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等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通道深处的门没有上锁，或者说，被人打开或破坏了。没有了电子锁，这扇二十公分厚的合金大门便失去了防护的作用，变成了酒店的自动门，感应到周勇等人走近就缩进左右两边的墙壁。
门后恍如人间地狱。
基地人员全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状与门卫室里的那位别无二致。
文件纸张四处散落，水杯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就从它的主人手中跌落滚到墙角，杯里剩下的浅浅的一摊水此刻如镜般平整，水面上没有泛起丝毫波纹。
“像是突然袭击，他们看起来毫无防备，而且袭击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尹倩说。
“难道说这个基地里面所有的人都……”谭廷功不敢相信伦恩有这么强的能耐，几分钟前伦恩还在他们身前带路，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难不成伦恩只需在走路的时候顺便动动意念就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
情况太诡异了，HZ组织的人没有任何抵抗地就全部死光，这根本无法解释。
除非是一个掌控了灵魂法则的高手，他的精神力量能够覆盖整个基地，他能够在同一时间对基地里的所有人发动致死性地灵魂冲击。
这个人肯定不是队长林离，虽然谭廷功没见过林离能力爆发到最大有多强，但谭廷功知道林离的灵魂法则只有二阶。法则只有到了三阶才会有质的飞跃，就像周勇的空气炮进化到风之法则一样。二阶的灵魂法则，显然不可能做到这般大范围高强度的精神打击。
会与这样的人为敌吗？想想就让谭廷功不寒而栗。就算自己是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之身，在他的眼神下也绝对活不过一秒。
“我游神进去观察，基地内部无人幸存。除了基地深处的两个房间设有灵魂屏障，我的精神体进不去。那里应该是基地的核心区域，我猜伦恩正在那里。”林离的声音从周勇等人身后传来。因为被眼前的惨像震惊到，周勇等人没注意到林离和席薇从门卫室走出来。
“那两个房间之间走廊的墙壁也被精神力量包裹，墙后面应该有一条暗道直连这两个房间。我们分两路，我独自探查右手边的那个房间，你们四个去左边那间，由席薇指挥。”林离说。
“分头行动？”周勇一愣：“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你们四个人是四种不同类型的队员，在战斗中可以互补，而且你的法则能力已经升到三阶，战斗力足够强大了。”
到目前为止，林离遇到的四阶法则掌控者，也只有天启、小三巨头等寥寥数人而已。像帕瓦尔、墨瑟和伊芙琳这些第四纪元的潜力之星，主法则也只到了三阶。
“风之法则极为灵活，可化为锋利的剑刃，亦可形成坚韧的屏障。如果你能感知到周围空间气流细微的运动，那风就能成为最可靠的雷达。”林离说：“现在你尝试一下，把对风的感知覆盖到基地内所有空气可以流动到的地方。”
四周的空气似乎变沉了，变得粘稠。周勇对风的掌控略显生涩，现在还达不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在建立与周围空气的联系的时候，周勇阻碍了空气的正常流动。但这种阻滞感只维持了一瞬，周勇集中精力而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空气流动也恢复正常。
林离在心里暗暗点头，法则突破到三阶将会极大地提高掌控者对该种规则的理解，所以只需适应很短的时间，比较简单的法则应用就能如臂指使。
“你应该知道了这个基地的平面布局了，你带路，去左边那个房间，一切听席薇指挥。”林离说道：“注意安全，小心伦恩。”
伦恩的身上有太多的疑点，比如为什么他能轻松找到隐秘的HZ基地位置，又比如为什么整个基地的防卫力量莫名瓦解。
林离感觉脑中一团乱麻，这也是他要求兵分两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席薇指挥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林离看着席薇周勇等人的背影苦笑，看来自己这个队长离合格还有很远啊。
也罢，先独自行动冷静冷静。
林离走进右边的那条通道，大概两分钟就能到设有精神屏障的那个房间。他走得不是很急，因为右边的房间处在近端。从大门口出发，到左边的那个房间的距离是到右边的三倍。
