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山谷,世代为暗月族据居之地。因暗月族世代隐居在景色幽暗的绣山谷故而得名。自“江湖大乱”之后,暗月族伤亡惨重,便静居绣山谷,几乎不参与仼何江湖斗争。
自“江湖大乱”兴起之时,江湖中忽有一族兴盛,其名为圣宗门。圣宗门势力兴盛,兼并了诸多门派,势力愈发强盛,成为江湖盟主之派。现今江湖三分,圣宗门,暗月门,九霄门三门并分,鼎立于江湖,其余门派势力微弱,皆朝于三大圣门。
绣山谷,逍遥殿。
是夜,繁星点缀,灯火通明。
茯月侍候青芸点燃了半盏灯,之后又静立一旁。
“是时候了……”青芸顿了顿。
“茯月,你过来,为师有话吩咐。”青芸面向茯月,挥了挥手。
茯月低声应了句“是。”
便低头敛眉,恭恭敬敬地踱步向青芸,方才跪立,神色恭谨。
她放下手中殷着黄晕的卷轴,抬眼扫视了眼茯月。“我命不久矣,活不了几年,心想着,在此生余年里再去栖霞岛过几年舒服日子,好去去这五十年腥风血雨的晦气。”
青芸拉起茯月纤细如玉藕的手,缓缓磨娑。“茯月,这些年来你随我吃了不少苦,也没有在为师这儿捞得半分好处。你这孩子心善,不攻于心计,也从未想过在为师身边谋得一官半职。”
青芸顿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茯月,你身负重任,总不能一生被我这老骨头担搁。待为师去了栖霞岛,你便接替门主之位罢。”
茯月感压抑,喉咙被压的喘不过气,眼神飘忽,犹豫不决,茯月不敢止步上前。
这一切神情被青芸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知茯月有些惶恐。
青芸又拉了茯月的手,用低缓的语调云:“我膝下无子,身边最可靠的人便是你。为师知道,你并不是本门功力谋略最强之人,可为师不敢轻易将个暗月交由他人。你若是不接,本门可会被他门吞并,如若如此,暗月数千人都会有性命之忧!”青芸加重了语气,蹙起了眉,浑身涌起一股因常年为门主养成的压迫气息,令人无以喘息。
茯月一惊,眼底泛起留恋的泪珠,跪落于地:“茯月自幼无依,全凭门主扶养长大,否则茯月现在已身首异处,性命难保。茯月愿随门主同去,以报门主十九载养育之恩!”
青芸忽地起身,敛起迤逦于地的青衫长袍,踱步趋向殿门,背向茯月而立。
“茯月,我以暗月五代门主之名起命,命你为下任候选门主,即今起五十日后,择良日举行登位大典!”
青芸从怀中掏出玉符,那是本门门主的象征之物,被历代门主薪火相传。
青芸缓缓望向茯月那微微垂下的双眸。茯月感到凌厉,眼眸更低,头埋到双膝前,伸手接过玉符。“茯月敬尊教诲,不负恩泽,定当保全族人性命,并完成一统大业,以敬师恩!”
岭口城外,桃坞酒楼。
“小二,再来壶竹叶青!”她身着月牙色白袍,背扣一青色长剑。诈一看,似是男子。此人为谁?茯月是也。
小二驼着背,嘻笑端来了竹叶青,道:“客官慢用!”
茯月轻嗯一声,一只手撑着头,一手端酒便倒入杯中,猛地仰头灌进肚里,茯月心中默念,师父,我定不负圣命!
