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不知多少恨 生死绵绵无绝期

“诸位大臣,可有事奏?”高台之上为君,高台之下为臣,君在台上听,臣在台下奏。

台上之君金色龙袍上绣有五爪飞龙,正冠上镶有掌大明珠,颈间配有玛瑙长串,手边置有金玉玲珑。印堂饱满,一字眉中横,两眼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偏厚,下颚内收。

“秉陛下!昨夜草原王长子,呼勒侯爷长安街上当街杀人,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请陛下下令宗人府将其捉拿,以正天恩。”台下之臣,言语铿锵有力,清晰不塞,音调婉而中听。

“草原王?真是各祸害,当初收服之时赐其不叛乱免死铁券,传朕旨意,现其子作乱,将其免死铁券剥夺。”

“陛下,这有所不妥吧!”高台半处,唯一坐着非君非臣之人,起身拱手,一身道袍,手持拂尘,音虽小却格外清。

“国师有何看法?”君正坐,几欲侧耳倾听。

“陛下,那草原王本就是蛮夷,虽来到上朝,仍不听驯化,纵子行凶,怎可因其献土之功便免其罪?昨夜之事,贫道也有所耳闻,依贫道的之见,此人顽劣已久,本就有伤京城风化,闹得鸡犬不宁。且不过区区一侯爷,杀人自当与庶民同罪,且当街杀人,不识法度更是罪加一等,株连亲人,男子发配,女子送入宫****拱手,顺便晃一下拂尘。

“嗯,国师说的有理,当不可因区区草原蛮夷之人乱了京城法度。”

“皇上,此事不可!那呼勒侯爷杀人自然是那呼勒侯爷一人之罪,法度之中,仅判一人即可。且,北方草原收服不久,民心不归,若是听闻草原王在京城身死,必然叛乱,绝不可妄动。”有臣从旁进言。

“那便把草原王囚起来,女子一定要送入宫中!”道人似不愿多做口舌之争。

“好,那就如此!”知皇帝已经定了注意,群臣自论他事。国师台中重新坐下,并不理水患天旱。

“国师,今日非要惩处那草原王,是为何?”退朝之后,能单独和皇帝见于书房之人,不过几人而已,而国师自然正在此列。

“哈哈!恭喜陛下,可是大喜事啊!”国师捋捋拂尘,笑着不做回答而是先行道喜。

“哦,喜从何来?”挑挑一字眉,顺便做手势赐座,已成惯例。

“陛下所托付的大事,终于有些眉目了。”道人也不矫情,径自落座。

“国师你是说,道源?”说出此二字,帝王也不能平静。

“自然!若不是如此,怎么称得上是喜事?有了道源,陛下长生便有了所望,且听我慢慢道来。”

“好,好!”说着皇帝把帝冠置于檀香桌上,坐于黄花梨长椅。

“陛下可知,昨夜那个草原的小侯爷所杀之人为谁?正是当日曾向皇帝介绍过的汾谷,可是为了给陛下寻找道源布下的重要棋子,正是为了道源之事而死。”

“这汾谷?似乎见过一次,只有些许印象。”稍皱眉头,威严更足。

“陛下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这些小人物?不过这汾谷也算是一个妙人,其祖上本是寻脉定源的天师,有堪破天机,寻找道源之能。不过到了他这一代,许多东西都失传了,没落下去,反倒寄情于琴。不过其眼光不同凡响,所以接纳过来为陛下效力。”

“嗯,朕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死了真是可惜!那眉目,可是出在他身上?”

“正是!几日前,这汾谷带来消息,说有石献上。不过这两日没了音信,昨夜传来其身死的消息。贫道派人去查之后发现,其所欲献之石被那草原王家的侯爷截留,且已开石。又了解到其妹像是中邪,贫道看来乃是道源入体的征兆,所以一定要把其妹带入宫中。”掐着手指,道人语气顿挫,令人信服。

“可,国师曾言,道源入体,可是无法取出,可恨那什么小侯爷,夺朕造化!”帝皇一怒,双眉更为紧凑。

“这可未必,其道源入体现象太过易见,正说明其体质与道源不合,贫道有一法,即使无法完整剥离过来,也有办法生成一粒种子,为日后所用。”说完,道士笑着扫扫拂尘。

荣华富贵,一瞬飞灰,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飞黄腾达和一坠谷底,此二者相生相伴,有一必有二。诺大的王府变成了无主之所,大大小小的房间贴上封条关门,各种各样的珍贵苗木因风作响,只并非因为秋日变得凄凉。

院里传来女眷嘤嘤哭声,虽不至死,却在宫外已然命运无常,谁知一入深宫又会如何。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小侯爷已经被拔去了满身富贵的外皮,只穿着白色囚服,凌乱的长发披散面前,好生狼狈。

整院的女眷停住了哭声,她们虽然不幸,却不至于丢掉性命,而小侯爷却免不了断头台上走过一遭。况且,府内人皆知其凶名,谁知会不会暴起伤人,全然不敢责怪其连累王府,只得住嘴不敢出声。

“呜呜~”短暂的平静之后,只有这位受人宠爱的小郡主,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你这个小贱人,不过是去给那皇帝老儿暖床而已,又不是去死,多少人想去都去不得呢!有什么不好!”