基地里很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哔”的一声电子音，和轻微的排风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一路走来，看到的基地成员都倒在地上，面部溢血。
林离停下脚步，盯着脚边的一具尸体。
游神术不仅可以用来探路，也可以用来检验尸体内部的物理伤害。林离把自己的灵魂伸进了地上死尸的身体内部。
“脑袋里面被搅碎了吗……”林离脸色一白。即便体验过灵魂洗涤之所里种种刑法的炼狱，这等诡异的死法还是让林离有些反胃。
“外部完好无损，内里却成了一团浆糊，像是被搅拌棒狠狠鼓捣过一番。”
这是怎么做到的？林离思索着。
他又探查了周围几具尸体的死因，皆是如此。
“是振动吗？在颅内制造高频振动，瞬间破坏脑部组织。HZ组织的人掌控着振动的法则，振动似乎也是构成这个世界的重要法则。”
这些死者都是HZ组织的成员，是振动法则的朋友，他们总不会自杀，只可能是比他们更精通振动法则的人对他们发动了袭击。
所以伦恩实际也是振动法则的掌控者吗？
林离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基地深处的那两个房间，他开始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带队撤离了。
“我去，难怪席薇劝我不要贸然进来……”林离嘟囔着，拔出匕首割断了伦恩发给他们的手环。
很快走到了目标房间，不像之前的房间和通道，这里的门是关着的。
林离心里有些挣扎，他刚才想了好久，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自己没有任何抵御振动攻击的方法。除非自己的灵魂突刺更快，快到在敌人发出振动攻击之前就击昏他。
周勇他们的安全系数远比林离要高，不仅是因为他们四人中有两个掌握了三阶的法则。物理振动需要介质，只要周勇把周围的空气掌控住，那振动就不能通过空气传导到他们的身体。席薇应该也能分析出这一点。
林离犹豫片刻，心一横，便盘腿坐了下来，死死盯着门口。
“席薇啊，这次你们先上啊，我就等在这待命了，保证走出来几个打晕几个，但我真的没办法主动出击啊，我总不能敲门送命吧……”林离念念有词：“你们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哈……”
林离突然闭上嘴不做声了，因为那扇自动门打开了。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在看清房间里面人的身形前，灵魂力量早已涌出，林离要用灵魂突刺抢一个先手。
矛和盾无声碰撞，灵魂突刺被弹开了。林离感觉自己撞到了一面坚硬的混凝土墙面上，墙壁纹丝不动，而自己却头破血流。对方的灵魂力量远比林离强大，以至于林离受到了自己灵魂突刺的反噬，头痛欲裂。
“哼！”林离闷哼一声，目光有些涣散。他使劲眨眨眼，努力聚拢视线，眼前的景象才重新变得清晰。
一名穿着白色长衣的女性科研员坐在桌子后面，金色卷曲的波浪长发扎在脑后，眉头轻皱镜片后面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林离。她丝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敌意与厌恶，就像在看一只闯进自己卧房的老鼠。
“伦恩感觉的没错。”她说。
林离站了起来，刚才坐下是为了全神贯注地等待门开的那一刻立即发动灵魂攻击，而现在站起，是为逃跑做准备……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伦恩掌握振动法则，认得HZ组织的人，而且敌人中还有一个灵魂力量比自己强大的存在。
但很快林离就发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女科研员的语气越来越冰冷低沉，肃杀萧瑟的目光如风般掠过层林，林离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一层一层地涌起。刺骨的寒意像千万根细针悬浮在皮肤表面，让林离硬生生压住了打寒颤把冰冷和恐惧通过毛孔排出体外的冲动。
周围的气温确实降低了，她身前桌上放置的一杯没有盖上的水正冒着白气，那是杯中的水蒸气遇冷液化飘升向上。林离知道杯里的不是热水，因为门刚开的时候杯口并没有白气产生。如果此刻林离放开呼吸，相同的情况也会在他的鼻孔旁出现。只是林离现在动也不敢动，别说喘大气了，连细微的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那无数细针扎下。
