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师徒情仇(2)

那奔来的三人欲绕过孟莲二人搏斗的圈子,但是风声呼呼,二人却总是拦在他们身前,狂风巨浪,无匹内力,逼得他们不敢站立原地,连连倒退,不过片刻间,竟被逼退了四五丈。只见人流涌,迅速填补了空缺,莲花神尼、孟神农与那三人俱都淹没在人群里,不复再见。

太湖六友对望一眼,隐隐猜到孟神农的用意。苏红酥娇喝一声,挥剑直攻使锏者。那使锏者虽是个老江湖,大大小小的搏斗不下百场,却也从未见过苏红酥这等空蒙缥缈的神奇剑法,接不数招,已倒退了七、八步,身上受了几处伤,完全不是对手。

谢恩见他们危机已去,不再有生命之虞,顿时宽下心来。目光注处,瞥向了正与师父恶斗的母亲龙玉女。这一望之下,不由微微一凛,只见师父身形突然快得异乎寻常,倏来倏去,快如闪电,飘忽百度,诡异之极,令人捉摸不透。脑中顿时闪现出嵩山之巅,温红狐身法曾突然快了数倍不止,自己那时虽然学了不少逍遥派最上乘武功法诀,但却始终捉摸不到她的身影。现在终于恍然明白,原来这都是来自于师父。但见母亲在师父这等变幻无端的步法之下,身形凝立,纹风不动,听风辨势,有如渊停岳峙。二人俱是当今武林绝世大高手,激战虽烈,却绝不闻半丝风袂脚步之声。两人斗的已不只是武功,而是定力、智慧、应变与精神。

温逐客自从二十年前开始隐居侠隐谷后,即潜心独创了这套变幻无方、诡异难测的步法,本用以对付冷重天,没想到却对上了自己当年的意中人。这时的温逐客心中充满了悲痛,即使对上龙玉女,手下也绝不留情。二人相隔丈余,一动一静,一快一慢,遥遥互击,似乎是均势,但谢恩却已看出,母亲落在下风,处于守势。

过了一会,龙玉女周身忽地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来,光芒长达五寸,围绕周身。谢恩见了,也不由暗暗心惊,武功高强之士固可将内力运至剑上,贯达剑尖,但若想使剑上发出剑芒来,却需要极深厚的内力方可办到。他还曾听外公说过,若修为达到极上乘的境界,心地澄澈,一无杂虑,则可使人体上亦放发光芒来。当时他还以为这只是外公故神其说而已,世间哪有可使人体发出光来的,现在却不由得信了。但见温逐客面色也突然凝重,身形亦更是轻如鸿毛,快若轻烟,宛似御风。

经过数年修炼,温逐客的无妄功终于练到最高的境界:第九重。这无妄功乃佛门至阳至纯的一门正宗内功,最是雄强大力,但练至最高的境界,却已返刚为柔,刚柔并济,内外合修。两人功力都已达到了状若洪濛、心实空明的极上乘的登峰造极的境界。

正僵持着,温逐客蓦地里身形一折,剑光一闪,袖手剑已出手,闪电般噬向龙玉女咽喉。龙玉女身子一侧,急飘五尺,手中已多了一口长剑,剑光空蒙,身随剑进。温逐客袖手剑左点右晃,有如烟花般爆出数十剑花,连罩龙玉女胸腹间数十个穴位。龙玉女也不招架,一剑笔直如矢,迎中宫直刺而入,竟以简化繁,原来缥缈剑法的空蒙意境竟然变了,而温逐客的这一招却也就此破解了。这一次,两人都展开师门绝技,互相抢攻,顷刻之间,绕场剑光大作,劲风习习,周围十丈之内俱充塞着凛人的内劲,木叶砂石在二人强劲的内力剑招牵引下,飞扬而起,居久不落,蔚为奇观。

搏斗良久,龙玉女终因内力稍逊而渐有不支,额头上渗出涔涔细汗,背脊已被湿衣贴紧,手中长剑出招之际渐渐有些滞涩,剑招的圈子则愈缩愈小,渐有被温逐客的袖手剑法压制住之势。再斗一会,温逐客倏地使了一招怪招,一剑刺出,却并不攻向龙玉女,剑至半途,竟倒转剑柄,剑尖对准自己,反刺回来。脚步连错,已如闪电般连变了几个方位,身形定处,已到了龙玉女身后。这一剑反刺从胁下而出,不偏不倚,恰恰正刺向龙玉女后心要害。这一招当真是怪异之极,出人意料。

龙玉女一惊之下,只有向前疾扑,全力闪避。这一来,更是全然落了下风,先机尽失。温逐客身形不转,就这般倒退而来,袖手剑连连向后倒刺而出,急如闪电,犹如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无论龙玉女闪挡格架,短剑总能准确无误地攻向她招数中的薄弱之处。不一会儿,龙玉女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额角滚滚而下,头顶上冒起了腾腾白气,罩住头顶,有如笼在蒸笼中一般,周身泛出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时间悄悄流逝,两人相斗已不止千招,东方微透鱼肚白,已是第二天早上了。龙玉女这时局面已愈危,两人已到了相拼内力的关键时刻。眼见再拆不百招,龙玉女必败无疑。谢恩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到别的,飞身而起,如鹰击长空、巨鸟投林般向温逐客扑去,人在半空,一道刺目的绿华已起,笼住了温逐客的头顶。温逐客翻腕一架,当的一声,金玉相击之声,清脆悦耳,久久不绝。谢恩身形疾泻而下,拉起龙玉女,身躯一闪,已到了十余丈外,将龙玉女交给了铁小桃守护,身形再一闪,又如鬼魅般出现在温逐客面前。

