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属国属幽州,汉安帝时分辽东、辽西两郡地置,治昌黎县。白马将军公孙瓒的起点就在这里。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气运之说,那么此时的公孙瓒算是时来运转。公孙瓒是贵族子弟,但因母亲出身低微,只能任书佐。因美貌、声音洪亮与才智受太守赏识,被邀请为女婿。受岳父帮助曾与刘备和刘德然共同师事于卢植。他亦曾拜于刘宽门下作门生 ,与王邑 、傅燮、魏杰等人为同门。
他的老师是当时大儒,他的同门为一时之杰,如今的他也被举荐为辽东属国长史,大汉这个舞台,终于给了公孙瓒表演的机会。
他上任之后,某一次跟随数十名骑兵外出巡逻关塞,看到数百名鲜卑骑兵,公孙瓒就退到空亭对随行队伍说:“如不主动进攻必将被杀。”于是手执长矛策马带队冲入鲜卑队伍,杀伤数十人,虽幸免于死,自己也损失过半。鲜卑人以此为戒,再不敢轻易越进关塞。
要说起来,辽东属国的地缘位置比五原郡还要差,北面鲜卑虎视眈眈,东边还有老邻居乌丸人。当然,背后有一个当官的岳丈支持,公孙瓒自然是不怕的。他招募军队,训练骑兵,公孙好白马,大名鼎鼎的白马义从便是从这里组建的。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公孙瓒不知道的是,他杀伤鲜卑队伍数十人的行为,彻底让檀石槐尴尬了。
檀石槐聚集十五万兵在阴山,一切正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样,各部落臣服,老邻居大汉朝也惶恐,集结重兵。他的威望再一次达到了巅峰,好巧不巧的是,公孙瓒刚刚上任,杀死了鲜卑骑兵数十人,恰巧这数十人来自于一个极为团结的部落,很快这件事在阴山闹得沸沸扬扬。
檀石槐该怎么办,如今天寒地冻的,他可没有打仗的心思。可要是不打吧,那岂不是说明他怕了汉人,此时他声威正隆,绝不能有一点退缩。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便是如此。
真别说,他还真想到一出好主意,檀石槐马上写上一封恐吓书,并且派遣使者去辽东属国,使者表达的意思是这样的:本来你们杀我们的人,我们不会罢休,是要屠城的,但我主仁慈,不忍生灵涂炭。但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做的就把谁交出来。
既不用大动干戈,同时也找到了台阶下,照样炫耀鲜卑的武力,檀石槐觉得,辽东属国长史只要是个聪明人,肯定会照他说的去做的。事实上檀石槐要的只是一个道歉罢了。
可是他偏偏遇见的是公孙瓒这个二愣子。
稍微有经验一点的官吏,都知道鲜卑人惹不起,如果是他们遇见这件事,不论谁对谁错,肯定要道歉、抓人、交差、赔偿一气呵成,鲜卑带甲之士十五万,谁惹得起?可是公孙瓒不但没有经验,他还是十足十的愤青。
“鲜卑蛮夷,安敢犯我大汉天威!”公孙瓒怒喝一声,直接将鲜卑使者扔出去了。
檀石槐彻底没有台阶下了。
于是,大家可以看到,在熹平六年的十二月,鲜卑可汗檀石槐率领带甲之士十五万引兵南下,进犯幽州。
这场战争来的莫名其妙,即便是窝在太守府不肯出来的吕布,也是觉得一脸茫然。他不懂,公孙瓒只是杀了几十个人而已,鲜卑人就像是拼命了一样。
倒是陈逸笑意盈盈:“太守大人,五原又多了一年的时间。”
吕布却暗自思索,要不要联合公孙瓒一起荡平鲜卑。在他有限的记忆中,敢于直面鲜卑的只有北地白马将军。还有十三年就该天下大乱了,鲜卑的事情必须要早点解决。
他暗自给自己设定目标:“至多一年,吾麾下并州狼骑就要与鲜卑蛮子争锋。”
此时,戏忠却是来到太守府,他一双眸眼笑意盈盈:“大人,我们应当声援公孙长史。”
吕布连忙问:“该如何做?”
“出兵!”
吕布召集麾下文武,询问他们的意见,崔绪连忙反对,理由是冬天太冷,不宜用兵,而且财政已经赤字了。只是戏忠诡谲一笑,如同狡诈的狐狸:“我可没说是真的出兵啊。”
在五原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檀石槐差的是一个台阶。
辽东属国不同于五原郡,本身有军民二十万,公孙瓒又有一个太守岳父做支持。鲜卑人虽说人多势众,但时值寒冬,本就气力不济。公孙瓒只要以守代攻,就足够了。而且,战争机械运转起来,并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鲜卑本就不富裕,这一次,不论输赢,鲜卑的国力就已经被削弱了。
可以说,如今的鲜卑西部就像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因为其内部空虚,就等着人来抢。倘若,真的有人去抢,只要有人打着汉军的旗号从并州再伐鲜卑,哪怕是喊喊口号,檀石槐绝对会马上回去,毫不耽搁。
戏忠显然不想给檀石槐这个台阶,他笑意盈盈:“去番号,藏铁甲,我们也学学鲜卑,将他们的牛羊也抢过来。”
吕布和崔绪眼前一亮,妙啊,简直是太妙了。
如今鲜卑内部空虚,出征鲜卑会引檀石槐回军,但扮作盗匪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这年头天下都不太平,大汉如此,鲜卑也是如此,哪个地方还会没有一些强盗呢?恐怕檀石槐也想不到一群盗匪能翻起多大风浪。
戏忠眯着眼,道:“此次劫掠,以牛羊战马为主,不要恋战,既能练兵,又可缓解五原财政压力,一举两得。”
在一边的曹性闻言,连忙站起来:“大人,末将请战。”
曹性乃地痞出身,这是他的老本行。
吕布沉吟一声,点了点头:“可,此事由军师制定,你来负责。”
今年冬天的五原有很多事要做,吕布需要坐镇五原,势必不能亲自领兵。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军师,您说声援公孙瓒,又当何解?”
戏忠笑嘻嘻道:“派人入幽州,大肆宣扬公孙瓒不惧蛮夷,将他塑造成英雄。忠打听过,公孙瓒最好义名,此举定会让他拼全力守住辽东属国。鲜卑本就仓促出兵,必然失败。”
吕布双眸一闪:“届时,辽东属国将会成为鲜卑人日思夜想的一雪前耻之地,公孙瓒将在日后不能在幽州中抽身。”
太守府上的众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尤其是那几个口服心不服的悍将:丫的,太毒了,原来文人转手颠倒乾坤,并不是长辈的胡言乱语。
他们不由为公孙瓒和鲜卑人默哀。同时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得罪文人,坏心思实在太多了。
曹性带着两千并州狼骑进入鲜卑,踏着风雪宛如勇士。而此刻的辽东属国,就像是一场人间炼狱。
此时的公孙瓒正在辽东属国中,经历着人生最大一场考验。他组织军队相互配合,率领组建不久的白马义从三进三出,让鲜卑人感到畏惧。檀石槐大怒连连,他本以为十五万鲜卑南侵,定会一举功成,却是花了三天连一座小城都没有攻破。
这场战争,本来就不在他的筹划之中,既然做了,那么就要势如破竹,希望能够多抢点汉人的东西恢复近年来日渐消耗的国力。但他怎么会想到,辽东属国公孙瓒不但不是软柿子,还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檀石槐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