“哥哥!你怎么说这种话!如果不是你杀了人,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女子抹抹泪珠,露出不过二八的芳容,可叹如此年华沾染了是非。

“哼,杀那个老家伙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吗?你以为是为什么!小贱人!”小侯爷面目狰狞的恐怖,生死之间压不住。

“够了!”一边仍穿着王服,全程看着走进走出的官差抄家而不发一言的王爷出声呵斥。

“还有你,老头,为什么不能说?是因为不想让我说出是谁指使的吗?”小侯爷语气嘲讽。只是,直到被拷上拷锁,押上囚车也没说。远去的时候紧咬牙关,回首看着摘了门匾的王府,双目几欲撕裂。

小郡主也止住哭声上了黄轿子,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草原王目睹从两边远去的一双儿女,无法作态,出了门就是生死两隔。

大门紧闭之后,鸟兽飞散之人唏嘘不已,说什么富贵做土,生死无常,漫谈作恶的逃不掉,为善的也命短。富贵贫苦皆是命,命不由人而由天。

以上为光元十年发生的几件小事,另外还有诸如草原王帐叛乱之类许多大事未在记录。

小侯爷当街被斩,郡主进宫之后,很受皇帝喜爱,一年之后诞下一名皇子,取名结宇,其母受封贵妃,草原王恢复王爵。当即受命平剿叛乱,只是以仍在和叛贼纠缠之故,几年未回京一次。

春去秋来,雄主也会苍老,面容少了许多英气,当年的婴儿已经变成六岁的孩童。除了早慧这一点之外,皇帝对于这个皇子还算喜爱,只是很难说是亲情。

“国师,朕可真是无缘仙府?真是不甘啊!”皇帝的一字眉已经有了皱纹,“当年按照国师所言,将药物喂给刚进宫的惠妃之后,取其红丸,当时看见了道源漫天飞舞的异象,只是最终没有被夺走。朕的体质也不与道相合,那道源反倒最后和这个孩子一起诞生下来。”说完,重重的叹息。

“陛下不必如此,虽仙府中有成仙的妙法,可是毕竟即使仙府中也没有几人成仙,正常升仙之途本就艰难,若是以贫道献上的另一法,以这颗种子为引导,则必然会成仙!长生绰手可得。”国师扫一扫拂尘,似乎岁月留下任何变化,一扫便绕过本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依然自满而平淡。

“只是,结宇皇子从小早慧,总觉得有意疏远于我。”说着,就有小太监用尖亮的声音禀报,正说着的结宇皇子已到。

“父皇,不知有何吩咐?”听从母亲的嘱托,认认真真记住叩拜的礼数,尽力做的分毫不差,只在打量着这位父皇的靴子,丝毫不抬头逾矩。此子衣着整洁利落,双眼清澈见底,却绝无孩童的稚嫩。

“皇儿,近日仙府百年一度重开在即,其中藏有超脱的秘密,长生的机会。你有幸得到道源的认可,有进入其中的资格,须用心修行,若是找到长生的方法自当有所赏赐。”

“是,孩儿谨记!”认真清晰的回答之后,不多发一言。

“国师,你有什么嘱托?”皇帝似乎满意,对一边国师开口。

“在仙府中学习时,不可虚度岁月辜负天分。仙府乃是有真正的仙人所在,到的时候切记不可自大,不可自满,认真聆听教诲。仙府之中二十为限,越早学成归来越好,切记!时辰到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引,耐心等待就是。”

以和进来近乎相同恭敬之姿行礼后,皇帝挥手示意可以退下,结宇便跟在已换了几任的小太监身后,出了书房。

“国师,二十年为限,若是无法学成归来,可如何是好?”皇帝不无忧心忡忡的出言,看着书桌上摆着的大小奏折,感到无名的怒火从胸中升起,却无从发泄。

“陛下放心好了!贫道给皇子检查过,却检查不出分毫,实在内敛。按照陛下描述当日道源出体后不显五行中任何颜色,绝不普通。况且这结宇皇子性格同样内敛,二十之前归来应该没有问题,只怕他察觉出什么不再归来。”

“哼,国师放心,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可没有如同我这般疏远。”皇帝冷哼一声,又叹了一口气,低头念叨着,“长生啊,长生!”

是夜,结宇在母亲怀里,更加认真的听着嘱托,“为人定要且刚且柔,不然既没有办法与人处好关系,而且会受人欺负;做人一定要内敛,不能喜形于色,一眼被人看清楚的脸容易被人利用;不论贫富,都要有一技长出傍身;如果有人爱你,那是最好,如果没有,要学会自己爱自己。重要的是一定要记住的是,绝对不能人别人操控你,不要相信命运!记住了吗?”

“记住了!都已经好好背下来!”结宇认真的点头,小脸虽然稚嫩却认真无比。

“嗯,还有最后一点就是不管别人怎么说,一定要坚持自己!如果有一天妈妈的话也不能相信了,就要听自己的话!这是最后的话。”说完,默默结宇柔顺的头发,如水夜色透过窗子,流进屋内,缠绕着昏黄的灯光。

次日,六岁的结宇便离开了,去了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方。想着以后自己可以不用再做以前的自己了,结宇决定不再姓从父亲那里传下来的‘隆’姓,而是姓‘柳’不为什么,只是喜欢,喜欢母亲窗前的那株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