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夏英讲的故事,既让邓嘉听得饶有兴趣,也让邓嘉对爷爷更加敬佩。她问奶奶:“当时全国抗战处在国共合作的时期,这几年也有不少的影视剧都反映了军统特工与中共红色特工合作的事情。那么,爷爷他们有没有国共合作的故事?他们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合作的?”
奶奶说:“当然有啊。那时的上海,可以说是各国各类谍报人员扎堆的地方,除了军统和中共地下党都在上海地面上搞情报工作,还有其他国际组织和其他国家的谍报人员,甚至还有专门从事情报买卖的的情报贩子。这些人整天在上海活动,哪有不碰头、不合作以及不打架的时候?”
“那,他们是怎么开展合作的?是爷爷牵的线吗?”邓嘉抬头望着奶奶问道。
奶奶不紧不慢地说:“你啊,真是个傻孩子。你爷爷哪能牵这个线,要是你爷爷牵的线,不早就暴露你爷爷是中共的身份了吗?”
邓嘉若有所思的说:“是这么回事。那后来呢?”
奶奶接着说:“那时,你爷爷所在的军统上海站与老谢他们还是有过几次合作的。一次是上海站设在西区的一个秘密电台被鬼子的测向车给发现了,佐藤、宫本樱子带着大批的鬼子和特务包围了这个秘密电台所在的位置,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当搜查到军统特工的住处后,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火。眼看着几名军统特工被堵在了屋里无路可逃,情势十分危险,恰巧这个时候,老谢他们的行动组就在附近。听到枪声后,他们赶过来,向在房子后面包抄的鬼子射击,打乱了鬼子的部署,几个军统特工也趁机从后窗户杀出来,逃离了险境。”
“奶奶,这仅仅属于一次偶然性的合作,还有没有其他更直接、更密切的的合作?你比方说,共同策划一个行动什么的。”邓嘉觉得还不够刺激和过瘾。
奶奶说:“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虽然那一次中共地下党与军统的合作属于‘偶遇’,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仅仅是打了个照面,但是军统上海站的人知道,解救他们的肯定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后来,徐克强站长还专门派人捎来口信表示感谢。另外一次合作,则是一次比较成功的合作,就是他们合力营救了一位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医学博士,名叫傅佳仁……”
傅佳仁曾在日本帝国医学院留学,学的是病毒学,专门研究各种病毒及传染病。他的导师伊藤弘一博士对他非常器重。
在日本学习的时候,傅佳仁的导师和军部的人,就非常看好他。在他毕业后极力挽留,希望他在日本继续从事病毒学的研究工作。但是抗战爆发后,傅佳仁思乡心切。同时,他也想为国家尽一份力,就婉言谢绝了导师的挽留,一口回绝了军部的邀请,准备携夫人回国。
日本军部为了阻止傅佳仁回国,对他进行了严密的监视,还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其中有一次还派人登门进行恐吓,撂下一句“如若不听从军部的安排,后果自负”的狠话。
不过,日军军部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阻挡住傅佳仁回国的决心。他想方设法做通了导师的工作,由导师出面经过多方协调,最终傅佳仁带着夫人回到了上海。
傅佳仁回到上海后,上海梅机关、宪兵队也相继收到了来自日本大本营的命令,要求他们对傅佳仁要“特别关照”、“严加保护”,不得离开视线,更不能让他到重庆或者延安为国民党或共产党服务。
在此基础上,大本营还密令上海梅机关和宪兵队,最好是动员傅佳仁与日军驻上海的相关医学机构合作,能够为大日本皇军效力。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发现其与抗日分子联系,可先斩后奏,以绝后患。这道命令的实质是如果傅佳仁“不听话,还反日,即可除之。”
随后,梅机关机关长与宪兵司令协商后,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佐藤大佐和宫本樱子少佐。佐藤大佐领受任务后,带着宫本樱子亲自研究部署了对傅佳仁的“安保”工作。他还亲自登门劝说傅佳仁为大日本皇军效力,哪怕是到日军驻上海的陆军医院继续开展临床研究工作。目的是牢牢控制住傅佳仁和他的研究成果。
当傅佳仁婉转拒绝时,佐藤不得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面孔威胁他说:“傅先生,这件事,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感情用事。现在大半个中国,特别是整个上海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到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有作为。只有跟我们合作,你的才华才能展示出来。而且,你与大日本帝国合作,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你的前途也将是光明的。但是如果你拒绝合作,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傅佳仁原想着回到上海后,能够利用自己所学的医学技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那些受到战争伤害的国人。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回到了上海也还是遭受到了日军的胁迫,这使得他有些心灰意冷,不得不考虑尽快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
随着日军在华北、华东战场上的屡屡受挫,日军开始在华北、华东一些地区使用细菌武器,以求尽快扭转战场上被动的局面。日军使用细菌武器,给当地的军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重庆统帅部接到日军使用细菌武器的报告后非常震怒,迅速调集各方力量,全力研究怎么对付日军的细菌武器。当重庆方面得知专门从事病毒学研究的傅佳仁博士回到上海后,立即给军统上海站下了死命令:务必保证医学博士傅佳仁夫妇的安全并想方设法护送他们离开上海到重庆。
