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

告别余非烟,顾溪影木然回到自己的小楼中。太阳早早坠下地平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独坐在那个最喜欢的角落,百无聊赖望着天空中仅剩的几缕暮云聚了又散。

余非烟到底说了什么,她似乎听懂了,但又好像完全没明白。

过去这十二周里,她已经已经越来越平静。她信守承诺与十周之前加入W星拓荒小组,正常工作正常休息,所有的人和机器都没有检测到她有任何异常举止。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越来越怕见月亮,也越来越不喜欢看日落。每天晚上都早早睡去,第二天又直到日上三竿才离开自己的小床。

往事,如一朵盛放的玫瑰,一面令人心醉神迷,一面又将人刺得鲜血淋漓。那些芬芳的回忆,都永远定格在时空的某个角落,那些流过的泪水,也已凝结成一颗颗珍珠沉埋在心底。

她觉得,此后漫长的人生里,她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别的人,包括秦嘉木,这个让几乎所有重华女人陷入疯狂的异星来客。

早在今天亲闺蜜下战书前,已经先后有八百五十六个女子造访过秦嘉木的紫薇苑,遗憾的是她们没有一个见到小园的主人,只得悻悻而归。她没想到,也或许她应该想到,余非烟迟早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但自己的亲闺蜜却无法一笑了之。

她自幼孤苦,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若真能与秦嘉木结下一段姻缘,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此想来,自己该不遗余力帮助余非烟早日得到秦嘉木的“芳心”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秦嘉木和余非烟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她心里却并不觉得很舒坦。

那么,秦嘉木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呢?蓝颜知已吗?

她不得不承认,先前和Bill只像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而秦嘉木似乎才是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关心,什么时候又不希望被打扰,他都一清二楚。现下他虽然躲得远远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决定放弃,反而是最理智的等待,等着自己心意改变,愿意重新开始一次。

可是,顾溪影的生命里终究已经结下一场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即使此生缘尽,她依然忘不了她二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恰似一树春花,于花期最盛时节邂逅到最多情的访花人,即使是踏遍茫茫人海、渺渺宇宙,又能寻得多少美好如斯的相遇?

顾溪影心乱如麻。

她不经意间抬头向东方看了一眼,那个昏黄圆胖的月亮正有气无力地搭在地平线上。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她似是看到Bill略带稚气的面容,回想从前两人最喜欢互相调笑,她便开口说道:“哟!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就胖成这幅样子了!你可是一直以肌肉型男自居的,千万别自毁形象!”

说完,她努力想笑,就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狂笑。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她还是笑不出来,月亮在她的眼前终于还是模糊成一团亮光。

她明白,自己终究骗不了自己。多日的平静,让她错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回到最初的生活中。那时她还没有遇到Bill,天依然是天,地依然是地,一个人独自度过百年的时光,习惯了独来独往,倒也不觉得什么悲伤。

只是,这原有的宁静都在Bill出现之后轰然倒塌。如今的顾溪影,面对孤独就像陪伴一位狂暴的君王,不敢反抗也无力逃脱,脸上喜笑自若,内心却惶恐至极。

“为什么要分开?”顾溪影不停问自己:“没有人棒打鸳鸯,也没有人移情别恋,为什么要这样生生的离别?难道只是担心变成一模一样的人?那就奇了,难道爱不是将两个人的心合二为一吗?地球上有多少情侣夫妻都在期望永结同心,到最后又因为不了解彼此才各奔东西?”

顾溪影细细回想自己所了解的每一部爱情悲剧中的每一个细节,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琼瑶,还是各种言情剧,她统统都不放过。可她实在找不出自己到底踏到了哪片雷区。没有门第悬殊和家长刁难,没有卑鄙小人从中作梗,也无需担忧高房价,更不存在小三插足狗血宫斗;恰恰相反,她和Bill性情相投、品貌相当、财务自由,明明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为什么要分开?

仅仅因为那些传言吗?

她不甘心,她实在找不到任何让自己接受现状的理由。

什么系统升级、版本更新;什么日久无聊、面目乏味,谁编的鬼话?地球上有的是日久情深、携手白头的男女!

想到此,她再也不伤心垂泪,她自认为已经找出了重华星爱情的惊天秘密,便立刻搭上半光速系统,奔到Bill的居所。

那是一处寻常的四合院,回到重华星百余个日日夜夜里,她曾无数次想象自己站在这座小院门前的情景,想象Bill看见自己时的样子,是惊喜?悲伤?还是漠然……

而今,她终于真真正正踏上了门前青石铺就的台阶,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推开虚掩的两扇木门,四四方方的小院内草木青翠不减,廊下两只淡蓝色的虎皮鹦鹉叽叽喳喳蹦上蹦下,西厢房前还种了一架粉色龙沙宝石玫瑰,深秋时节,依然还有不少花朵绽放枝头,她心中一阵甜蜜:“亲爱的,你,还在等我吗?”

她缓缓走到东廊下,屋内灯影柔柔。此时此刻,Bill在做什么,发呆、工作、还是……一样在思念自己?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她多想一步冲进东厢房,扑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怀抱里,痛诉这些时日绵绵不尽的相思之苦。

她伸出手,却又迟疑起来,仿佛面前那扇门有千斤万斤,而她弱质盈盈无力推动。明明近在咫尺,她却彷徨良久。那个想象中最最亲密的人,此时又忽然变得飘忽不定。

几番犹豫,顾溪影还是伸出手来轻叩房门。她敛声屏气,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