阳入耳根。玲珑体态贞心藏。此番见了如意郎,也不惧雪原中山狼。雁叫霜,猿啼哀声零丁洋。这热血长空撒一腔,也不输大河大江滚滂滂。
自古儿女多情长,此番天地寻君高飞翔。路途艰难险阻多恶岗,斩下头颅,也不让抗狄英雄胸膛!”
嬴道平越看越觉得怜爱,越看越觉得喜欢,不由得噗嗤一笑,竟然喷出了些许粟饼末来,便赶紧狼狈地拿手帕擦拭,不料这动静却惊动了右手的这位红衣小姑娘了。
小姑娘见嬴道平一双桃花眼眸中多了一丝慌乱,少了一点自信,浓翘的长睫亦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弱,红色的发带垂下双肩,淡淡的剑眉伸入两鬓。鼻若悬胆,嘴唇薄如青丝。慌乱提起手帕的手指棱形分明,纤细娇柔。一身红衣黑裙也盖不住满身洋溢的翠竹芬芳。身材增一分则过长,减一分则太短,皮肤著粉则显得太白,施朱则又令人觉得太赤。肌肤犹如早冬新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胜过女儿之态。嫣然一笑,竟然倾城动地。小姑娘不由得痴痴地笑了。
“你看甚啊?”嬴道平收拾好了喷出的粟饼末,看这位小姑娘又在打量他,不由得红着脸,厚着皮,侧身一问。
“我……”小姑娘脸颊一红,眼神躲闪,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嬴道平一笑,几口吞咽了剩下的粟饼,又喝了一口清水,冲着小姑娘作揖道:“在下秦人嬴道平,敢问姑娘芳名?”
见嬴道平作揖问她,小姑娘也只得轻轻作揖回礼道:“小女未国人,敝姓南宫,单名诗。”
嬴道平腼腆一笑:“好听!”
南宫诗红脸一笑,低下了头,小手儿握着粟饼,不知该当如何。嬴道平见状,不由得道:“你且吃着,”说罢便欲转身,突然口中又蹦出来一句:“我等你。”,说完则暗暗后悔。
南宫诗听到后赶忙转过身去,小脸儿红似胭脂,将头深深的藏到了双肩之下,心儿跳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才略有平复,便又背向嬴道平,小口啃食着粟饼。嬴道平便拿手拄着头,睁大眼睛仔细地瞧着南宫诗。
未几,起云堂外钟声悠悠响起,该回去上课了。
于是革巩先生领着学生们走回了听书阁上第一节课。一路上书院内依旧漆黑一片,依旧只能看见由老师们撑起的烛灯的点点光团,依旧只可以听见学生们匆忙的步子。
虽说嬴道平从一出起云堂便一直注意着南宫诗,可是现在在黑夜中也是寻不到南宫诗的身影了,无奈只得摇头叹气。
回到甲巳一层听书阁,莞儿已经点上了放置在各个案上的烛灯,展开了烛灯边的一卷竹简,并给革巩煮好了一碗新茶。革巩吩咐众人坐到了先前的座位后,自己也便坐了下来,徐徐道:“一日之课程安排在你们入学之时就已知晓,我也就不说废话了——诸位都看到了诸位的案前各有一卷展开的书和九卷没有展开的书——这也是废话——第一节课请诸位结合早读之时我所讲授的‘平出共生’四字来参习这十卷《天下法学略要》,期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则可以在第二节课向我提问。明白否?”
“明白——”
“开课!”
“善!”
说罢,革巩便起身同莞儿一起走出了教室。
书院内回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嬴道平也抛开先前的心中杂念,拿起《天下法学略要》便读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便猛然醒悟!
大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