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邢菲遭疑

叛徒马家来刚出火车站就遭到中共上海地下党的袭击,而且马家来与特务互换了衣服还被狙击手射杀,这让叶馨感到非常的恼火,她望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马家来,气得直跺脚,大骂身边的特务都是一群饭桶。

看到史培林和邓子良来了,叶馨只好收敛起自己的失态,面对着史培林立正站着,略微低着头说:“对不起站长,都是属下失职,让您失望了。没有保护好这个人是我的过错,我请求上峰给我处分!”

史培林围着趴在地上的马家来转了一圈,叹了一口气说:“真是活见鬼了,这么重要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难道共党都长着‘千里眼’、‘顺风耳’?”

看着一脸无奈的叶馨,史培林放缓语气说:“行了,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还是共党太狡猾了,真是无孔不入。回去以后,你要好好总结,好好查查,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是,站长。”叶馨冷眼看了一下史培林身边的邓子良,然后转身一挥手喊了声“撤”,带着她行动处的人撤离了现场。

这次接站任务,叶馨是向站长史培林打了保票的,但是行动中仍然出现了重大失误,导致马家来被当场打死,这让她更加坚信上海站里有“内鬼”,她认为是马家来到上海的消息被泄露了,共党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准备。而此时,查‘内鬼’的冲动在她的心里又迅速泛起。

邓子良和史培林在返回上海站的路上,对叶馨的行动失败也交流了看法。

邓子良心中高兴的是叛徒马家来被当场击毙,保护了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安全。而史培林心中郁闷的是,哪里又出了差错?难道上海站里真的有“内鬼”?

“邓副站长,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史培林似乎在试探邓子良。

“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叶处长。消息也可能是在南京那边走漏的,毕竟人是在南京抓的,刚才来的时候您也说过了,这个人已经协助南京站破获了南京几个共党的地下交通站,说不定人家共党是一路追踪来的,正弊足了劲时刻要他的命呢。”邓子良分析说。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临时改变马家来的乘车计划,是昨天晚上10点多钟我和叶馨商量好的,没几个人知道,可这共党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下子好了,这个人死了对我们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更指望不上他帮着咱们破获上海的地下党了。看来,对付上海地下党还得靠我们自己。哎,我说邓副站长,这事你也要多上上心,发动你情报处的人,给她们行动处多提供给点线索。”史培林看到邓子良此时还在替叶馨说话,觉得邓子良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就让邓子良帮助叶馨抓捕中共上海地下党。

邓子良婉转地说:“站长,这事我插手不太好吧,抓捕上海地下党的事一直都是叶处长亲自经办的,而且是对您直接负责。我看,我还是负责收集共党其他方面的军事情报吧。”

史培林知道邓子良有情绪,就开导他说:“邓副站长,咱们现在都是在为党国效力、为局座效力,就不要再分彼此了,把你抗战时期刺杀鬼子汉奸的劲头拿出来,大刀阔斧地干一场,给共党点颜色看看,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到时候,说不定胸前还能够再多挂几枚云麾勋章、宝鼎勋章,想必青天白日勋章也会唾手可得。”

“荣获勋章的事,我可不敢奢望,只要站长您不打我的板子,我就烧高香了。这样吧,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帮上叶处长的忙。不过,这事还得站长您亲自统领,我才好介入这项工作,至少也应该师出有名吧。”其实,此时邓子良内心也想介入叶馨行动处的工作,好随时随地密切注视她抓捕中共上海地下党的情况。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史培林也张开了口,邓子良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史培林。

投敌的马家来刚出火车站就被干掉,老谢和他的队员们自然也是高兴的纷纷击掌庆贺。小童还弄来一瓶酒和几个小菜摆在了桌子上。

老谢说:“大伙辛苦了,今天这事干得漂亮。如果这个叛徒不及时除掉,将给我们上海地下党组织带来重大损失。这次‘海棠花’的情报实在是太及时了,‘大虎’也是立了大功的。”

腿上缠着绷带的马师傅此时似乎还有些生气,劈头就问小赵:“我说你这个半拉子狙击手是干什么吃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难道你没有看见我发出的信号吗?”