“哼，抱着愚蠢的信仰，妄图用武力逼迫全世界供奉虚无缥缈的母神乌娜吗？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离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强行拉动嘴角，摆出一个不屑的神情。林离微垂着头，不敢与其对视，桌子后面的女研究员的目光太锐利了，仿佛一对眼就能把林离内心真实的想法读去：拜托了入侵者的身份千万不要被发现啊！你千万不要阴阴一笑说不好意思我就是母神乌娜，我已经发现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了，既然进来了你们就在这个世界永久的沉眠吧哈哈哈哈。
然而墨菲定律似乎能在任何沙盒世界得到验证，只听她冷笑一声：“你身上没有这个世界的印记。”
得，这下实锤了，林离这个在盖亚学院的帮助下偷渡过来的黑户撞到派出所户籍员脸上了，更加不幸的是，这次盖亚并没有帮林离办一个假身份证……
“你是乌娜？”林离的语气有些苦涩，除了想盖亚一样的世界意志，这个世界的母神乌娜，林离想不到其他能够一眼看破灵魂所带的世界印记的存在。
“不是。”女研究员答道。林离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想通了，想来乌娜应该呆在神殿被HZ组织万人供奉，怎么会在这里做一个小小办公室文员，眼前这个女人更有可能是乌娜的使徒。
……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伦恩抱着双肩倚靠在墙上，他的脚边散落着很多的金属碎片，裂口狂野而无规则，像是一整块金属从内部被不规则方向随机的无数股巨力拉扯开，四处散落。一部分落到伦恩脚边，一部分残留在房间中央的大坑里，还有一部分被抛洒到房间另一对角的一名教授模样的人的身边。
几分钟之前，这里是基地中控室，整齐地安置着控制台，领事桌，档案架和电子群，而现在上述的件件物事大部分变成墙角堆积的厚厚一层金属粉末，少部分在刚才的风暴里侥幸留存了形体。房间正中的大坑曾是两股力量交战的场所，风暴的中心，现在是一片空地。两人中间没有东西阻隔视线，坦然相对。
“下次出手别这么狠，我好歹也是HZ的首席科学家，现在被你搞得衣服破破烂烂的一点面子也没有……”里斯坦无奈地朝着伦恩抱怨，他低头看了看被撕扯成破洞装的西装，不禁摇头叹道：“现在老了，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身边之物都保全不了，只能勉强保护自己这一头白发别被你给剃掉喽。”
“戚——”伦恩嗤笑一声：“为了和海伦搞制服COS，一个青年人装得跟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一样。”
“我们两个都是老学究了，只能穿着研究服茧居在研究室搞学术了，不想你们，咳咳，充满活力东南西北哪都能跑。”里斯坦整了整鼻子下方精心修剪的小胡，无视伦恩的嘲讽，还特意咳嗽两声，似乎铁了心要把老教授的人设做到底。
“你还好意思提？”不知道里斯坦的那句话触动了伦恩的逆鳞，伦恩的怒火蹭一下涌了上来：“尼尔搞什么鬼？我们家搬到哪个城市，HZ的恐怖袭击就震到哪个城市，他是故意的吧，就不能让我和艾米安心度假吗！”
里斯坦摆摆手：“你们的事我不管，但我要提醒你，这次你杀光了他一个基地的手下，他估计要气疯了，恐怕就要把下次恐怖袭击的地点定在你家卧房了。”
“他敢！”伦恩眉头竖起来，嘴里对尼尔这位HZ组织的领袖毫不客气：“我去他主基地把他头扭下来。”
“从小到大，你有哪一次打赢了他？你也就能欺负欺负我罢了，我还不是主攻战斗的。还是莫过嘴瘾，少些游乐，多钻研一下振动法则才是。”里斯坦说道：“你自己无所谓，但别把艾米耽误了……”
“什么意思？”每次谈到艾米，伦恩都会格外警觉：“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们三对各走一边互不干涉吗？”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里斯坦扭头，凝视着一面墙壁，他在看墙后面的通道，以及通道另一头的他的助手海伦。
伦恩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却是感应到了什么，把视线从里斯坦严肃的脸上移开，看向门口。门后面有一块空间似乎与周围环境割离，伦恩感知不到这块空间内空气的振动。这块被人为屏蔽的空间如白纸上墨滴一样显眼，向伦恩和里斯坦所在的房间移动过来。
一群白痴。
伦恩撇撇嘴，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海伦怎么说？”
“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里斯坦回答：“他们是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