此时,延安方面在获悉重庆方面的这一态度后,也给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发出了指令:积极配合军统上海站完成此次营救和护送傅佳仁到重庆的任务。
起初,老谢接到上级的指令后还有些想不通,认为军统不可靠,不愿意跟军统合作,建议由地下党出面做通傅佳仁的工作后,把他直接护送到延安。
后来,延安再次来电,明确告知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要顾全全国抗日的大局,傅佳仁博士目前对延安的情况还不熟悉,那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傅佳仁开展研究工作,护送他到重庆对服务抗战大局、特别是对付日军的细菌武器将有更大的作用和价值。
老谢再次接到上级的指令后,没有再提异议,而是复电表示:坚决完成任务。随后,他组织召开了内部会议,研究制定与上海站合作营救傅佳仁的计划。
当时,傅佳仁供职于上海红十字会总医院,他希望靠自己的医术来救助那些传染病患者。日军驻上海司令部卫生部门的官员曾登门拜访,邀请傅佳仁到日军陆军医院工作,被傅佳仁婉拒。
后来,为了有效控制傅佳仁,佐藤大佐责令宫本樱子派出“樱花特战队”队员,24小时近身保护。名义上说是“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面对日军对傅佳仁夫妇的“特别关照”,上海站和中共地下党要在“樱花特战队”的眼皮子底下把傅佳仁夫妇营救出来并且转移出上海,难度着实不小。
傅佳仁和妻子原本就是上海人,他们住在一栋父亲留下的带小花园的小别墅里。由于每天都受到“樱花特战队”的监视,傅佳仁早已忍无可忍。他和妻子商量,决定找机会离开上海去香港。
不过,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出走的办法和机会。因为宫本樱子对傅佳仁的“保护”,达到了“A级”标准,除了有4名“樱花特战队”的队员近身保护之外,在他家的外围和工作场所附近,还有不少的宪兵队鬼子和76号特务。
其实,梅机关和宪兵队早已截获了重庆发给上海站的密电,也知晓了军统上海站会想方设法营救傅佳仁。为此,佐藤大佐全面升级了对傅佳仁的保护。一来是想通过这种强力“关照”,逼迫傅佳仁就范并且与日军合作;二来则是把傅佳仁作为了“诱饵”,一旦上海站或中共地下党组织营救,正好可以借机将这些反日势力一网打尽。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但是无论是军统上海站还是中共地下党,面对宪兵队对傅佳仁的重点“保护”,都没有想出任何安全有效的营救办法。
这时,老谢通过医院的一个内部关系,想方设法与与傅佳仁在医院里接上了头。
这一天上午,老谢化妆成一名肺结核患者,在医院“关系”的帮助下,找到了傅佳仁。几名负责监视傅佳仁的特务也坐在诊室的外面,密切注视着傅佳仁的一举一动。
这个内部关系是一名护士,已经成为地下党的外围成员,她领着老谢径直走到傅佳仁的诊室对傅佳仁说:“傅博士,这是我老家来的一个亲戚,得了肺结核,都咳血了,请您帮着给看看。”
这个护士在说肺结核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好让诊室门外的特务听见。而此时老谢也用一块手帕捂着嘴使劲地咳嗽,监视傅佳仁的几个特务赶紧用手捂住脸背过身去,生怕被传染上。
老谢进了诊室后,用手示意傅佳仁到里屋有话要说。傅佳仁就以为老谢做胸部检查为名,带他进了X光室。事不迟疑,老谢赶紧表明了身份,希望傅佳仁能够相信他。
之前,傅佳仁也听说过共产党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个组织是受老百姓信任和拥护的组织。特别是在看到老谢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他逃离魔窟时,他答应了老谢的请求。不过,当傅佳仁问老谢如何才能逃出上海时,老谢说尚没有制定好详细的计划,这次就是来听听他的意见的。
老谢让傅佳仁沉住气,一切行动照旧,千万不要被宪兵队发现有出走的迹象,一旦有机会,一定把他夫妇安全送出上海。老谢的出现,让傅佳仁暂时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相信共产党肯定会有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就在老谢与傅佳仁暗地里建立联系的同时,军统上海站也没有闲着。站长徐克强化妆成一个日本商社的富商,邓子良化妆成徐克强的秘书,俩人以向医院提供慈善赞助为名,请院长安排他与傅佳仁在院长办公室单独见了面。监视的几个特务看着傅佳仁进了院长的办公室与日本商社富商会面,也不敢造次,只能呆在院长办公室外。
院长办公室是个里外套间,外间是会客厅,里间是办公室。徐克强请傅佳仁到里间说话,院长借口处理一些事情走出了办公室,邓子良关上房门后守在了办公室的门旁。
进入里间后,徐克强也是迅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让傅佳仁相信军统的实力和能力,一定会把他安全送出上海到重庆。但是傅佳仁在感谢了徐克强的美意之后表示,自己不想去重庆,想直接去香港。
徐克强一听有些着急地说:“傅博士,你听我说,总裁和戴老板对您非常重视,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你。希望你不要去香港,而是到重庆,为国家效力,为抗战效力。你也知道,现在日军在华北战场上多次使用细菌武器,给国军和百姓造成重大伤亡。我们迫切希望像您这样的专家来帮助国军提高应对细菌武器的能力。”
听徐克强这么一说,傅佳仁也有些激动了。之前,他也听说过军统杀汉奸、杀鬼子的一些事儿,认为军统有一定的实力。但是想到老谢说过中共地下党也要营救自己,究竟是让中共地下党营救,还是让军统上海站营救,他一时没有了主意。他在表达对徐克强的谢意后说:“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帮助,这事容我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再定。”
徐克强把与傅佳仁见面的情况和他的态度反馈到了重庆,重庆方面根本不听上海站的解释,而是再次电令上海站: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傅佳仁送往重庆。
这下子可难坏了徐克强。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手里拿着邢菲送来的电报,不停地来回转圈圈,挠头皮,嘬牙花子,两眼直冒绿光。这次,他可真的有些着急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