“就是,小赵,你这次可是犯了大错了,要是当时你执行了第一套方案,一枪毙了那个马家来,我们大家也不会那么被动,马师傅也不会受伤了。”小童在一旁也数落着小赵。

眼看着小赵委屈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老谢打了圆场说:“小赵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重大的任务,出现点差错也很正常。再说了,最终击中马家来的第一枪不还是人家小赵打得吗?要不是他这一枪把他打趴在那里,说不定他就钻进汽车跑了。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大家就不要再难为他啦。”

“他这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幸亏这一枪打着了,否则,让马家来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童还有些不依不饶。

再来说保密局上海站的情况。叛徒马家来刚出火车站就被中共地下党给击毙,而且还是在上海站行动处处长叶馨的眼皮子底下,这让史培林和叶馨都觉得很没面子,心想,这共党也太嚣张了,这不明摆着是在跟上海站叫板吗?

而此次接站失利的消息上报到南京后,史培林也没少受到局座的训斥,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给保密局丢脸。

看着南京充满斥责的回电,史培林压抑几天的一肚子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在上海站组长以上人员会议上,他脸色铁青,连连拍着桌子骂娘。

史培林直截了当地说:“诸位,这次行动失利,是我们上海站的耻辱,我们必须用实际行动洗刷这个耻辱。我和邓副站长、叶处长已经分析过了,我怀疑在咱们上海站里有‘内鬼’,是这个‘内鬼’给共党传递了情报。我命令,从现在起,对上海站的内部人员进行全面审查,此事由叶处长负责,一个一个过关,不管是谁,谁泄露了情报,我就要谁的脑袋。”

究竟是谁泄露了马家来到上海的情报?是上海站的人,还是南京方面的人?实际上史培林自己也一时拿不准。

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和叶馨反复推敲着情报泄露的嫌疑人。叶馨提出的第一个怀疑对象还是邓子良。

叶馨对史培林说:“站长,虽然马家来一出火车站就被共党射杀,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当时,我接上马家来后,我们一起走出了火车站,在这段路上,马家来告诉了我一些他掌握的绝密情报。”

“什么情报?跟咱们上海站有关吗?”史培林有些焦急地问道。

“当然有了。他说,据他在那边掌握的情况,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姓谢,人称老谢,代号为‘黑牡丹’。他还说,据他秘密调查,咱们保密局上海站,很可能潜伏着一个中共特工,因为上海地下党在给上级提供的情报中,曾透露过情报是通过一个在国民党要害部门的代号叫‘海棠花’的‘内线’得到的。这个‘要害部门’不就是指咱们保密局上海站吗?”叶馨说出了马家来临死之前透露出的一些重要情报。

史培林面露疑惑的神色说:“难道上海站里真的有共党的卧底?可是,马家来要到上海这件事,邓副站长根本就不知道啊。”

叶馨接着史培林的话茬说:“如果邓副站长不知情,那么,这第二个怀疑对象就应该是邢菲了,她看到过南京来的电文,知道马家来要来上海。她和邓子良的关系又是那么的密切,不排除是她透露给邓子良的。”

史培林摇了摇头说:“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密电的确是邢菲送来的,但是我一再叮嘱她不得泄露给任何人,包括邓副站长。我相信邢菲不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的。”

史培林在房间里踱着步,突然转身反问叶馨:“叶处长,你别总把眼睛盯在他俩身上。之前,你又不是没有调查试探过邓副站长。再说邢菲,在电讯处这么重要的岗位,如果不可靠,背地里搞动作,早就被发现了。你再想想看,你那行动处的人都有谁知道这个消息?都可靠不可靠?会不会有人走露了消息?”

叶馨一看史培林站长把怀疑的对象转向了行动处,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好说:“除了我,还有队长陈三、阿贵几个人知道。但是他们都是出发前才得到消息的,行动中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和视线,与共党交火时,他们打得也不含糊,不可能是他们。如果问题不在我们这边,那很可能是南京方面出现的问题。要不要请南京方面也查一查?但是我还是坚信问题可能出在我们这里。站长,请允许我继续秘密调查,我非得揪出这个‘内鬼’‘海棠花’不可。”

