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于吉好像在嗅着风里的气味一样,耸了耸鼻子,回过头冲我微微一笑道:“请星君随小生下山吧,今晚就去山下这片村庄里借住一宿。”于吉随即脱下披甲和孙策军兵服,扔到一棵大树上,恢复了一身道士装扮,“嗖嗖嗖”地往山下窜去,远远地把我落在后面。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要甩掉我这个现代累赘。
傍晚的村庄,到处弥漫着宁静闲适的气氛,用毕晚饭的村民,三三两两的,有些坐在各自院子里乘凉,有些围聚在大树下,溪流边,漫谈时事传闻。人群中总有那么个健谈的,哪里现祥瑞啦,哪里一口井里有龙升天啦,哪道山口有猛虎盘据啦,吃了多少人啦,曹孟德说为了貂蝉一定要把吕奉先给宰了啊,刘玄德为啥又哭了啊咋了咋了的等等,云得比单田芳老师竟是不遑多让。
几条土黄色、黑色的村狗,闻到两股陌生的气味,一边乱吠一边站得远远的,只是望着我们。于吉轻车熟路似地走到村口的一棵大树下,铺上条毯子,席地而坐,从布袋里掏出一捆竹签,置于毯上,示意我自便后,便开始盘坐冥想了。不,更像是打盹。
咦?咱不是赶紧进村找个地方吃饭或者寻户人家讨个住处什么的吗?怎么还乘起凉来了。
打了没多久盹,村里的好事人意料之中地靠过来跟我们两个陌生人搭讪了。在我们面前,村里的每个人都是主人,都可以是主人的口吻。于吉回禀村民们的问话,自称云游道士,身边佩戴宝刀的我呢,则是他的护法神将。护法?还神将……嗯,这样倒更显得他来头大有了,我安静地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他和村民打哈哈,也借机熟悉熟悉这个时代的谈吐习惯。
作为一名云游天下的道士,确实可谓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且不论他的占卜是真是假吧,光是滔滔不绝的一套心理话术,就把朴实善良的村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比如这个断吉判凶,预测命势的把戏,于吉让村民握住毯子上这捆竹签,心中默念求询之事,然后松开手,让竹签随意横七竖八地倒在毯子上。他煞有介事地拨弄散乱的签子,指指这,说一通,指指那,讲一番,村民听了感觉很神妙,连连点头,崇敬之情跃然瞳人。我旁听了一会儿,于吉先生说得是很精彩,且从村民的表情来看也是十有八九的准。我不禁纳闷,他这么肆无忌惮地泄露天机,不怕变成泥菩萨么。毕竟给人算命占卜,这可是跟上天做交易,不是闹着玩的。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于吉的交易落到了实处,一文两文的铜钱,吃的喝的,村民们恭恭敬敬地送来,摆满了我们跟前。
哦?这就是于吉先生的谋生手段啊,老夫开眼。托他的福,我吃到了这个宇宙这个时代的第一顿晚饭——山野荒村的食物,只能说是填饱肚子尔尔吧。我看看腰间的佩刀,心说这样我也有谋生手段,舞一通刀法,耍耍把戏卖卖艺,应该一样能收点赏钱度日。
夜幕渐渐垂下,人群窸窸散去,于吉将铜钱盘了盘,装入口袋,邀我坐下一同用饭。我每样试着吃了几口,十分清淡,蒸的豆黍,煮的芽叶,充满原汁原味的自然气息,幸好,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我微微皱了下眉头,使劲吞了下去,这几口饭菜,算是我对这个时代做的一个拜会吧。然后我从博士为我定制的长方体形状的黑色小牛皮背包里拿出牙膏式包装的太空餐和压缩饼干啃起来——对这种精致的,吃一口少一口的现代食物,我心里是满满的一种与之告别的凄苦。
纸巾也是用一张少一张,在可以遇见的将来,我也得自备一块称手的竹片,来磨练磨练咱下面这朵娇嫩的现代菊花。
苍天,快点结束这一切吧,我要回家,我要大吃一顿,大吃特吃:干煸土豆、干煸鸡、雪花牛肉、金枪鱼、澳洲大龙、帝王蟹、芝士芝士芝士!!!
我还要在电动马桶上坐一个世纪,冲洗烘干两个世纪!
此时的我对短时间内就回到现代还是满满的自信,完全未意识到,我被腰间的这把“策鬼神”坑得那是一点也不轻。
正吃着,村里面远远的跑来一个青年人,直赶到我们跟前,“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只是气喘吁吁地端看着我们,不说话。是说不出话,喘着气儿呢在。我见于吉并不睬他也不搭腔,我就也只管自己继续吃着。
于吉将鲜热食物吃完,剩下耐储存的炒豆、干面什么的用毯子打包起来,然后拿出个葫芦分水吃。我见他只递葫芦,不带杯子,请恕我个人洁癖之不敬,婉拒了,转而喝拿出自己的自过滤纯钛水壶喝起来。于吉好奇地看了眼,只道又是一件天界的神器。
水足饭饱后,于吉收拾一番,站起身来,对眼前这位呆呆的,坐了半晌的青年人说道:“这位兄弟请起身吧,你的事,还需慢慢道来,方便的话,且到府上再叙?”青年人急忙站起来,连连点头,在侧前方引路而行,我和于吉紧跟其后。
半路上,我小声地问于吉:“莫非这位便是先生等的大单么?”
“大单?何为大单?”于吉反问我。
“额,就是大客户,贵客。”我解释道。
于吉微微一笑,说道:“呵呵~然也,然也。星君把手搭小生肩头上便知。”
我把手搭到于吉肩上,感觉有一股暖气通过我的手指绕臂而上,渗入眼睛。我看到眼前青年人的头上有三缕若隐若现的气不停地上下浮动,旋转环绕,一股金色,一股白色,一股青色。
“哎?先生,他头上的是什么?”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