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绫辻行人01:十角馆事件
- (日)绫辻行人
- 2637字
- 2021-03-26 06: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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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很快就分配好了。
大门的左侧依次是范、奥希兹、爱伦·坡,右侧是埃勒里、阿加莎、卡尔和勒鲁。(见图一)
图一 十角馆平面图
六个人提着各自的行李走进房间后,范靠在自己的房门上,从象牙色羽绒背心口袋里拿出一根七星烟叼在嘴上,似乎到现在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这个昏暗的十角形大厅。
墙壁被粉刷成白色,地板上铺着大块蓝色瓷砖,不用脱鞋就能进来。大厅中央是一个十角形天窗,阳光透过天窗沿着油漆剥落的房梁照射在白色的十角桌上。桌子周围有十把铺着蓝布的白色椅子,除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灯泡,室内没有任何饰品。
岛上断电了,照亮室内的只有从天窗射进来的自然光,因此这个大厅即使在白天也飘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氛。
没过多久,穿着洗退了色的牛仔裤和蓝色衬衣的爱伦·坡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踱了出来。
“啊,真快啊——等一下,我来泡咖啡。”
范用手指夹着吸了一半的香烟,往厨房走去。他是理科部的三年级学生,比医学部四年级学生爱伦·坡小一岁。
“不好意思——行李那么多。你辛苦了,范。”
“没这回事,有搬运工人帮忙嘛。”
阿加莎一边用围巾扎起头发一边走出房间。
“房间很不错啊,范,比我预想得好——咖啡吗?我来泡吧。”阿加莎乐呵呵地走进厨房,看见柜台上有一个贴着黑色标签的玻璃瓶,不满地拿起瓶子摇了摇,“哎呀,是速溶咖啡啊?”
“不要挑三拣四了。”范回击道,“这里不是度假酒店,而是一个无人岛。”
阿加莎咂着涂了玫瑰色口红的嘴唇问道:“那么,我们吃什么呢?”
“都在冰箱里。去年着火的时候把电灯线和电话线都烧断了,冰箱不能制冷——有这么多食物,应该够了。”
“——是啊,足够了。有水吧?”
“嗯。这里有自来水管和水龙头。我还带了液化气罐,煤气炉和热水器都能用,还能洗澡。”
“太棒了——呵呵,锅碗瓢盆都留下来了,还是说都是你带来的?”
“是留下来的。光是刀就有三把,不过砧板霉得厉害。”
这时,奥希兹拘谨地走了进来。
“啊,奥希兹,快来帮忙。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了,可是要洗干净才能用。”
阿加莎耸了耸肩,脱下黑色皮大衣,随后一只手叉腰,冲着站在范和奥希兹身后探头往里张望的爱伦·坡嚷道:“不帮忙就快出去,先去岛上探险。咖啡等一下才能泡好。”
范苦笑着和爱伦·坡一起灰溜溜地往外走,阿加莎在背后冷冷地加了一句:“别忘记做名牌,我可不希望换衣服的时候有人闯进来。”
埃勒里和勒鲁已经来到了大厅。
“被女王陛下驱逐出来了?”埃勒里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尖下巴,揶揄道。
“遵照吩咐,我们先去岛上走一圈吧?”
“这是个好主意——卡尔呢?还没出来?”
“他一个人出去了。”勒鲁看了一眼大门口方向。
“已经出去了?”
“这是个孤傲清高的家伙。”埃勒里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十角馆的右手边——北面是一片苍劲挺拔的松树林。其中有一处缺口,相向而立的黑松枝覆盖在上面形成一个拱门,四人穿过这个拱门,漫步到蓝屋的废墟。(见图二)
图二 角岛全图
废墟上残留着少许建筑物的残骸,肮脏的瓦砾散落一地,破败不堪。宽敞的前院里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周围的树木经历了大火的炙烤,大部分已经枯死。
“全部被烧毁了,一切都荡然无存啊。”
埃勒里环顾着眼前的凄凉景象连连叹息。
“是啊,什么也没有留下。”
“哦,范,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范点点头。“我听伯父说过很多次,但上岛还是第一次。今天早上搬行李累得够呛,加上有一点发烧,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出来散步。”
“唔,真的只剩下灰烬和瓦砾了。”
“埃勒里,你是不是希望这里残留着某具尸体?”勒鲁嬉皮笑脸地说。
“别胡说,希望的人是你吧?”