茯月想到在栖霞岛的青芸,心底便一阵酸楚。茯月自幼父母双亡,幼时青芸以茯月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的好苗子,于是自幼时便收养了茯月,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扶养她长大。想到这儿,茯月只觉感恩之情涌动。
“据说这桃坞楼中竹叶青可是一绝,今日便来验证实虚。”一身着幽蓝色长袍,腰挂白玉,背后一青松剑的男子应声而来。茯月抬眼望向对面,见此人衣着相貌,心头一惊。
他生得一对黛墨平眉,眉下一双细长丹凤眼,接着就是一张红润的薄唇。她曾听人说过,薄唇的人薄情。想到这儿,茯月轻叹了声,倒了最后一杯酒。
她又想起,师父曾说当年茯月的母亲不知何因逃难,慌乱之中逃到了绣山谷,怀里抱着还是嗷嗷待哺的茯月,最后终在离绣山谷大门只有一步的距离倒下。
当时绣山谷门卫大惊,走上前去看,只见妇妻二人全身灼伤,茯月母亲在奄奄一息之中拉住了门卫的衣角,用微弱的声音祈求道:“我命不久矣……可惜阿月她还是个孩子啊!求求你们……抚养阿月吧!”茯月母亲继而用颤抖的手从怀口取出一碧色簪,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继而颤抖着双膝跪地。
门卫又一惊,心头又觉怜悯,便也蹲下扶住了茯月母亲。茯月母亲见状,将碧色簪与茯月一同塞进门卫怀中,用尽全力扯出最后一抹笑容,喘息地吞吐道:“碧……碧色簪……茯月……月身世……会报……答你们的……谢……”茯月母亲最后一字还未吐出,眼前便渐渐模糊,目光焕散,重重地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哇……哇……”
山谷里回荡着婴孩凄厉的哭声,似诉似怨,不绝如缕……
茯月母亲胸口的血殷红了一地,血色红霞共为一色,寒鸦凄厉的嘶鸣响彻天际,冲破云霄……
茯月从怀中缓缓掏出了碧色簪,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痛色。听闻师父言母亲曾命待她死后,在桃坞上每年敬一杯酒。茯月便端起酒杯,向身旁空位一敬,再伸手一扬,酒水脱手而出。酒刚脱手,却被一道刚劲的内力顿住,酒水滴只未倾,尽数吸回杯中。怎么会有人阻拦?此人是何目的?茯月心生警惕,将酒杯压回桌上。
“何人多管我闲事?”茯月的眼眸泄出一丝不屑。
“竹叶青可是好酒,你竟浪费!”那人厉声大呵,言尽他傲首阔步地回到坐上。茯月心想,今儿个真是倒了霉,遇到了个神经病!懒得计较,搁下杯子便飞身离开酒楼。
茯月总觉此事不大对劲,便动用轻功,飞身上瓦,提气狂奔,想要远远离开此人。想到方才那人拦截杯子的内力仅为自身一成,茯月猜测她功力不足自身一半,便用五成气力提身狂奔。不料身后有个黑影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茯月额角沁出一滴汗液,糟糕,此人内力竟如此深厚?原来自已被方才他制造的假象欺骗,竟低估了他的实力!
她忽地想到,向东有片树林,指不定能甩掉那人。于是她运气到七八成,向东奔去。不料,身后的黑影也提气数成,速度赶上了她,竟越追越紧!
眼前便是树林,茯月猛然一跃。她身轻如燕,足尖点在枝稍间前进。不料那黑影竟也跟上了树稍!她气不打一出来,便飞身下树。那人竟也飞身下树,速度愈发轻快,现在仅离自身一步之遥!
那人试图拦她,将剑横向她左臂。茯月只觉左臂陡增一股寒气,心头大感不妙,拔剑左回身,捥了个剑花。不料对手剑心竟偏转,剑锋恰巧勾下她长髻,满头乌发即刻倾泻,夕照之下染了满头昏黄,烨然若画中仙。
“果真是个女子。”他剑心回转,收到剑鞘。茯月稳住身形,后退几步,深感讶异,掏出怀中刻凤图样的碧色簪绾起乱舞的青丝。
“是女子又如何?这位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竟鬼鬼祟崇此番作为。说罢,为何管我闲事,更为何跟踪我辈?”茯月眉心一蹙,不悦地抱臂而立。
“本人一向爱好竹叶青,此等美酒,你竟倒掉,实着是浪费。”玉临风笑道。
“当真是因此等小事?”茯月总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事没那么简单。
“当真,当真!本人江湖人称逍遥酒仙!”玉临风挑挑眉心,心底暗算着什么。
“真是个神经病!”不满他如此无礼的行为,茯月便轻哼一声,踏着红霞,足尖轻点,很快消弭在黄昏之下。
登位大典在即。茯月身着一袭红黄绸缎垂地,身披一金黄绣菊披风迤逦,逶迤的拖地裙遮蔽在脚底之前,运动起来便极不方便。她在眼角处描了条眼线,使得那双灵动眼少了几分少女的灵动,多了几分威严与凌厉。
“茯月门主,吉时已到,登位在即。”
“嗯,下去吧,我马上便到。”茯月一挥手,那报时之人便诺诺地退了下去。茯月静静地坐到椅子上,从怀中掏出碧色簪,细细地端详。接了此位,我身负重担,但必定不辱师父之命,带领族人在江湖之上赢得生机!茯月想着,泪珠儿便脱眶而出,在碧玉簪上凝成一滴珠儿,闪动着光辉。
茯月细细地抚摸着碧色簪,忽地想起三日前桃坞的那人,竟得有些慌恐。她仔细思量那人相貌,忽地想起他背后的青松剑,她顿时觉得寒意凌凌。在与那人交手之时,她便深感那人内力极为深邃,看来那人极不简单,看来江湖又暗藏新一轮的杀机,现今危机四伏,各派虎视眈眈,以后得小心为上!
她收好碧色簪,起身赴登位大典。
眼前是一片红毯直直的延向双凤齐鸣图样的宝座,那是门主的图腾,代表暗月一切权利与威严。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波澜,缓缓踏上毯面。一步,两步,三步……节奏分明地步伐与头发上随步轻摇的红色步摇一同摇曳,绣山谷的微风应景地轻抚茯月那如凝脂般娇俏的桃魇,吹到每个暗月族人的心扉……