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法学先生测验听书阁,始龆小子论战雅堂中(二)

  • 秦亭
  • 晓风干
  • 3381字
  • 2019-01-21 12:52:29

静——

八岁女孩修为修子三阶!

公孙菡!

何方妖孽?!!

嬴道平瘫在座上,懵了……

“莫不是晋国平阳君之小女公孙菡?!!”第七纵第三行的一名男生猛然间拍案而起。嬴道平瞧去,这正是先前起云堂内就餐时坐在嬴道平左手的那位小男孩。小男孩瞋目直视右手边的公孙菡,眼中布满血丝,毛发毳起,小手紧握地惨白,隐约可见几珠血水渗了出来,被手心中的汗给晕开在手掌。

公孙菡也不甘示弱,侧身一转,两眼只管盯着这小男孩。嬴道平这才看清了公孙菡的正脸——柳叶小眉紧皱,一双杏花晶莹眼中竟充满了怒气与疑惑;鼻梁高耸,小嘴抿起薄如丝带。皮肤本该红润光滑吹弹可破,此刻却脸色煞白如山阴枯雪,咬牙切齿,竟略有一丝可怜!

革巩也略有些怒气,眼前这学生即使再不拿礼仪当回事也不该如此场合拍案而起打断测验。正当革巩准备呵斥几下小男孩时,公孙菡发话了:

“我就是晋国平阳君公孙弋之小女公孙菡!”

“你有错!”

“我有何错?!”

“你公孙氏有大错!!!”

“我公孙氏惹你了吗?!!”

“你公孙氏涂炭生灵!”

“呵——涂炭你家之人了?”

“到底是晋国平阳君之小女,连说话都是这么尖酸刻薄!”

公孙菡一惊,失色道:“汝可敢报上名来?!”

小男孩冷笑一声,道:

“你不认识我,你那狗父也不认识我!我乃梁兴!你只需记得,我与汝狗父公孙弋有天大的仇恨!”

当早晨看到公孙菡起身的那一席发言后,他便略有些怀疑公孙菡就是晋国公孙氏族的人。当革巩先生测验完她的学前修为之后他便立马在脑海中突现这么个人物——晋国平阳君公孙弋之小女!

传闻晋国平阳君公孙弋之小女天资聪慧,骨骼惊奇,美貌倾城——一岁识字,两岁通《诗》、三岁通《礼》、四岁通《兵》、《乐》、《易》,五岁在其父寿诞时作文章赠之,一度成为了流传中原的佳话,六岁修为修生九阶,七岁修为突破修子!

而他的仇家,便是晋国平阳君公孙弋!

三年前晋国争霸河东之地,正是晋国公孙家族公孙弋被拜为晋国上将军,带兵出征河西。

公孙弋为求灭河东丕国占领要地而制衡楚国从而借道于梁国,待晋军灭了丕国班师回朝时公孙弋却带兵顺路灭了梁国。与此同时郑国突然奇袭晋国奎城,断了晋军退路,于是晋军只能退守梁国城池以待援军。

郑楚结盟,组成的联军包围了处在梁国的晋军。

包围长达两月之久,联军久攻不克。

晋军的军粮都吃光了,连战马都被啃食得骨头渣都不剩一颗,于是晋军便杀了梁国的奴隶来煮肉吃;薪炭都烧光了,晋军就砍光了梁国所有的房梁横木,拆房做柴;淡水没有了,晋军就令三万梁国人在三天内打了十八口三十多米深的大井,累死了一万多人,一时间尸横遍野,尸臭熏天;晋军内部军心涣散了,晋军就开始在梁国内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梁国国君嬴幕在一天夜里身穿血色鬼纹红袍,脚绑秤砣,脸染泥浆,自断一臂,吊在王宫唯一的那根横木上自缢了……

公孙弋大怒,命兵士在南门街道上将嬴幕鞭尸后大卸八块煮在鼎中祭天,同时又令人屠杀城内梁国人祭旗,百姓公族无一幸免……

旦日,食了人肉的晋军同赶来的援军前后夹击,破了郑楚联军,一鼓作气,连克郑楚在河东的飞地一十八城……

那面沾满了梁国人的鲜血的大纛旗成为了公孙弋与晋国的荣耀!晋军班师回朝后晋公加封公孙弋封地三十六里,拜上卿加晋国大祀礼……

河东大地久经战乱,满目疮痍……

当地流离失所的百姓唱起了这样的歌:

“西周西周,猃狁之故。披我战甲,三军振突。斩首无功,拔城无圃。西周西周,猃狁之故。

西周西周,猃狁之故。弃我斧钺,窜于洛窟。渭水沃野,赠于羌胡。西周西周,猃狁之故。

兴我礼乐,耕我黄土,沸我浆血,修我耒耜,息我秦剑,堆我劲弓。渭水河东,仁爱之都。

渭水河东,仁爱之都……”

嬴睹是梁国亡君嬴幕的第三子,四岁的他目睹了晋军的屠杀。他有幸被晋军中的一个奴隶子弟兵给挖了个深洞藏了起来。那个奴隶兵在深洞中含着泪告诉他:

“我是梁国前任左将军嬴扶,六年前被丕国俘虏成为奴隶,转卖到了晋国做了奴隶兵……

公子,一定要忍辱负重,去找蕴国国君,他会帮你……

公子,一定要积攒力量,克晋复国,待时机成熟,去找秦国国君,他会帮你……

公子,一定要报我梁国血海深仇!保重!”