西面的松树林里有一条小路直通悬崖。汪洋大海那头,J岬角若隐若现。
“真是个好天气啊,风和日丽。”埃勒里面对大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身材矮小的勒鲁也面对大海,用手卷着黄色运动衫的下摆。
“是啊——你相信吗,埃勒里,就在半年前这个地方发生了那起惨绝人寰的事件。”
“惨绝人寰……不错,角岛蓝屋,神秘的四重杀人。”
“小说里不管死五个人还是十个人都司空见惯,可是这起案件却发生在现实中,而且距离我们这么近。看新闻的时候,我大吃一惊。”“是九月二十日凌晨吧?位于S半岛J岬角海面上角岛的中村家——俗称蓝屋——遭遇火灾,被烧毁殆尽。在废墟中发现了四具遗体,分别是中村青司和他的妻子和枝,还有共同居住在蓝屋里的一对用人夫妇。”
埃勒里平心静气地回忆。
“在四个人的遗体中,检查出了分量相当重的安眠药,而且死因也各有不同。用人夫妇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用绳索捆绑起来后,头颅被利斧砍碎;主人青司浑身上下被浇满了灯油,显然是被烧死的;被发现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和枝夫人是被带状物体勒住脖子窒息而死,更恐怖的是夫人的左手被硬生生地割掉,最终在案发现场也没有找到。事件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吧,勒鲁?”
“是不是还有一个不知去向的园丁?”
“对对。案发前几天住进蓝屋工作的园丁,从此在岛上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嗯。”
“对此有两种见解。一是园丁就是凶手,所以他畏罪潜逃了。另外一种看法是凶手另有其人,园丁在躲避凶手追杀的途中不小心坠崖掉进了大海……”
“警察似乎更倾向于园丁就是凶手这种见解。不过不知道后来调查的进展——埃勒里,你认为呢?”
“这个嘛——”埃勒里撩起前额上被海风吹动的头发,“很遗憾,线索太少了,我们知道的内容仅仅是那几天媒体大张旗鼓的报道而已。”
“想不到你这么轻易就打了退堂鼓。”
“不是打退堂鼓。随口捏造像模像样的推理易如反掌,可是资料太少很难得出结论。说到底,警察对这起案件的调查也太敷衍草率了。最重要的现场是这般模样,岛上也没有一个人生还,难怪警察早早把下落不明的园丁认定为凶手。”
“言之有理。”
“一切都在灰烬中啊。”
埃勒里说着,身手敏捷地转身走进废墟的瓦砾中,不时掀起脚边的木板,弯下腰往里张望。
“怎么了?”勒鲁不解地问。
“如果能发现和枝夫人的手就有意思了。”埃勒里煞有介事地回答,“十角馆的地板下会不会发现园丁的尸骨呢?”
“哎呀呀,真是个让人没有办法的家伙。”一直默默倾听两人对话的爱伦·坡,呆呆地揪着下巴上的胡须,“你的爱好真是独特啊,埃勒里。”
“是啊。”勒鲁在一旁附和。
“我并非有意重提在船上说过的话。如果在这个岛上发生事件,不正是埃勒里喜欢的‘暴风雪山庄’吗?如果发展成类似《无人生还》的连环杀人案,他可真要拍手称快了。”
“话说回来,这种人往往第一个被杀。”平时沉默寡言的爱伦·坡一语惊人。
闻听此言,勒鲁和范相视一笑。
“孤岛连环杀人案啊,唔,听起来不错啊。”埃勒里毫不发怵,“我求之不得,到时候我担任侦探义不容辞。怎么样,有人愿意挑战我——埃勒里·奎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