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在外面一个咖啡馆里刚和合作商谈完业务,恰巧碰见了在中学时代相熟的同学,还是他隔壁班的班长,以前很喜欢他的科幻小说。当知道盛天悯现在只是个业务员时,那个班长有些惋惜,说以他的才华,把科幻小说放下实在有些可惜了,便告诉盛天悯说自己认识一本科幻杂志的主编,因为是新创刊的杂志,急缺一些有科幻创作底子的编辑,问他有没有兴趣。盛天悯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后两人互留了电话。没几天那个班长打来电话告诉他杂志社听说是盛天悯来应聘编辑,根本没安排任何面试,就直接邀请你去入职。盛天悯也没二话,辞了外贸公司的工作便进入了《科幻地带》杂志社。
他本以为自己会重新拿起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想象力,在科幻小说领域重整旗鼓,但他没想到的是,想象力没有回归,身边的怪异事倒是接踵而来——
首先是他从进入杂志社开始,时不时会接到从那个班长的号码发过来的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信息,开头是班长几句很平常的问候或者寒暄,,后面却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奇怪词汇,比如“破空臆”、“向往遐”之类的短语,或者说是词汇,每次和他聊天时总是只有他发的第一句话里有这种东西,后面就不再出现,每次也会可能发来和原来重复的词汇。起初盛天悯以为只是班长写信息的时候无意将一些其他的字不小心写到了后面,但每次聊天的第一句话的后面总带着这种词汇,不由得让他好奇起来。曾经他也问起过班长后面词汇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将问话发过去之后,对方就没再回复信息,如同自动结束了这次聊天似的。盛天悯出于好奇,将每次发来的奇怪词汇和出现次数记录下来,到最近一次收到信息算来,和班长共有过十九回往来收发信息,前十八次出现过五个词汇,其中“破空臆”五次、“向往遐”三次、“暗谷梦”三次、“幽森幻”四次、“深邃冥”三次,最后一次是一个新词汇,也就是第六个词汇——“今古宙”。
另外一件怪事,是件好事。他从中学时就有的近视眼自从进入杂志社以后不知怎的一点点好起来,原来有五百多度的近视眼镜,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几乎可以不用戴了,这让他惊喜不已。
第三件事就是认识他现在的女朋友虞佳。
和虞佳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文化创意博览洽谈会上。《科幻地带》杂志社和一家手机游戏制作商联合布置了展台,在他们展台对面是另一家大型网络游戏运营商。那天盛天悯也参加了展会,看到对面展台六个正在作Coser的女孩儿,其中最右侧的那个姑娘尤其引起他的注意。那女孩儿穿着夸张的紫色长袍,露着里面纤细露脐的紧身短背心,一手拿着魔法仗道具,另一只手叉着腰,头上戴着三角形黑色尖顶帽,一只左眼还罩着黑色眼罩,俨然是一副魔法师装扮,那便是虞佳。和其他Coser女孩儿不同的是,她似乎也在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三只眼睛相对时,盛天悯赶紧将注视她的视线收了回来,心里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有股还想再看她一眼的冲动。直截了当说,他被那个女孩儿吸引了。
如果仅以此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怪异事,顶多可以说彼此一见钟情而已。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时虞佳说起自己本来就认识盛天悯,很喜欢看他以前写的科幻小说,是他的忠实粉丝。这让盛天悯很诧异,小心翼翼地问起她的年龄,虞佳说自己大学刚毕业,只有二十二岁。盛天悯更是纳闷,他最后一篇在《科幻探索》杂志上刊登小说已经是大约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她才多大?也就小学还没毕业吧,难道说她那时也和儿时的自己一样,也钟爱看科幻小说吗?但这么一个爱动爱跳很单纯卡哇伊的女生,怎么看都不像能安静下来看科幻小说吧?那些都是满脑子是奇怪想法的男生们的专利,也许她小时候和现在性格有很大差异吗?盛天悯问起她是什么时候看过自己的小说,她说就是小学初中的时候。
“那时我还见过你呢!”虞佳毫不掩饰兴奋地说。
“你就记得那么清楚?”盛天悯有些不可思议,十年前的一个读者,居然现在还记得当年作者的模样。
“可是你一点也没变化啊。”虞佳这么判断,让盛天悯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儿的眼睛是不是照相机。十年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那次的约会简直就是虞佳对她偶像的个人崇拜会,对盛天悯以前的作品如数家珍。盛天悯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历数了自己的辉煌过往,眼神里那崇拜的目光让他无比享受。两个人确定关系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盛天悯每每想起虞佳对他闪烁着的崇拜眼神,就是情绪再烦躁、事情再棘手,心灵都像被清凉甘甜的泉水浇灌过一样那么舒心爽快。所以,今天能压制住去动漫展见虞佳的欲望而决定回社里参加专题讨论会,他自己都觉得做这个决定很不容易。
回到社里后,他和唐晨一起去食堂吃午餐,自己按照医嘱只能喝些稀粥,唐晨倒是无所顾忌地买了红烧肉和蚂蚁上树,吃得津津有味。
“喂我说,你能不能照顾照顾病人的感受?”盛天悯放下粥碗忿忿地说。
“你还是想想下午的专题会怎么应付吧,我看老岳头是不会把你放过去的。”唐晨狼吞虎咽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盛天悯转念想想,的确,这比只能眼巴巴看着唐晨吃红烧肉更加烦心,便不再纠结两人午餐的差异。
“你慢点吃,毕竟咱俩是一棵树上的蚂蚱,也帮我想想辙。”
“嗨,想什么辙,你就拿拔牙当做借口说不了话,老岳头又能把你如何?”唐晨满不在乎地继续边吃着边说。
“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咱们还得吃这碗饭,能把工作搞好就别有混日子的心态嘛。”盛天悯叹口气,将吃剩下一半的粥碗推在一边,捧着脸愁眉不展。
下午的会在两点准时开始,杂志社所有编辑和大部分签约专栏作者参加了会议。老岳头开门见山地对大家说,目前杂志社每月刊印量直线下降,集团也将杂志社的预算拨款排名向后排了很多,别说和日报或者时尚期刊比了,就连刚起步的集团互联网分公司都比杂志社的预算投资高很多。集团主管可是放下话了,要是今年杂志再没有起色,恐怕就不只之前压缩页数这么简单了,很可能连刊号都不保,大家只能另谋高就了。
盛天悯早就料到老岳头会在会议一开始就先来个下马威,看了唐晨一眼,唐晨也看看盛天悯,轻轻撅了下嘴,盛天悯明白,他也没把老岳头的话放在心上。
接着,老岳头就让总编助理把现有的稿件资源和下半年的栏目刊载计划材料发给每个人,让大家各抒己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刊物的新方向和新点子。与会的两个编审、三个责编、七个编辑,四个专栏作者拿到材料后,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一直看了很久,没有人说话。
“怎么样?都看完了没?”老岳头有点不耐烦了,“大家别闷着,都说说。老陈,你先说说。”他看向身边的编审之一陈斌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