温逐客微微一惊,适才在双剑交击的刹那之间,只觉谢恩的内力浩浩瀚瀚,深不可测,竟然探不出他功力的高低来,自己手臂反而微有酥麻之感。不知才仅仅过去一年,谢恩功力何以进度如此神速。这时见他倏来倏去,如风似电,心下更惊,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恩儿,你也要与师父为敌吗?”

谢恩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道:“恩儿不敢,恩儿只求恩师带领鬼门关退出中原,不与我大宋为敌。”

温逐客仰天一阵狂笑,目中露出讥嘲之色,道:“现在还有大宋吗?你以为我现在是站在大宋国土上吗?不,不,你们错了,现在这里已是我大金国的领土,你们都已成为我大金国的子民。你们要我退出我自己的国家,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龙玉女道:“恩儿,杀了他,替你爹与丹儿报仇。”

谢恩道:“师父,你养育了我二十年,待我恩重如山,但是……但是……”

温逐客止住大笑,道:“这二十年我亏待过你没有?我有没有将你当外人看待?”

谢恩道:“没有。师父待我情深似海。”

温逐客道:“狐儿是我这一生最钟爱的女儿,我却把她许配给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谢恩道:“知道。因为师父早将我当儿子、女婿看。”

温逐客厉声道:“那你还要与我为敌?”

谢恩目中润泪,道:“我不是要与师父为敌,我是与鬼门关作对。”

温逐客一阵狂笑,道:“好,说得好。那你来吧,咱们师徒大战一场,看谁的手段高些。”

谢恩缓缓举起手中宝剑,道:“红狐狸曾求我无论如何不伤害师父,所以我是不会伤害师父的,但如师父伤了恩儿,恩儿绝无怨言。”

温逐客道:“你还叫我师父?”

谢恩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温逐客道:“好,不枉你有这一份情,如果我伤在你剑下,我也绝无怨言。恩儿,你进招吧!”

谢恩道:“师父小心了!”一振剑尖,刺了出去。这一剑朴实无华,但剑刃在半空中颤动扭曲,隐隐然有风雷滚动之声,显见贯注的内力实是非同小可。

温逐客适才见过他的身手,对他已绝不敢小觑,眼见他这一剑沉稳凝重,攻守兼备,看似简单,实是妙招,当下喝了一声:“恩儿小心了!”短剑急刺而出,身形已移位。袖手剑素来注重出奇制胜,温逐客这袖手剑法已练了数十年,每一剑之出,无不是快得异乎寻常,更兼他身法诡异飘忽,更大大增强了袖手剑法的威力,刹那之间,谢恩空门已尽在他短剑攻击范围之内。

便在这目不及交睫的刹那之间,谢恩长剑突地上扬,指向了温逐客的左肩胛骨,他这极为沉稳凝重的一剑竟是虚招。这一下形势全然改变,温逐客若再前进,剑未及谢恩要害,自己肩胛骨就要先被洞穿。温逐客见机也是极快,剑在半途,惊觉不对,立即耸身吞胸收腹,轻飘飘退出三丈。

围观群雄,顿时轰然喝彩。澄明方丈等武学大师更是目瞪口呆,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大违常理的剑法,谢恩这一剑既然是全力刺出,断无可能有半途变招之理,但谢恩却偏偏变了,而且变得轻灵之极,有如行云流水,毫不显拖沓涩滞。

温逐客心中也是大大吃惊,道:“你这使得是什么剑法?”

谢恩持剑而立,道:“这是本派的‘逍遥剑法’。”

温逐客一愣,道:“什么逍遥剑法?胡说八道!”

谢恩道:“师父,这逍遥剑法精奥异常,你要小心了!”踏前一步,又一剑当胸直刺,见温逐客挥剑招架,左胁露出空门,当即剑尖一沉,迳向他左胁刺去。温逐客跳身闪开,下盘一连露出三个空门,谢恩当下连点三下,嗤嗤嗤,剑光大盛。温逐客料不到他剑招竟是如此凌厉精妙,一剑紧接一剑紧密相连,几让人无喘息余地,身法连晃,凭绝顶身法,退出了五丈开外,脱出他剑招的追踪。缓一口气,挺剑再上,这一次小心翼翼,凭籍他那如鬼如魅的奇异身法,连连闪开谢恩不可思议的快剑追踪,身形有如一道轻烟,飘来飘去。但逍遥剑法最擅找人招数中的破绽,谢恩又经过数月的勤修苦练,练得一对火眼金睛,任是温逐客身法如何快,剑招如何诡奇,只要身躯一动,破绽之处总也逃不过谢恩的眼睛。但温逐客身法确实是快得惊人,谢恩剑尖离他一寸两寸时,总是给他及时闪了开去。两人一时之间,斗得难分难解,似乎难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