史培林见叶馨很执着,也被她那股巨大的反共热情所感动,不仅同意了叶馨的计划,而且还一再叮嘱她:“请南京方面调查泄密的事,我看就算了吧。南京那些人,才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这样吧,你就全权负责上海站的内部调查工作。但是,动静千万不要搞得太大,尤其是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更不可走漏查‘内鬼’的消息,这要让南京方面知道咱们上海站里有‘内鬼’,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上次调查、试探邓子良失败后,叶馨吸取了教训。她深知调查“内鬼”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其中的阻力会很大。不过,毕竟她是受过多次特种训练的人员,又在美国受训时领教过各种鉴别“内鬼”的方法,她甄别“内鬼”的“招数”还是很多的。

第二天一大早,叶馨就兴冲冲地走进了站长史培林的办公室,向史培林汇报了自己拟定的试探邢菲的计划。

因为邢菲是电讯处长,接触最多的就是电报,叶馨自然把主意打在了发送假电报上。

很快,从南京发来一份密电,内容是在延安潜伏的特工“斑鸠”,向南京发来一份密报,称最近一个中共要员要秘密来上海主持一个重要会议,总部要求上海站务必逮捕这个中共要员。

这份南京来的密电,由于密级程度很高,当然是由邢菲译出后直接呈送给了史培林。

史培林拿到电报后,装出感到很吃惊的样子,还假装自言自语地说:“这情报实在太重要、太及时了,咱们上海站立功的时刻也到了。可是,这个中共要员究竟是谁呢?难道是……”

史培林没有接着往下说,而邢菲也假装没有听见,送完电报后就走出了史培林的办公室。

在随后的24小时里,叶馨安排专人盯死了邢菲和邓子良,还对他俩办公室的电话进行了监听。

其实,这时的邢菲虽然还不是中共地下党员,但是她对内战早已深恶痛绝,在和邓子良多年的生死交往中,她看到了邓子良是一个有正气、有勇气、有智慧、有信仰的人。

邢菲曾动员邓子良放弃眼前的这一切,两个人一起到香港或者出国,哪怕带着她隐姓埋名,到一个山村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后来,在邓子良的开导和引导下,邢菲开始慢慢地同情中共,并且认为国民党腐败无能,就知道残害进步人士,欺压老百姓,这样的政权不可能长久。

再后来,通过叛徒马家来在火车站被狙杀一事,邢菲的直觉告诉她,邓子良有可能就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员。她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一辈子依靠的人。

邢菲也曾多次试探过邓子良,俩人在一起时,邢菲会主动谈一些敏感的话题,谈国民党和共产党,谈谁能够最后赢得战争的胜利。

但是邓子良始终没有正面回答邢菲提出的话题,而是叫她少过问“政治”,免得引起叶馨的怀疑。不过,邢菲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在邓子良需要她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助他一臂之力。

当天邢菲拿到南京来的电报后,第一时间交给了站长史培林。但是她的内心却感到了万分焦急,她深知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她要把电报的内容尽快告诉邓子良。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邢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想给邓子良办公室打电话,但是拿起电话后旋即又放下。她知道上海站的电话早已不安全。她想直接去找邓子良,又担心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别再把邓子良给牵涉进去。想来想去,她决定冒个险,赌一把。

邢菲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朝开水房的方向走去。因为到开水房正好要路过邓子良的办公室。此时,邢菲多么的希望邓子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且办公室的门还开着,这样,她就好见机行事,把刚才得到的情报传递给他。

恰好,邓子良在办公室里,一个特务开门进去送文件没有把门关上。邢菲站在门口声音略微大一些说:“邓副站长,您在忙什么?”

邓子良看到邢菲突然出现,知道她有急事,便支开了特务,大声说:“邢处长,有事吗?请进来说吧。”

邢菲微笑着说:“不进去了,我去水房打点开水,正好路过,看你开着门,就想看看你在忙些什么。”

“干嘛非得你亲自去打开水,你这手下的人太没眼力见了,你可得好好管教他们,得让他们养成好的规矩,哪有长官自己打开水的。”邓子良坐在椅子上没腾地,因为她看到邢菲正在用手势暗示他坐在那里别动。

俩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门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说话声也比较大,走廊里的人都听得见。

但是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邢菲已经快速地用手指在暖水瓶外壳上发送了摩斯密码:南京来电,延安特工“斑鸠”发来密报,中共要员最近要来上海,已做好密捕的准备。

邓子良看到邢菲发送的密码后,知道了电报的内容。他大吃一惊,感到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