说罢嬴扶便刎颈自尽,那鲜血足足飙了有五尺之高,全洒在了嬴睹的脸上……

嬴睹没有害怕,没有慌张。他静静躲藏在那个深洞内等待着晋军的离去。饿了就啃食嬴扶的尸体,渴了就尿尿给自己喝……

晋军终于走了,打败了郑楚联军,还攻克了郑楚的一十八城。

嬴睹掩埋了嬴扶的尸骨,在一个夜晚从深洞内爬了出来。冷冷的月光铺洒在嬴睹的脸上——此刻的他像是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魔!

他离开了这片残城破瓦,去了蕴国,找到了蕴国国君,改名梁兴,在蕴国国君蕴无言的帮助下以蕴国公子的身份来到了平生书院。

他要学习,他要修炼,他要积攒力量,他要复国!

仇人之女也是仇人!若是仇人,他便该杀!

他明白自己在修为上远逊色于公孙菡,而杀死公孙菡又不招公孙弋复仇的唯一办法,就是与她论生死战!

她公孙菡优秀,两岁通《诗》、三岁通《礼》、四岁通《兵》、《乐》、《易》,看起来似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她的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深居大院,娇生惯养,没有社会实践!

而梁兴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的社会实践!

他生于河东,也是从河东死人堆爬出来的!他吃过的苦是常人没有体验过的!而公孙菡,却什么也没有!她只是满口经纶,满口周礼,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平出共生,满口大道王道,满口胡言而不切合实际。别看梁兴只有八岁,他有自信,只要她公孙菡敢接这生死论战,她便必死无疑!

“我且问你,你有没有胆量来同我论战?”

公孙菡咬牙道:“有何不敢?”

“生死论战!敢?!”

“慎重!”革巩突然大惊道。

“我公孙菡,接!!”公孙菡咬着牙,含着泪,接下了这论战!

众人皆是怔住了,从测验开始到公孙菡接受测验再到现在两人的论战,也不过一刻钟。梁兴看似对公孙菡有深仇大恨,而公孙菡好像并不知情,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革巩也很是无奈与可惜。

无奈的是梁兴对公孙菡的家族居然有如此大恨,说论生死战便论生死战;可惜的是公孙菡居然少年心气莫名其妙的便接下了论战。

天下有约,论战不留情,留情不言论战。论战就是舌战,双方规定一个双方持有完全相反观点的论点亦或者是请德高望重之人命题,双方只凭学识见识来用口舌作战,直到论得对方哑口无言,论得观众一片默然,方可算另一方的胜利。生死战则是立下生死状,论战失败的一方自杀,以正对方言论,且死后亲人族人以及朋友不可以找胜者报仇,否则丢失名信,遭人口舌攻击,而不能立于天下。如此,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学术见识极端对立,否则一般是不会论生死战的。

论战比一般擂台比武更为激烈。虽说如今乱世中华夏族全民尚武,可人们更是敬重那些文人。士子在任何一国都会倍受尊敬,或被百姓庶民商贾人家接济在内,或有王公贵族官宦世家请士子为门客,更有甚者可被一个国家尊为客卿,拜以官职,从而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摆擂看的是莽夫对战,虽然会令人看得热血沸腾齐声喝彩,但是只能从中参悟到一二道理用以修炼,而论战更是能直接引起人的共鸣,令人拍案叫绝,更是可以从观看论战的过程中感悟到诸多道理,从而使自身学识渐渊,修行之路更加平坦!

革巩苦笑一声,两虎相斗,必有一死!而且从先前看过的二人简历中,公孙菡更为逊色。

梁兴的简历中只提及了梁兴六岁之后的事。简历中说梁兴在六岁的时候便与人论战八场而无一败绩,七岁的时候就敢孤身一人进入绵延千里而毒瘴密布虎虫肆掠的闽越大山。更不可思议的是梁兴半年后竟然活着走出了闽越大山!更是在历练中杀了山中三名流寇!他的经历他的学识都是公孙菡这个大家闺秀所比拟不了的!

这场论战,已经不能阻碍了……

梁兴轻蔑一笑,冲着公孙菡道:“戌时二刻,论战堂见。”

公孙菡红着双眼咬牙回应道:“你辱我太甚!戌时二刻,论战堂见!”

梁兴转而向革巩作揖道:“敢情先生做证人!”

革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右手释放出了元气,走向了下一位等待测验的孩子……

“倚弥,修生二阶……”

“泷谷窟,修生四阶……”

……

该到梁兴接受测验了。革巩叹了一口气,梁兴便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金龙的龙吟之声也比刚刚几人测验时高出许多。少倾,革巩一怔,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徐徐道:

“梁兴,修生九阶,火属性,媒介神灵楠木……”

……革巩终于走到了呆了许久的嬴道平前开始测验了。金龙蹭了蹭嬴道平纤细的手指,轻轻发出阵阵龙吟,似乎很是享受在嬴道平手中的感觉。未几,革巩缓缓道:

“嬴道平,修生四阶,木属性,媒介神灵——龙。”

嬴道平作揖道谢,随即便坐了下来。

太阳慢慢地爬到了天空正中,又缓缓下落到了西方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